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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21

     不知不觉,王小波已离开我们十五年了。一个最有可能成为当代中国文学巨人的作家,就这样过早离开了,只留给我们荆棘小路上孤独的身影。如果说,谁能在消费文化日益失控的当代中国,引发持续而强烈的纯文学激情,王小波不容忽视。这个死后成名的作家,在十五年中,经历了从话语圈边缘到焦点的转变,并不断在各种利益驱动下,橡皮泥般被塑造成一个个流动而华丽的符号能指。
      很难形容2007年10月某个下午,当我在网上看到王小波裸体塑像的感想。当“一堆黄泥”以“手捂裆部”的姿态坐在台上,我怀疑这个形象就是王小波。至少,他不是我心中的王小波。我不由想起十几年前,我第一次遭遇王小波时的感受。1997年,我大学刚毕业,在一个小书店发现了王小波的《白银时代》。当我拿起这本书后,却看不下去了,因为它对我的阅读经验来说非常陌生。精神贵族式的知识分子思维,自然主义的华丽铺陈,逻辑证伪式的理性趣味,惊世骇俗又干净坦然的性描写,这完全和我的小说阅读经验不同。那么,王小波是谁呢?人民大学逻辑学教授王方铭的儿子?社会学家李银河的丈夫?留学美国的大学讲师?落魄的自由撰稿人?智慧的顽童?准色情作家?保守自由主义学者?还是堕落年代坚持理想的“小鲁迅”?反对“人往高处走,水向底处流”的不合时宜的文人?这个酷似“粗壮民工”的作家,这个不修边幅、羞涩沉稳,眼神慵懒却不时透出几分倔强的中年“巨人”(他身材十分高大),到底带给了中国文学什么?王小波像一团“迷雾”,吸引着我们,却拒绝所有简单的阐释。他在中国出走红色教堂,飞奔欲望前景的现代化旅程上,不过是窗外一棵高大而古怪的树木,孤独地站立在一片灌木丛中。他的高大与突兀,会让身为旅客的我们“大吃一惊”,成为躁动旅途上的谈资,却难以让我们真正理解真相——也许,这可看作王小波接受史在中国当代文化语境的寓言吧。

穿越悖论的束缚
      在我看来,理解王小波,要将其放在一个多世纪以来文化悖论和文学转型的视域来谈,才能恰如其分。中国多有文人型作家,但真正现代意义的知识分子、思想型作家并不多,而真正思想深刻的中国作家,都首先面对一个无法回避的文化语境,即现代中国文学的源起和参照是西方文学,这种后发的,被动的中国现代性,是无可回避的。尽管,很多学者认为这个过程是一种“双向交流”,但不可否认的是,在碰撞和交流中,中国出现了很多悖论性文化景观。文化悖论是反映自我作用于自我的价值矛盾性和逻辑分裂性,中国文学的一大弊端就是无法树立超越文化悖论感的文学模式。鲁迅之所以伟大,就在于他能洞穿文化悖论,进而采取“双向逆取”的态度,他所推崇的“伪士当去,迷信可存”,就在于并不是简单以“传统和现代”的二元对立来区分是否有价值,而更看中“心”,即真诚、诚实的理性态度和人性化的精神信仰。正是有了这种“回心”(竹内好语)之力,鲁迅才能洞穿诸如革命小贩、奴隶总管、西崽、落水狗、智识阶级领头羊等内心和话语分裂,行为和语言分裂的悖论化形象。而20世纪末的王小波,其小说和杂文之所以引起我们的强烈共鸣,也恰在于,在某种程度而言,他继承了鲁迅的这种观察和思考世界的方式,他所指出的中古遗风下的中国知识分子思维,行货化的文化相对主义,在当时都是反潮流的。他在人文精神的旗帜下看到道德保守的复古心态,在崇洋西化的宣言中看到虚伪和矫饰。在他的小说中,更有着以革命名义满足窥视欲的军代表(《黄金时代》),以革命名义发泄变态性欲的X海鹰(《革命时期的爱情》),以庄严道德大义捞取好处的宣阳坊酷吏王安老爹(《寻找无双》)等悖论化人物。谈到鲁迅和王小波的区别,则在于鲁迅从“自我否定”走向“群体的否定”,其价值态度是建立在个人主义的虚无之上的,而王小波则是从“群体的否定”走向了“个人的肯定”,在对群体化价值的怀疑中,他更推崇自由、民主基础上的个人主义——从这一点上说,王小波又是复古的。他继承了有关五四启蒙的自由梦想。20世纪以来,无论是郭沫若的革命留声机宣言,还是胡适式“匍匐在地”的自由主义,其个人主义姿态,都必然要服从民族国家话语的合法性。而鲁迅开创的个人主义又太过沉重虚无,如缺少鲁迅自我否定的勇气,就会将虚无引入狂欢。新时期以来的中国文学,或过于内在于时代话语,缺乏超越;或延续了鲁迅式眼光,却缺乏创新。90年代市场经济大发展的前提下,王小波式的自由主义,才得以大放异彩。他切中了这个时代的真相和弊端,又给予了那些卑微的人们以价值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既不是故弄玄虚的“文化史诗”,也不是一味“强迫温暖、刻意温柔”的盛世牧歌。与鲁迅笔下灰色的“否定性个体”,如魏连殳、吕韦甫等相反,王小波的小说有很多光彩流溢、风姿卓越的“肯定性个体”,如王二、陈清扬、线条、李靖、红拂等。在沉闷现实的重压下,他们以自虐自嘲,却又自强独立的强悍心态,唱出了巨人般生命的高歌。王小波的杂文、小说、历史三融合的独特艺术思维,都建立在群体否定逻辑的低调理性上,建立在精神个体的自由和创造力的推崇上。他的作品既有文化悖论对中国的深刻影响,又能穿越悖论的束缚,将汉唐文化自由浪漫的开放精神和西方自由主义思想相结合,以深刻的现实批判品格为中国当代文学提供创新契机。

