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下跪,让中华文明的蒙羞
文/初晓
(一)
2011年11月1日上午9.30分,长江大学数十名教授博士,在8次向中央、国务院、湖北省政府、荆州市、区政府反映无果的情况下,整整齐齐跪在荆州区政府门前,恳求荆州区政府把他们建在校园边上的一个非法小钢厂搬走。
看这则新闻的时候,我最先关注的是教授们下跪的图片,教授们整整齐齐的跪在那里,其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柔弱的年迈女性。乍一看到这图片,我真以为是民国时期的事情,难怪有网友在看到这图片时心生“今夕何年”的感慨。
可是事情就发生在21世纪“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飞速发展”的今天,改革开发已经三十多年,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已经六十二年,距五四运动快一百年,距秦始皇统一中国两千多年,我们曾经自豪地向全世界人民炫耀的中华文明,已经五千年了,一群教授、博士、还有博导,这些在普通公众眼里的社会精英,跪倒在政府的门前,怎不令人难过,令人愤怒,令人悲哀!
(二)
有人将下跪分为两种情形,一种是“乞求”,一种是“感恩”,当一个人受人救命或者被人拯救于极度困境之后,往往行以跪礼,这是电影电视上常见的情形,足见向人下跪之隆重,而受礼之人,不管其表面如何应对,心中一定颇为得意。试想一下,还有什么比有人向自己下跪更能证明人生价值的呢。同样,当一个人焦头烂额走投无路求助于人时,也会向人下跪,若非铁石心肠之人,遇到别人以最高最隆重的跪礼来求助的时候,一定会出手相助。
因此,在国人的心中,下跪决不是一个双腿一弯的简单动作,这个简单的动作代表将尊严抛掉。若非万不得已,任何人都不会屈尊向人下跪,因此,便有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一说,便有了好汉只“跪天跪地跪父母”的豪言壮语。
2011年1月9日,在苏州高新区马浜小区内,一辆面包车行驶中意外撞死一条宠物狗。目击者称,面对狗主人要么赔偿5000元,要么给狗尸体下跪1小时的要求,面包车上两小伙儿赔不起钱,挨打后选择了下跪。
狗主人宁愿不要5000元的赔偿,而选择让面包车上的两个小伙子向死狗下跪。我知道 5000元钱对狗主人算不了什么,在他的眼里,他的死狗比两个小伙子的尊严重要的多,换句话说,在他的眼里,面包车上辛苦工作的两个年轻人,还不如他的那条死狗。对于这样的狗主人,我已经不再愿意表达诸如愤怒之类的任何评价,我只是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在人类社会物质文明极度发达的今天,还有一块容忍依仗权势令人给死狗下跪恣意践踏人的尊严的土地存在。
如果在网上搜索,你会发现,给狗下跪并不止上面一个案例。抛开极端情况下受人大恩由衷下跪致谢的情形,与下跪这个简单动作连着的仅仅是“屈辱”二字而已。电视电影上见到的最多的镜头是那些各色各样的“坏人”,被五花大绑,然后被勒令跪在那里,然后接受审判,接受批斗,在古装戏文或者电视电影里,知县知府等青天大老爷审案时,原告被告都要跪在下边(当然,遇到官阶更高者,绝不会如此)。因此,让人下跪,成了我国历代惩罚“坏人”最严厉、最恶毒的手段。
两个年轻的小伙痛苦地接受了向死狗下跪的惩罚,他们迫不得已,因为在别人眼里的5000元,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很重。同样,我们也可以理解各朝各代所有官员向皇上跪拜的不得已,他们跪拜,是为了头上的乌纱帽和荣华富贵。
(三)
可是今天,一群教授、博士、博导屈尊弯下了他们的双腿,跪倒在政府的门前,这群在象牙塔里曾经被人仰望的本来应该也只应该与“崇高、优雅、睿智、博学、才华”等等一大堆高贵的字眼连在一起的人,痛苦地与“屈辱”二字连在一起。
苏轼有句诗“人生识字忧患始”。第一次读到这句诗时,我也有说不出来的同感,但毕竟难以理解其中的真意。后来读得多了,尽管直到现在,我也不能完全正确地领会其中的含义,但我从这句话里知道,读过书的人,有些事情是不能够做的,读书人有一个最基本的道德底线,不能够为所欲为,最起码的,读过书的人,应该知道“人”字怎么写。
在所有的文字里,只有汉字,是最完美的,不像有些语言文字,它是形意二者的完美结合。以最简单的“人”字为例,它告诉我们,“人”最重要的不是智慧、不是才艺、不是大脑、甚至不是手,而是站立着的两条腿。
古时候读书人少,所以,读书人把做一个大写的“人”作为自己的理想,才有了“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美谈,才有了“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气概。今天,所有的人都读过书,所有的人都识字,可是有几个懂得忧患呢?大学教授、博士、博导,他们读过的书很多,或者你可以说他们“学富五车”,但我要这样说,他们根本就不识字,他们不知道“人”字怎么写!
