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很多共同点，譬如，都是华尔街财团下的蛋，都是数理天才，都是中国人。

　　有句话叫“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在对冲基金世界里大概更是如此。对冲基金交易员执着些什么呢？除了花样翻新的金融工具，扑克大概可以算是一种。笔者 曾接触的一些对冲基金人士，在说到去赌场的赌客盈钱几率永远没有赌场高（49% VS 51%）这点上，无不眉飞色舞。要知道，概率知识是统计套利的重要理论基础。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行业趋势所致，过去两年间，从纽约到北京，笔者碰到的不少对冲基金人士恰好是来自中国或者具有中国血统的数理天才。不知道这究竟是和咱们中国人的基因相关系数高呢，还是和咱们中国大陆扎实的中小学数理基础教育更相关。

　　有意思的是，他们或是创造了“奠定”次贷危机根源的金融数理模型，或是参与了史上最著名的对冲基金之战，或是在次贷危机中变成新的套利赢家……与索罗斯之类相比，他们也许将一辈子不为普罗大众所知，但是他们所参与、所经历的，必将写入华尔街乃至世界金融史。

　　谁葬送了华尔街

　　最近的风向已经变了，曾经一度恨不得统治整个金融宇宙的金融数学工程师，由于次贷危机暴露的过于依赖模型的风险评估方式而备受诟病。

　　美国最畅销的杂志之一《连线》2月23日刊出的一篇文章，有意无意地将金融危机的风暴眼转移到了一位华人身上。

　　文章标题颇为耸人听闻，“制造灾难的配方：葬送华尔街的公式”。文中所指的公式便是奠定了CDS、CDO等金融产品理论基础的“Gaussian Copula Formula”（高斯连接函数），发明人David X. Li正是一位华人定量（Quant)金融奇才。

　　Gaussian Copula公式用相对简单的数学方法构造了违约相关性的模型。定义相关性是对基于房地产抵押证券的CDS、CDO之类结构金融产品定价的根本，因为变量 相关性直接决定了抵押资产池进而是抵押资产支持证券的风险大小。作为学术成果，这一数学公式简单优美，但对于突然间极度繁荣的房地产证券支持的结构金融资 产投资，简单应用模型缺乏长期历史违约数据支持，过度依赖模型相关性计算风险的华尔街银行和金融机构们，在所谓“黑天鹅”事件（小概率事件）接连发生的情 况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文章一出炉便被四处转载，引起了热烈讨论。从联储经济学家到定量对冲基金交易员，许多熟悉定量金融的华人朋友对于将华尔街金融机构的过度投机引火上身 简单归咎于一个数学金融模型表示不满，因为模型永远是现实世界复杂情况的简单化，本身是“中性”的，脱离了许多的假设条件的滥用，才是华尔街失火的真正原 因。

　　一直以来在华尔街，David Li是华人金融界的骄傲。他的中文名字是李祥林，上世纪60年代出生于江苏农村,自南开大学毕业以后,先后在加拿大拉瓦尔大学取得MBA学位,在加拿大滑 铁卢大学取得精算学硕士学位和统计学博士学位。滑铁卢大学的数学专业和计算机科学在加拿大无人匹敌,也不输美国多数大学,这两个专业学术上互为支撑,一般 未到毕业,学生就被许多大公司和大机构预订一空。1997年,李祥林在加拿大帝国商业银行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后来去了华尔街。

　　第一次远远见到传说中的Dav id Li，是在2008年夏中国国际金融公司的华尔街招聘会上。当时Dav id Li已加盟中金，成为风险管理部负责人。在火爆的招聘会现场，他俨然是感召华人金融精英们回国的榜样。身边一位做对冲基金的朋友捅了捅笔者，说“这才是真 正的华尔街大牛”，然后便提到了著名的Gaussian Copula模型。

　　后来一次机缘巧合，在北京的一个小范围讨论会上，又见到了David Li。他约莫四五十岁，浓眉大眼，一脸正气忠厚，属于电影电视中典型的好人模样，说话略带些江南口音，慢条斯理，言词谦逊恳切。当时的感觉是，中国的金融 机构动真格了，开始有更多货真价实的国际顶级人才加入了，牛！

　　谁是明星交易员

　　江平是华人金融圈里的名人。这位前雷曼货币交易员与前对冲基金赛克（SAC）资本明星交易员，40来岁，瘦削而目光炯炯，时刻处于要上火线的警觉状态，十分满足“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这句话的要求。

　　2007年，美国《交易员》月刊刊出了一份榜单，时任赛克资本管理公司(SAC)董事总经理的江平以1亿至1亿五千万美元之间的年收入跻身“百位顶尖 交易者”。榜单上收入过亿者几乎都是拥有巨额资本可坐享其成的对冲基金老板，江平凭交易业绩入选，这也是这份全球金融精英名单里，第一次出现华人的名字。

　　彼时，纽约举行华人金融协会年会，江平以一篇主题为“弱势美元与全球投资的挑战”的演讲，引起华人金融圈小范围的震动。江平说：“人民币将逐渐崛起为一种世界性货币，其与美元的伟大博弈将会是我们一生中亲历的最具历史意义的

　　事件之一。”

　　但就在那时，江平还有一桩更离奇的小报“丑闻”缠身：一位被解职的曾在江平手下工作的交易员起诉称，江强迫其手下的交易员服用女性荷尔蒙激素。据纽约 小报说，这是为了让交易员做交易时更冷静，减少“赌博”冲动。在采访中江平否认了小报报道，称那位被解职的交易员心存不满，才出此无稽之谈。

