进入四月,威廉王子的婚礼几乎每天都是英国报章的热点话题。继他的父母查尔斯与戴安娜三十年前那场婚礼之后,人们很少如此高密度地关注着皇室新闻。在伦敦地铁站免费发放的小报上,一则小豆腐块告诉人们,29日大婚之日还可以有 “另类”选择。
当日,预期全伦敦有大约2000家为威廉和凯特祝福的狂欢派对。但是, 一场名为“并非皇家婚礼”的街头派对值得注意:它将在免费提供爵士乐、点心、魔术表演的同时,还特别提醒路人“现在是时候废除英国皇室了”。
为什么有人选在皇家的大日子唱反调呢? “我们并不反对庆祝一对新人走进结婚的殿堂。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庆祝民主和属于人民的权力,而非世袭的特权。” 派对的组织方名叫“共和”(Republic)。他们觉得,婚礼可贺,但皇室的特权应被废除。
“媒体对婚礼铺天盖地的渲染告诉你:全国人民都为此感到振奋,你也应该如此。” “共和”组织的主管兼发言人Graham Smith说。自从11月宣布王子婚期以来,共和”组织的付费会员人数就激增50%。“共和”是英国唯一一家专门致力于废除君主立宪制的政治团体,而目前是它成立五年来最忙碌的阶段 。
三百多年前,英国议会“以不流血”的方式同信仰新教的亲王威廉达成妥协,同意保留君主的国家首脑地位,但条件是由议会掌握国家实权。时到如今,要不是王子结婚,普通英国人也许早已忘了自己还享受一天额外的国定假期,让全国(甚至全世界)人们为其婚礼狂欢。
而作为职业政治运动者,“共和”正利用一切机会向世人证明“未能像法国那样经历战争和动乱来彻底根除享受特权的皇室” 至今仍是英国政治的一块心病。
在婚礼当日的派对上,“共和”的全职和志愿者将不耐其烦地向人们解释用公投废除皇权的原因——世袭特权阶级未经选举无权统治英国、纳税人要承担英国皇室每年巨额的花费却无法监督受特权庇护的皇室成员,等等。派对上还会有人分发印有反对皇权的纪念品和入会表格。
英国皇室成员近年来招惹的丑闻 ——包括查尔斯王子夫妇婚变及王子放荡生活的花边新闻,曾多次成为反对派活动的把柄。但民意调查却持续显示70%的英国人支持保留英国皇室。与此相对,“共和”组织仅有2000名付费会员,占英国人口的0.003%。
看来,“共和”组织所要对抗的,不光是在英国存在了逾千年的君主政体,更是英国当下社会中更深层次的政党之争和人们的保守观念。
在英国三大主要政党中,保守党一向倾向皇权,而工党和自由民主党的一些政客曾在公开场合表示过反对君主政体。“共和”组织笼络的也多是来自后两个党派的成员,外加较为左倾的记者、律师和其他民众。
然而,复杂的党派争斗中,政客个人对“共和”的偏好往往不得不屈从于“政坛的风向”。
以“共和”组织最为知名的成员、自由民主党议员Norman Baker为例。Baker原先是一名公开的“共和”主义者,时任议员的他在2000年说自己“很奇怪英国在21世纪仍困于19世纪的君主宪政体制内,宪政改革的浪潮应该来得更猛烈些。”
但在去年大选之后,保守党携自由民主党联合执政,Baker成了英国交通部的副部长。随后,他对皇室的攻击也戛然而止。“在我做部长时……我的个人意见和偏好都不得不被冷藏起来。”他拒绝回答FT中文网记者关于“共和”组织的提问。
“共和”团体对副首相尼克•克莱格(Nick Clegg)也由期望变成失望 。Smith相信他“至少曾经是位共和人士”,所以曾在三月初组织在白金汉宫前**时,呼吁克莱格能用其权力使皇室活动和经费状况更加透明化。但克莱格在公开活动中仅出面支持“皇位继承人性别平等”的改革,显然无意更深一步推动英国宪政的革新。
Smith在接受左倾的《卫报》的采访中说:“我们知道自由民主党中的大部分都是支持我们的。他们很多都在私下场合跟我们承认了,但他们迫于压力和选举考量不敢公之于众……很多媒体都还没有意识到人们其实对皇室没兴趣。”
问题是,英国人何来废弃英国皇室的动机?
“我并不认为英国目前面临宪政危机。因此,我没有加入‘共和’组织,也没有主动参加他们的运动寻求改变。”《经济学人》前任主编Bill Emmott道出了英国共和主义者在追求更广泛的精英阶层的支持时所遇到的尴尬。
1994年,Emmott在《经济学人》的封面专题中将英国君主政治命名为“属于过去的概念”,他也曾撰文呼吁英国应就君主立宪制的废存举行公投,“理论上,君主政治的存在使得英国宪政有一个漏洞——因为君主并非民选,他(她)就没有能力监督**各部门的权力滥用。但在现实中,**各部门并不存在严重的权力滥用,英国缺乏政治危机感。这正是共和主义者无法取得实质性进展的原因。” Emmott说。
而对普通人来说,“共和”运动所追求的政治目的光听上去就让人感到疏远。相反,象征着特权和传统的皇家明星却容易让人到着迷——凯特从灰姑娘变公主的传说;风度翩翩的王子和随其而来的盛大婚礼——威廉和凯特上演着人们难以拒绝的豪华真人秀,更何况他们会用Facebook来现场直播婚礼仪式,多酷呀!
临近皇室婚礼日期,伦敦主要商业区到处飘扬着红白蓝三色的英国国旗,与威廉和凯特相关的一切几乎都被商家和街头小报标榜为象征着“英国荣耀”。
1999年,澳大利亚就该国“是否改制共和国”举行了全国公投。即便在英国举行了类似的公投,英国共和主义者的前途依然漫漫。“英国民众在君主政治存留的问题上变得极为保守,同时对皇室怀有一种历史荣耀感,” Emmott说,人们对皇室的感情就像对待一座他们崇敬的历史建筑,“一旦坍塌,人们必然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