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个月相对平静的休整期之后，4月下旬以来，欧债危机局势再度恶化。特别是本周，欧元区不仅金融市场波动剧烈，而且政治局势也凸显诸多变数。然而，与以往局势紧张之时更多讨论当局如何采取紧急应对措施不同，最近几天，市场、政界乃至学界更多地将关注焦点放在了危机治理思路选择上。当地时间本月25日，欧央行行长德拉吉在欧洲议会作证时呼吁欧元区推出“增长契约”，作为今年3月欧盟25国签署的“财政契约”的补充，以确保在强化财政纪律的同时不忘提振经济增长。分析人士认为，这可能标志着欧当局已开始考虑更好地平衡“紧缩”与“增长”的双重任务，探索通过双管齐下的方式找到自救道路。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世界经济研究所所长陈凤英26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欧元区近期有关危机治理思路的争论表明，过去一段时间欧当局过分且片面强调紧缩措施的负面效应正在日益凸显，由此引发的一些社会问题在带来政治不确定性的同时，反过来又可能影响后续危机治理的轨迹。“目前获胜呼声高过萨科齐的法国总统候选人奥朗德明确提出反对德国力推的紧缩政策，令此前助力提振市场信心的‘法德同盟’面临考验，从而使得欧债危机又一次处于‘新的十字路口’。”陈凤英说认为，目前还很难判断近期的讨论与政治压力会将危机治理引向何方，预计在法国大选尘埃落定之前，市场都会处于相对波动的状态。
    市场关注“法德同盟”命运
    由于偿债高峰期来临，去年11月份到今年2月份曾被认为是欧债危机出现系统性风险几率最大的一段时期。为避免出现系统性风险，经过去年12月至今年3月间三次欧盟会议的磋商，最终除英国和捷克之外的欧盟25国联合签署财政契约，向市场发出“欧元区不会崩溃”的信号。这份财政契约的签署在很大程度上被认为是法德彼此妥协乃至结成同盟的产物。一方面，以法国为首的欧盟诸国向德国低头，同意推行严格紧缩政策；另一方面，德国也向法国等国让步，同意扩大欧洲防火墙规模。法德同盟的达成，加之欧央行两轮长期再融资操作及二级市场购买国债操作，最终避免了欧元区爆发系统性风险，令金融市场提前迎来“小阳春”。
    然而，伴随本月奥朗德公开质疑德国力推的紧缩政策，市场开始察觉到法德之间可能出现的裂痕，也因此对于基于“法德同盟”的财政契约心存担忧。陈凤英认为，尽管着眼于长期财政纪律的财政契约本身在一定程度上是通过画饼充饥来安抚市场，且在现阶段强调紧缩并非明智之举，但这份财政契约存在的最大价值在于稳定军心。“财政契约的签署让人们看到了欧元区继续团结一致向前走的希望，降低了欧元区分裂和欧元崩溃的几率，这使得在本质上更多是一场信心危机的欧债危机暂时得到喘息机会。”她说，“从这个意义上说，不难解释为何目前欧元区围绕财政契约的质疑声让市场感到相当恐慌。”
    促增长短期手段有限
    在“法德同盟”面临挑战引发市场不安的同时，分析人士却从欧洲领导人呼吁从过分关注紧缩转向更多关注增长的变化中看到欧债危机解决的希望。陈凤英认为，欧元区正在经历的危机与以往不同，眼下的情况是经济衰退、财赤高企、失业高企三大顽症同时存在。如果单独关注解决财赤问题，势必导致经济更加乏力，失业率进一步攀升。事实上，目前过分紧缩的负效应已经有所显现，欧元区已连续两季陷入衰退，多个问题国家失业率更是升至两位数以上。“我认为欧洲当局一直没有找准问题的关键所在，短期内在没有经济增长的情况下降低财赤势必引发各种社会问题，应该效仿美国和爱尔兰，集中精力关注经济增长、解决就业，暂缓解决（但不是不解决）财赤和债务问题。有了持续的经济增长，财赤和债务问题可以随时间推移得到有效缓解。”她说，“从这个角度上说，包括德拉吉在内的欧洲领导人开始将增长提到更高位置是有其积极意义的。”
    不过陈凤英认为，鉴于欧洲目前欠缺经济增长点，且各国财政十分紧张，加之种种政治压力，短期内其刺激经济增长的手段可能十分有限。她表示，眼下加强国际合作可能是欧洲提振经济的最现实办法。这可以通过几个方面来实现，首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注资有助于提振市场信心，缓和个别国家融资压力，吸引更多资金回流；其次，欧洲应积极面向国际开放市场，通过降低门槛主动引进资本，从而促进投资、拉动消费并创造就业；最后，欧洲应通过促进技术出口来增加收入，为刺激经济增长赢得“弹药”。“当然，从长期看，结构调整是大势所趋，任何经济体都不可能指望在低增长的情况下持续支持高福利社会的运行。”她说，“欧洲人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目前的处境决定了结构调整只能是长期目标。”
    紧缩政策或有松动空间
    与紧缩政策大唱反调的奥朗德25日表示，他将在当选法国总统后第二天向欧盟所有成员国提交一份谅解备忘录，提出对财政契约进行重新谈判。他表示，这份谅解备忘录将包括需要在财政契约中体现的四点建议：第一，发行欧元区共同债券，为大型工业基础设施项目融资；第二，促使欧洲投资银行加大放贷力度；第三，开征金融交易税；第四，充分利用目前尚未动用的欧盟结构基金。
    陈凤英认为，根据欧盟既往历史判断，即使奥朗德果真当选法国新总统，其推动重新谈判财政契约的可能也相当小，而在其中包含德国极力反对的推行欧元债券等内容更是阻力重重。相比之下，更为现实的预期是财政契约维持原状，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政治风波，德国在财政契约的具体执行上相对模糊和宽容。她表示，事实上，德国总理默克尔此前在紧缩问题上如此强硬也是有去年德国GDP强劲增长3.1%做支撑，而今年其经济增速预计会出现较大回落，加之方方面面的政治压力，让德国做出某种程度的让步并非不可能。更重要的是，近期西班牙国债融资成本之所以急升至突破6%，就是因为其可能无法达到严苛的降赤目标。“这就像长期依赖鸦片镇痛的垂危病人，虽然鸦片不好，但是如果立刻停用，可能就会导致病人一命呜呼。”陈凤英说，“默克尔应该意识到在当前阶段刻板坚持严苛降赤目标的害处，因此不排除其默许在执行上有所松动，而这应该是眼下对于放松欧洲紧缩政策的现实预期。”

作者： 陶冶  来源： 《金融时报》2012年04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