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反杜林论》入手厘清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中的空想成分
　　——读《反杜林论》札记

　　伯恩施坦说，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带有倾向性的学说，它有科学的部分，也有空想的成分。厘清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中的空想成分，其实正是科学继承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要求。毕竟马克思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理论诞生于上上个世纪，在今天如果不加审视地对其全盘接受，恰恰是一种不科学和不严谨的态度。而厘清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中的空想成分，更是用科学、客观的态度对待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要求。
　　那么该如何厘清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中的空想成分，我们可以从恩格斯的《反杜林论》（人民出版社，1970年12月第一版）中的议论入手，但，我们必须明白的是，这种从《反杜林论》入手的分析，只能是为厘清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空想成分提供一种思路，而并非绝对说，从《反杜林论》入手进行的分析得出的结论，就是正确的。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第三编《社会主义》第一节《历史》中，对空想社会主义进行了评价，恩格斯评价空想社会主义的思路，是否可以用到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上，来厘清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空想成分，我们在这里梳理出这样的一个思考、论证过程。
　　恩格斯评价空想社会主义时，说：“这种历史情况也决定了社会主义创始人的观点。不成熟的理论，是和不成熟的资本主义生产状况，不成熟的阶级状况相适应的。解决社会问题的办法还隐藏在不发达的经济关系中，所以只有从头脑中产生出来。社会所表现出来的只是弊病，消除这些弊病是思维着的理性的任务。于是就需要发明一套新的跟完善的社会制度，并且通过宣传，可能时通过典型示范，把它从外面强加与于社会。这种新的社会制度是一开始就注定成为空想的，它愈是制定的详尽周密，就愈要陷入纯粹的幻想。”
　　恩格斯还说：“我们已经看到，空想主义者是之所以是空想主义者，正是因为在资本主义还很不发达的时代他们只能这样。他们不得不从头脑中构思出薪新社会的轮廓，因为这些轮廓在旧社会本身种还没有普遍等明显地表现出来，他们之所以限于为自己的新建筑的基本特征向理性求助，正是因为他们还不能求助于同时代的历史。”
　　恩格斯在批评杜林时又说：“如果说，在他们（空想社会主义者）出现以后差不多八十多年的今天，杜林先生登上舞台，要从他的至高无上的头脑中，从他的孕育着最后的真理的理性中，构思出一个新的社会制度的标准体系，而不是根据现有的历史发展起来的资料，作为这些材料的必然结果来阐述这个体系，那么到处去嗅模仿者的杜林先生本人只不过是空想主义者的模仿者，最新的空想主义者。他把伟大的空想主义者称为社会炼金术士。就算这样吧，炼金术在当时还是必要的。但是，从那时起以来，大工业已经把潜伏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的矛盾发展为强烈的对立，以至这种生产方式的日益逼近的崩溃可说是可以用手触摸到了，只有采用同生产力的现在这个发展阶段相适应的新的生产方式，新的生产力本身才能保存和向前发展。由以往的生产方式造成并在日益尖锐的对立中不断再生产的两个阶级之间的斗争，遍于一切文明国家并且日益剧烈，而且人们已经了解这种历史的联系，了解由于这种联系而成为必然的社会改造的条件，了解由同样有这种联系所决定的这种改造的基本特征。如果说，杜林先生现在不是从现有的经济材料而是从自己的至高无上的脑袋中制造出一种新的空想社会制度，那么他就不仅仅是在从事简单的社会炼金术了，他的行为导向是这样的一种人，这种人在现代化学的规律被发现和确立以后，还想恢复旧的炼金术！”
　　分析恩格斯以上的观点，他之所以说空想社会主义者的理论是空想，是因为，他认为空想社会主义者所处的时代，还是资本主义经济发展不成熟的时代，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还不成熟的时代，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表现还不强烈的时代，这些空想社会主义者看不到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然趋势，看不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因此，他们得出的结论是不正确的结论，而只能是空想。而马克思、恩格斯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在恩格斯眼里，正是建立在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内在矛盾分析的基础上，建立在资本主义发展的成熟阶段，因此，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不是空想，是科学的，是从“现有的经济材料”中而不是从头脑中得出的结论。
　　好了，请我们注意恩格斯的思路，如果说空想社会主义者的观点是空想，是因为他们没有从现实出发，那么根据恩格斯的这一思路，我们同样可以得出，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也有空想成分，因为，它也没有从现实出发！或者说，科学社会主义所基于的现实，即马克思、恩格斯眼里的资本主义，和事实上的资本主义不同。恩格斯说，空想社会主义者生活的时代，是资本主义不成熟的时代，那么请问，马克思、恩格斯所生活的时代，就是资本主义的成熟时代？相对于17、18世纪的资本主义，19世纪的资本主义相对成熟了，但是，相对于21世纪的资本主义来说，谁更成熟，谁的生产方式更能体现出资本主义固有的矛盾，谁的生产力和生产方式之间的矛盾更为突出，难道还是一个需要仔细考虑后才能回答的问题吗？假如恩格斯生活在今天，那么，他该怎样来看待自己批评空想社会主义的思路，他会不会用相同的思路来评价他和马克思的关于资本主义的理论？