对中国的理解真诚而深刻
      当下文坛对王小波的理解依然是隔阂的。平心而论,王小波的文字在中国当代文坛不能算最好,却是最独特的。我们看到他的小说的拉杂、冗长,结构和语言过于西化的嫌疑,及后期小说模式化僵硬等问题,但谁都不能否认,王小波对中国现实和文化的理解,是真诚而深刻的。说王小波是深刻的,是说他洞穿了中国现实话语迷雾重重背后的把戏,在悖论性体验之上,拥有了高蹈流走的气魄和超越性的眼光。由此,王小波的《红拂夜奔》等历史杂文小说,才与鲁迅的“故事新编”系列小说,有了精神上的沟通。而说他是真诚的,则既指精英知识分子的科学理性和说真话、讲常识的勇气,又有对底层和草根阶层的尊重。中国很多作家,一旦成名,就与现实生疏起来。在一面史诗和红色剧满天飞,一面却是出轨偷情泛滥的中国当代小说界,很难有小说让我们感动,让我们震撼——更遑论改变对自我和世界的看法。中国作家更缺乏“直接了当”书写现实的勇气,因如此便会被视为“粗鄙”。我们擅长云山雾罩,曲折回环,却不能面对一些基本事实,例如,性,不是王小波小说唯一价值所在,却是最抢眼的质素,而王小波所有的性描写,恰是反色情的,因为那些文字“直接了当”地说出了内心很多隐秘却真实的体验,这些体验,又成为王小波反对权力控制的身体语言。由此,那些“革命时代的爱情”才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超越了“革命”价值判断,成为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另一种“革命+恋爱”。
《革命时期的爱情》结尾,王小波写道:“革命时期好像是过去了,又仿佛还没开始,爱情仿佛结束了,又好像还没有到来。我仿佛中过了头彩,又好像还没到开彩的日子。这一切好像是结束了,又仿佛是刚刚开始。”他提醒我们,文化悖论始终存在,且还在不断深化。由此,也就不难解中国当代市场经济救世论、国学救世论、气功救世论,甚至21世纪的“超女救世论”、“唱红打黑救世论”等光怪陆离的社会思潮了。我一直在思考中国怪异文化的源头。我觉得,悖论所导致的价值杂糅,形成了我们这个特殊的社会:一个开放却又保守的社会,一个贫穷又富有的社会,一个自由又拘谨的社会。只有理解了悖论化中国文化语境,才能真正理解王小波小说所呈现的特殊艺术形态,例如,消解宏大叙事的同时,却具有建构作用;“创新”之中的“复古”,“欲望叙事”之中的“反欲望”,“反启蒙”之中的“启蒙姿态”,“保守理性主义”之中的“激进”。
4月的夜晚,空气还有些凉,窗外一片黑暗,而风在悄悄暴动,雨点在不经意间滚落世界,犹如破碎的天空。让我们在这样的夜晚,一起怀念那个智慧的顽童王小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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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6-22 14: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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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6-22 14:4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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