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戏作2007年浙江高考0分作文
金 新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元稹真是一个高人。其高不唯在于以极至的比喻写尽对亡妻韦丛的悼念之情,“沧海”、“巫云”词意豪壮,有悲歌传响、江河奔腾之势,纵观唐诗宋词,咏情之作可望其项背者也少之又少;更在于留下了非常人所能创设的哲理性想象空间。尽管这空间并非刻意而为之。
在精神领域,有时会产生一种具有类比效应的伟大奇观:经历过大海的广阔无边,不会再被别的水所引;经历过巫山的云雨缠绵,别处的景致就不称之为云雨了。譬如唐朝消失了,唐诗创造的中国诗歌文化心灵的高峰,贞观之治营造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华夏诚信文明意识的颠峰,我们今天还得怀着崇敬的心情高山仰止 。孔子数千年前所热衷的“大道之行”,作为当今社会梦寐以求的崇高目标,其“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三个显著标准,我们还在努力达标之中,作为“大同”的美好现实,还不过是我们有些人类灵魂政工师舌尖上的舞蹈而已。
一种落后的制度,竟然创造出21世纪任何一种所谓的先进制度都暂时无法超越的文明,不由令我们“行走在消失中”意识到文明每每与野蛮结伴而行的同时,产生文明滋生了野蛮,野蛮滋生了文明的无尽感慨。
高昌古国是一个充满幻想名字,与楼兰古国一样,一次次出现在文学与历史的文字符号中。这座2000年前的古老王国,曾经是西域商贾云集之地,曾经是玄奘法师将经说法之所,但是享尽了人世间的繁华过后,一夜之间由繁荣走向了落魄,所有的文明和财富在那一瞬间格式化,徒剩屹立千年的残垣断壁。而这居然是生活在唐诗时代,打造出“贞观之治”帝国的李世民所为。为了打通西域交通,促进大唐与外界的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往来,太宗降服突厥人,但在原突厥人的土地上又出现了薛延陀汗国,通过控制高昌等国控制西域,并经常南下侵扰大唐,于是他便在国家利益幌子下以文明的名义滋生了野蛮。
路易十四自认为“上帝任命国王为大众福利的惟一守护者”,因而他是“上帝在尘世的代理人”,他以王室参政院取代巴黎议会,在统治法国的半个世纪里专制、奢侈、挥霍,但他又假借重商主义财政大臣吉恩·柯尔伯的力量,以野蛮的名义创造了17世纪的法国政府居欧洲文明之先的神话。
“行走在消失中”,常常发现, 专制的地狱里可以有“伪民主”的天堂:春秋战国时期一个思想领域的“百家争鸣”,儒家、墨家、道家、法家、阴阳家、杂家、名家、纵横家、兵家、小说家等“十家九流” 著书立说,广收门徒,高谈阔论,互相辩难,虽不乏新见,但却无一反皇权者;民主的天堂里可以有“真专制”的地狱:当今民主潮流浩浩荡荡的世界有类萨达姆统治时期的伊拉克,应该还不在少数,尽管他们逃脱不了最终“消失”的命运。
玛雅文化是伟大的古典文化,它对世界文明作出了重大的贡献。玛雅人制造的陶器、玉器等,工艺非常精细;他们的雕刻和壁画作品,特色鲜明,形象逼真;他们建造的宫室,规模宏大,布局严谨,技术精湛;他们在数学、天文等领域所达到的成就,欧洲人望尘莫及,使用“零”的概念比欧洲人要早800年,很早就掌握了日食周期以及日、月和一些星辰的运行规律,在此基础上创造了精确度很高的历法。特别是在农业上,培育了对人类有重大贡献的新品种,如玉米、西红柿、南瓜、豆子、甘薯、辣椒、可可、香兰草和烟草等。其中玉米的培植对人类贡献为最。玉米本是美洲的一种野生植物,玛雅人将它培育成了高产的粮食品种。玉米的品种多、营养价值高、产量大,不仅是美洲印第安文化的物质基础,欧洲人到达美洲后将玉米传播到全世界,成了世界上许多地方的主要食粮,帮助世界上众多地方的人们渡过了无数次的饥荒,为人类的延续和发展创造了先决条件,毕竟是“民以食为天”啊!
曾经有过如此辉煌的过去的玛雅文化,在公元10世纪初期突然衰落了。 玛雅文化作为一种文化,是祖先留下了无价之宝,如果后人没有新的创造和成就、进步和发展,只是自恋于“我的祖先可阔多了”,“我的祖先有几大发明”,就会停滞和走向衰落。可悲的是,这个简单的道理往往要等到“流水落花春去也”方明白。李后主成了阶下囚厥有“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的绝唱,为时已晚。然而,专制者“死于安乐”,倒并非一件坏事,因而,更可悲的是专制者“生于忧患”,就此立言,苏东坡作为保守派,具有“谁道人生无再少”的积极心态,之于家天下外,倒亦绝非一件好事。中国封建社会延续千年,朝代于“生于忧患”与“死于安乐”中的更替,“城头变幻大王旗”,实质上是一曲姓氏变幻交响曲,与人类的文明进步的关联度,只是封建围城里的好皇帝与坏皇帝、少杀人与多杀人的区分度。太监黄浩与丞相诸葛孔明,到底是谁推动了历史的前进?凡人有浅陋的快乐,智者有深邃的痛苦!,
“行走在消失中”,“怅惘”与“旷达”虽不在一个逻辑层面上,但也无可厚非。问题是,倘若缺乏了“清醒”,“行进在消失中”,最终“消失”的必将是自我意识。
“秦王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这样的评价未免苛刻了点。他们与“风流人物”失之交臂,体制使然。一个能在封闭专制中创造局部文明的英雄,绝不会在开放民主里成为制造整体愚昧的狗熊。19世纪法国著名的政治家和历史学家基佐在评价路易十四统治法国的那段历史时说:“17世纪的法国政府居欧洲文明之先,到18世纪,它消失了。在这一事实中,我们发现了绝对权力无可挽救的弱点和分毫不爽的后果。”
一种文化不管过去曾经如何发达过,如果没有制度层面的创造和成就、进步和发展,就会消亡。“尔曹身与名俱裂,不废江河万古流”,这就是文明的宿命。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说白了,其实是制度亟需创新的一个文学的哲理、哲理的文学性的紧急信号!
行文之末欲得“豹尾“之效再次点题之际,突然想到,应该增加一个副标题——戏作2007年浙江高考0分作文。
一看到今年高考作文话题,立刻想起兰溪某重点中学语文特级教师考前对学生的谆谆教诲:“含义千万不要深,一深就离题,一定要语言华丽,旁征博引,在气势上给阅卷者以震撼。”于是在“苍茫的丛林间,玛雅文化湮没了;丝绸古道上,高昌古国消逝了”之前抑或之后尽情地“掉书袋”,以证明“人类在消逝中进步”吧!立马记起杭州某重点中学德育先进教师考前对学生的循循善诱:“时代选择了应试,你们别无选择。”于是在“还记得你的童年吗?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思想的成熟,那些美丽的梦想、单纯的快乐似乎在一步步离我们远去”的自慰间无病呻吟吧!
可能是低估了当前一些教育精英的能耐,但可以肯定的是,在目前应试模式化作文“引导”下,浙江近36万学子,具有创新意识不无病呻堆砌资料者当在少数,说凤毛麟角似不为过。余“学林”写“外史”,岂能无自知之明?纵然我们必将“行走在‘眼下极端应试的’消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