　　不清楚是因为上述的哪个由头，2007年底，素来保持低调沉默的江平接受了笔者的采访。

　　江平在赛克资本的办公室位于曼哈顿黄金地段的57街，是一栋除了门牌号什么名字也没有的小写字楼。与豪华的投行大厦相比，如果没有背景介绍，绝对想象 不出上亿美金的交易天天都是在这里的电脑终端完成的。江平神情专注地端坐在他8台显示屏包围的办公桌前，身为董事总经理，上亿身家的江没有独立办公室，也 没有通常金融机构内常见的玻璃小屋，而是和他手下的十多位研究员和交易员坐在大间里。

　　采访密集高效。谈及在雷曼兄弟货币交易台如何从墨西哥比索，转战到美元、加元的时候，没有一句废话、不爱用形容词的江平，将当年经历的惊心动魄的“货 币战争”说得颇为活灵活现。到了饭点，江平稍稍放松下来，说起当年在中国科技大学读书时，参加全国大学生围棋比赛。每盘棋多至三百多手，江自称脑子里可记 几十盘棋，重要比赛经过一年多都记忆犹新，“每一手棋都有逻辑，每一局棋都有生命，怎么可能忘？”

　　印象最深的是江平的专注与独立。他说自己可以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边走路边用电话听手下分析员汇报，从纷繁复杂的报告中抛开结论仅抽出数字来自己求 证，对于数字的想象力已臻化境—他可以每天看着十多页的交易数字记录，津津有味地分析交易对手在做什么，看出无声处的惊雷。

　　后来因为其他机缘，2008年初笔者还曾在纽约遇见过江。当时他已离开赛克，正在筹资准备创立自己的对冲基金。江平说他希望创立一个新的基金，采用与 华尔街不同的激励机制，将投资者利益放在首位。这一基金将以体制化的形式，鼓励基金经理追求长期高回报。但当时金融危机影响初现，原先遍地皆是的资金已经 开始退潮，江言词中颇有些筹资不易的意思。

　　也有行业人士透露，江离开赛克资本是因为与SAC基金管理风格不合。江平交易仓位波动性（volatility）偏高，赛克资本管理层认为超出了基金对于风险的承受能力，强制要求江平仓，导致损失，令江愤愤不平。

　　谁在次贷危机中找到机会

　　2007年当笔者偶然遇到Sihan的时候，对于次贷是个什么东西，以及它将怎样改变这个世界还一无所知。更没有想到，会有中国人在这次危机中收获人 生的第一桶金。Sihan看上去顶多25岁左右，又比一般年轻人略显老成。从长青藤学校本科毕业后进入雷曼做研究员的Sihan，早在2006年夏天便发 现次贷的风险与收益存在潜在的不匹配，次贷产品的风险溢价曲线呈逐渐走低趋势，似乎投资者们在不计风险地疯狂追逐次级抵押贷款相关的资产。

　　当时，在华尔街的每个人都恨不得挤上次贷致富快车之际，Sihan的研究报告如一声微弱的质问，轻易地被洪水般需要寻找出口的流动资金淹没，并未引起 主流投资界的关注，却引起了一家名为保尔森的对冲基金的注意，双方一拍即合。如今，保尔森因做空整个次贷市场而名声大噪。

　　从2005年下半年至2006年，保尔森和他的研究人员开始了独立调研，选择了成千个次贷个案，进而分析由其演化出的证券衍生产品的真实价值，Sihan亲身参与了这一过程。

　　“我们的观点类似。很简单，2003年开始，银行贷款利率持续走低，市场流动性太大、偏好风险，市场对于风险的定价似乎不对劲，至少高风险的次贷资产 风险定价太低。”Si ha n当时回忆道。“当然，所谓泡沫从来都是相对的，对于一些人是明摆的事实，在市场狂热的时候，对另一些人则未必明显。”

　　所谓时势造英雄，这句话也可以套在Si han和众多异常年轻的对冲基金精英身上。他们生于繁荣年代，许多人大学毕业不久便赚到了父辈一辈子赚的钱。笔者接触到的其他对冲基金数理天才，还包括一 位哈佛数学系毕业的华裔交易员。这位数学天才一毕业，年薪便超过了其身为哈佛终身教授的导师。他最爱在地铁上看《水浒传》，包里的那本簇新的《水浒传》轻 易不让人碰，说是怕弄脏了。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的达利展上，这位数学天才还好好给笔者普及了一下达利作品的年代和风格问题，其观察细腻入 微，常能指出些一般人注意不到的细节。我若干年前也曾着迷怪诞而略显压抑的达利，可是现在，就像和这位数学天才相处一般，总觉着有些怪异。

　　再有就是笔者无比景仰的Yi姐姐，爱扑克，亦爱美食华服，崇拜逻辑和理性。曾和Yi简单谈过上帝和神性的问题，感觉我们说的基本不是一种语言，我的感性语言在逻辑缜密的Yi强大的理性力量前显得不堪一击。

　　此外，还有梦想在中国成立亚当.斯密俱乐部的前北大理科生Zhen,最爱和笔者讨论Ayn Rand（俄裔美国作家、哲学家，据说格林斯潘亦是她的Fans）的作品。Zhen曾在华尔街大名鼎鼎的数量型基金D.E.Shaw以及数家知名机构工 作，刚刚筹集了一个基金，回到中国，在中关村附近建立了研发基地，雇佣一帮北大清华的数理天才帮助建立模型。按我的理解，Zhen的基金更多是在从事“人 力资本套利”—北大清华的理工科生如今在全世界恐怕是性价比最高的了。

　　文/吴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