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13日,美国斯坦福大学学者Scott Rozelle向财新记者表示,中国想要从“世界工厂”成功转型,提高劳动者受教育水平至关重要。而改善贫困地区儿童营养、健康情况,将是一系列改善农村教育行动的基础。
墨西哥前车之鉴
在Scott看来,中国之所以成为“世界工厂”,在于上世纪80、90年代,中国极其低廉的劳动力。而在此之前的70年代,“世界工厂”这一角色的扮演者,则是韩国、台湾地区、香港地区、新加坡以及墨西哥。
在20世纪80到90年代,韩国工人的工资迅速增长,从每小时0.75美元上涨到现在的13.56美元。同时,其经济模式也从低端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转向高生产率的服务、创新产业。Scott将这一转型的成功,归结于韩国教育的成功。在80年代早期,几乎所有的韩国人都接受了完整的高中教育。
但显然,并不是所有的“世界工厂”都能如此顺利的完成转型。
与韩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墨西哥。Scott介绍,墨西哥的小时工资,从1975年的0.75美元,上涨到了1990年的4.01美元。与此相应的,是墨西哥的低端产业开始大规模转移,其中一大承接地,即是中国。
而在产业转移前夕,80年代的墨西哥有超过80%的城市学生进入高中就读,而农村地区的升学率却仅略高于40%。大量低端工厂转移之后,这些未能接受高中教育的低端劳动力面临失业。失业的墨西哥人有三个选择,其一是向美国非法移民,其二是寻找更为低端的岗位,其三则是参加黑帮。严重的暴力和犯罪,也正是墨西哥当下所面临的社会问题。
Scott认为,低工资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曾刺激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在1978年,中国的工资是每小时0.5美元,在2010年达到了2美元每小时。而随着经济的继续增长以及劳动力结构的变化,中国的社会平均工资还会继续增长,预计在2025到2030年间,达到每小时10美元,中国的产业结构也将发生巨大的变化。而届时,中国的生产率能否与高工资相匹配?
农村教育严重不足酷似墨西哥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中国的情况似乎不比墨西哥乐观。Scott指出,中国当前的教育情况与80年代的墨西哥极为相似——有超过80%的城市学生进入高中学习,而农村地区的升学率却仅有40%。从贫困农村走出进入大学学习的人数更少,仅有2%。
Scott及其研究团队曾对重庆一家纺织厂的年轻女工进行标准能力测试,发现工人们的平均学力水平仅为小学五年级,其中仅11%的工人上过网,三分之一的女工严重缺乏文字表达能力。
Scott认为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在他看来,中国的普通劳动力至少需要高中同等学力,方能满足经济转型、产业升级的基本技能要求。否则中国将陷入“中等国家陷阱”,大量被淘汰的低端劳动力无处安置,严重阻碍经济发展与社会稳定。
Scott指出,中国有35%的学龄儿童生活在贫困的农村,从总数上来看已超过了5000万人。他们中的大多数无法进入高中,原因有多方面,包括高中学费过高,学生竞争力不足,信息不对称等。
由于中国的高中是根据考试成绩择优录取,相当一部分农村学生因其所接受的基础教育质量太差,而考不上高中。Scott认为,基础教育阶段的教学质量,与教学设施、师资力量、课程设置都密切相关。而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孩子的营养和健康。
“无论ZF在改善基础设施、加强教师培训方面有多少投资,如果孩子生病或者营养不良,他就没有办法进行学习。”Scott说。
增加健康投入也能提升人力价值
Scott及其研究团队对陕西4000名农村学生的调查显示,39%的学生有贫血。随后,他们又对包括山西、贵州、四川、宁夏、甘肃、青海的14000名学生进行扩大调查,发现贫血率高达33.7%。
除此之外,针对甘肃18915个农村学生的视力测试发现,10.9%的学生眼睛近视,但仅有0.5%的孩子配有近视眼镜。另一针对1701个孩子的寄生虫问题调查,发现在3~5岁的孩子中,33.9%的孩子有寄生虫;8到10岁的孩子中,则有40.1%的有寄生虫。
Scott所在的机构REAP(The Rural Education Action Project)对这些贫困地区的学生采取了一系列的干预措施,包括每天增加一个鸡蛋和一片维他命、提供添加了维生素的粥以及可咀嚼的维他命片等。相较未有营养补充的学生,接受干预的学生血红蛋白增加,贫血率下降,与此同时数学成绩也有所提高。
2011年,包括REAP、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免费午餐”在内的多个民间机构,共同为贫困地区学生的营养午餐而呼吁奔走,并最终引起ZF回应。从2011年秋季学期起,中央财政将投入160亿元,对全国集中连片特殊困难地区680个县的义务教育学生,提供每人每天3元的财政补助,目标是每个孩子每天增加一枚鸡蛋、一袋牛奶或其他营养价值相当的食品,以改善学生营养状况。
在Scott看来,此举无疑值得肯定,但160亿的财政资金很容易被浪费掉,需要民间的监督。他认为每天3元钱的预算,足以改善农村学生的贫血、近视和寄生虫问题。据其计算,每天增加一片维他命只需0.2元,除寄生虫药物每年2元,而近视眼镜的支出生均每天不足0.1元。
除了营养和健康问题,农村儿童的早期教育、电脑教育,以及为降低辍学率而提供的有条件的财政补贴等措施,对于改善中国农村教育都很重要。“中国需要针对农村的贫困、营养不良和教育不足发起一场战争。”Scott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