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参照本文一开头所提到的角度思考这个过程,不难发现,如果土地、阳光这些“固定要素”不变,土地—谷物—蛋白转变的基本效率不变,人们需要的粮食越多,则单位粮食消耗的“固定要素”就必须越少,于是,就只有采用工业技术来取代原始农业生产,以节约“固定要素”,这在市场上的直观表现就是大生产提高粮食产量,降低粮食价格。
这就导致了一个潜在而重要的暗示,那就是——如果以纯天然生产方式耗费的“固定要素”为标准,就存在全球范围的粮食价格支付不足。正因为价格支付不足,所以人们无法得到纯天然的食物,只有接受工业化的食物。所以,食品安全问题是个全球性的问题,发达国家也有牛奶生产过程中使用生长激素,肉类生产使用瘦肉精等问题。只是由于中国的特殊国情,中国的食物价格支付不足问题更加严重,因此食品安全问题也更严峻。
中国的食品生产者有着小、散、乱的特点,这些小农式作坊是中国食品生产的主力,既在最前沿也在最基层。即使是双汇、三鹿这样的现代化大型集团,其根基仍然是深植于小农作坊的。从相关报道来看,不管是地沟油、药物豆芽还是三聚氰胺,真正执行作假的也正是这些底层生产者。他们并未取得暴利,但仍选择作假,一方面是由于监管低下,而另一方面,相对于没有利润来说,有利润就等同于暴利!中国食品的基层生产者受多重因素的价格挤压,生存情况并不乐观。
首先,程度各不相同的全民性“拖拽效应”造成了伪劣的兴起。由于监管的不到位,消费者识别能力又有限,这些低成本的伪劣食品竞争力很大,劣币倒逼良币,逼迫大型企业降价以应对竞争。在连锁化、规模化、公司化的社会化大生产的方式下,生产者面临的监管和自身的机会成本都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根植于小农作坊的大型企业却可以把这种风险分散并且下放,不管是三鹿、双汇还是联华超市,大型食品生产厂商不断降低采购价格,把成本压力和风险转给了奶农、养殖户、馒头工厂,从相关事件的最终处罚上,也能清晰地看到风险是如何分散的。
其次,中国人很大一部分收入用于支付生活中的垄断性产品,比如与地价挂钩的房贷,与行政权力挂钩的入学赞助费,与油价息息相关的交通费等。这些垄断性因素议价能力强,而中国食品生产者分散、弱小,缺乏像韩国农民那样的政治权利,议价能力低下。此消彼长,食品花费自然是所有消费品中最难提高的。同时,压低恩格尔系数也利于赤贫人群的生存,有利于稳定的目标。
再次,面对通货膨胀的压力,地方ZF要保持物价平稳,维持社会稳定,但却不能动基础性的油价、电价、房价和房租,最市场化的食品价格由于其影响广泛,成为各地ZF完成物价任务、获取政绩收益的重点打压对象。ZF不必要和不正确的干预,扭曲了各生产要素的报酬,增发货币和刺激经济政策造成的通货膨胀,其成本最终却强制性地加在了最具市场定价和充分竞争的行业上——不管是联合利华还是引车卖浆的贩夫走卒。
更有甚者,老百姓购买食物所付出的钱当中,多数还会被食物生产流程中各个利益方通过物流费用、高速公路费用、油价以及和地价息息相关的超市地租获取,真正到达生产者手上的寥寥无几。天价超载费、蔬菜价格中售价和收购价的分离、自杀的菜农等,正是这一情况的极端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