　　恩格斯批判空想社会主义，我们用今天的资本主义事实，用恩格斯同样的思路来评价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我想，我们自然会得出科学社会主义具有空想成分这一观点，因为，科学社会主义也不能概括所有的社会事实，即使马克思从当时的经济资料出发，得出了社会主义必然要实现，社会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掘墓人的结论，我们也可以说，这样的结论站不住脚，是空想，而原因就是基于恩格斯批判空想社会主义者的思路和观点：他们没能从客观的事实出发，因为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在马克思、恩格斯时代同样不成熟，资本主义还没有成熟到让马克思、恩格斯能够全面、客观审视它的时候，也没有成熟到在其经济关系中就隐含了解决社会问题的办法，而只好让马克思从头脑中构想出一个新的社会制度，并且把它从外部强加于现存的社会！
　　那么客观事实是什么？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中，那些部分是空想？客观事实很简单，就是在私有制下，马克思所追求的社会主义的大部分理想已经得到实现。自由私有制和全面的真正的民主并不矛盾，并不冲突。在自由私有制下，即使没有财富的人，也拥有和有财富的人一样的政治权利！在自由私有制下，已经实现了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所谈到的，工人劳动时间的缩短，无产阶级的免费医疗、免费教育，无产阶级的自由选举，恩格斯说，欧文第一次建立了幼儿园，这是共产主义的尝试，殊不知，在自由私有制条件下，别说幼儿园了，就是大学，也是免费。没有公有制，马克思、恩格斯所设想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美景也照样能实现。我们一直批判北欧的民主社会主义，说他们本质上仍然是资本主义，搞的是私有制。而这恰恰能说明，在自由私有制下，19世纪的思想家设想的美好社会的实现，恰恰是可能的，是现实的。而这一点，又恰恰反映出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所具有的空想成分，即，只有公有制才能为人类带来美好的明天，才能让人得到自由的全面的发展。
　　恩格斯基于法国大革命后的恐怖统治和资本主义初期社会的悲惨，明确宣布：理性的国家完全破产了。他还说：法国的新制度表明，不论它较之于旧制度如何合理，却绝不是绝对合乎理性！同样，用恩格斯的话来衡量科学社会主义，科学社会主义是否绝对的合乎理性，就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了！而因为现实和理论的差异，把“当时的贫困和当时的资产阶级思想家华丽的词句作对比”，恩格斯就断言，理性的国家完全破产了，理性“的词句无可挽救的破产了”，就武断地证明现实预示着理性的破产，是不是也可以启发我们做同样的思考，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是不是也“无可挽救的破产了”，因为，按照现实来说，马克思、恩格斯眼里的成熟的资本主义并没有崩溃，即使发生了次贷危机，发生了无数次的经济危机的资本主义到现在都没有崩溃，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资本主义占有在今天更比过去不相容，也没能让公有制自发的产生从而取代私有制，而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不断上街示威的无产阶级的力量如此强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如此对立和尖锐，无产阶级更没有团结起来通过暴力革命来推翻私有制，实行公有制！
　　那么，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是不是在今天“无可挽救的破产了”？而另一方面，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的理性，在今天似乎却实现了？恩格斯所设想的，信誓旦旦把自己的社会理论等同于科学规律（化学规律），却没有被完完全全地实现，而被他斥为要破产的理性却仍然在大行其道，并且日日新，真不知道，对于某些理论的发明者来说，这是一种怎样的讽刺！
　　恩格斯在批判欧文时说，欧文认为他给他的工人创造的生活条件，在欧文看来，还远不是合乎人的尊严的。欧文给人安排的比较良好的环境，还远不足以使人的性格和智慧得到全面的合理的发展，更不足以说自由发挥其才能了。那么，有没有这样的一个社会能过完全做到马克思、恩格斯所设想的人的完全、自由的发展呢？我们说，根本不存在这样的社会，只存在相对来说让人自由发展的社会！绝对的自由发展是不可能的，这是理性告诉我们的事实！完全合乎理性规则的社会，人类永远无法达到！而试图过通用公有制的建立来实现这样的绝对的自由发展的社会，似乎更是空想！
　　资本主义发展到今天，它和马克思时代的资本主义有了什么样的区别，资本主义的民主制度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制度，如果仅仅还是用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来考察，来衡量，这只能说明这样做的人，不敢、不愿正视现实，不敢、不愿正视自己的未来！
　　而值得欣慰的是，今天我们终于承认市场经济是最有效配置资源的经济制度！它比计划经济、商品经济更有效，更合理！而市场经济的基础，不正是自由私有制吗？承认市场经济的价值和意义，却不愿意承认自由私有制的地位，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其实正反映了人们还无法客观地对待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中的空想成分！而承认市场经济的价值，其实，也正是在实践中承认科学社会主义具有空想成分！


　　草作于2014年1月13日下午 于从吾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