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今的社会分层讨论中,韦伯式的分层分析的描述和解释能力在某种程度上被运用得更多一些,比如它也可以用来理解前现代中国的阶层流动,底层就有可能通过读书和参加科举的方式脱颖而出,获得在阶层通道中上升的机会—或者取得官位,或者进入士绅阶层。虽然读书要受到家庭的经济和社会地位的制约,但这毕竟为出身寒门的优秀分子提供了改变命运的可能性。
通过读圣贤书而获得阶层流动的机会符合韦伯的社会分层标准中的社会声望的标准。科举也由此被视为传统中国最具现代特征的制度。高考在某种程度上延续了科举取士的职能,其意义在改革开放之后利益重新调整的态势下显得尤为重要,这就是为什么高考在事实上的失效如此具有标志性的意义。
新中国的前后两个30年中,阶层结构的调整是剧烈的。革命催生的前30年是以消灭等级结构为目的的,但这个目标并未达成,还创造了新的层级结构。这个时段的运行大体遵循了马克思主义的方向,也只有从马克思主义的视角才能得到理解;而理解后30年的变化,则最好借助韦伯的工具。
“平等政治”的持续与衰竭
大规模的社会阶层结构的重新整合,以及由此带来的个人在阶层阶梯中的流动,几乎都是政治力量驱动的结果。一旦政治形态调整完成并走向稳定,阶层结构便会僵化,人的跨阶层流动变得越来越难。去年,英国广播公司的一个题为《谁拿到了最好的工作》的纪录片,便用事实指出,英国目前处于一战以来最不平等的时代,好工作都被一些出身于背景强大、社会关系丰富的家庭的人占据了。
中国的20世纪是一个波澜壮阔的革命的世纪,平等是中国革命的最重要取向。正如著名印度学者帕萨·查特杰在接受本刊采访时所指出的,中国经历过深刻的社会革命,所以没有绝对的贫困,人民识字率高。在这些革命成果基础上,中国社会才能迸发出巨大的活力,分别在改革前后的两个时期取得建设的巨大成就。
革命彻底地重塑了中国的社会关系,如果没有中国革命,那么多山沟里的放牛娃是没有可能成为开国元勋的,以工人农民为主体的人民也不可能在建国后的一段时间内获得那么高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工人、农民两个阶级,以及知识分子阶层,“两大阶级,一个阶层”的结构简单清晰,组成了那个时代最基本社会基层结构。
知识分子的地位比较独特,他们因其“软弱性、依附性”无法构成一个独立的阶级,有时被承认为一个阶层,有时也被认为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
在城市,干部以及国有企业的管理者也被归入工人阶级的范畴。事实上,他们的权力和地位与工人是不同的,他们占据更多的资源,也有机会运用权力牟取私利。一旦形势稳定下来,腐化的苗头便出现了。此外,工人和农民、城市与乡村之间的不平等也开始显现—虽然与当今相比,那时的不平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说,以平等为取向的革命已创造了新的形式的不平等,即所谓的“三大差别”。
“两大阶级,一个阶层”的结构是基本稳定的,但也存在流动的可能。这主要是通过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因为生产规模扩大而从农村招工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