在这里,我不想讨论教授们下跪的不得已的苦衷,也不想讨论为解决教授们目前困境的其他途径,我只想说,即便是天大的事,即便是为了拯救全人类这一最崇高的事业,我们也不应该跪着去乞求。
教授下跪,让斯文扫地,让知识贬值、让文化失色、让五千年的中华文明蒙羞。
“学富五车”的教授们啊,你们可知道,除了“人”以外,还有两个早已不现代的字——“公民”,你们可会写?
五千年的中华文明,难道永远与“公民”搭不上界?
“学富五车”的教授们啊,你们可知道,“公民”的权利,更是不能乞求来的!
教授下跪,毁掉了千百年来传颂的所有读书人高风亮节的美好!
(四)
教授下跪,吸引眼球的是“下跪”这个动作,这个动作让我们知道了教授们饱受小钢厂污染之苦,但问题的实质并不在这里。
倘若这个小钢厂搬迁,搬到其他地方去污染其他的人们,教授们就不会下跪,不会闹了。
令我悲哀的不是那些教授,他们固然饱受污染之苦,令人同情,但更令人同情的不是他们,因为他们还有选择,至少还可以下跪,但有一群人,甚至连下跪的权利都没有。
最令人同情的是这个钢厂的一线工人。
钢厂的一线工人何尝不知道污染的危害呢,如果说教授们受的污染,是近距离的,那怕是100米,50米,但毕竟有一段距离,而工人们与污染则是直接接触。
教授们可以下跪,可以让工厂搬迁,或者致工厂关停,或者离开这个有污染的地方,但工人们是主动接受污染,他们甚至要感谢工厂给了他们一个挣钱的机会。
因从事有污染的工作而致职业病的案例多不可数,有很多工人因为从事有毒产品加工而患上绝症,他们明知道污染的存在,却不得不从事这些严重危害身体的工作,他们没有选择。
甚至是不停地闹出人命的黑心煤矿,照样有工人不顾一起地前往。
荆州的这个小钢厂可以搬迁,可以关停,但全国有多少这样低效的高污染的企业存在,它们能够全部被搬迁,被关停么?
所有在有污染甚至产品有害的企业生产的工人,他们能搬迁吗?
面对恶劣的生产环境,这些一线工人何尝不想下跪,但他们该向谁下跪呢?
(五)
教授下跪的结局,也让人纠结。
听说这个小钢厂已经关停整顿了,但是这个低效的污染厂,不一定能够花大量的资金来改善环境。过一段时间可能还会重新生产,如果这样,教授们不是白跪了吗?
倘若教授们下跪,真的让某位实权的大人物动怒,彻底关停了这个小钢厂(我估计教授们会这样期待),倘若真的是这样的话,教授们的行为是不是在教导我们:我们的各项权益,是否要通过下跪来乞求?
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啊,要“跪”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