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鲁大学建筑学院院长罗伯特·斯特恩上星期天在重庆举行的“世界都会·巅峰对话”建筑景观泰斗高峰论坛上说,一个有魅力的城市“应该是一个乱糟糟的城市(mess)”。
这位建筑界泰斗的话,实在太对笔者胃口了。他还说,“然而建筑学院不教导学生如何设计一个乱糟糟的城市”。
从新加坡到中国西部直辖市重庆,再到特别行政区香港,可以体会斯特恩的话中话。
斯特恩在谈到“对中央商务区(CBD)核心区域城市复合型建设的看法”时指出,城市规划不应该是一个过于强调功能、功能过于细分的过程,规划太过整齐的都市只会失去它原有的魅力。
他说,北京的胡同是最能让他感受到北京魅力的地方,但胡同在北京发展过程中逐渐消失,使得北京渐渐与世界其他城市趋同,失去了原有的魅力。而他对重庆仍保留的狭窄街道、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商铺以及市井生活感到欣喜,他认为这些才是重庆的魅力所在。
CBD的说法最早出现在美国,但美国自己一般用“下城区”(downtown)来称呼这些商业办公楼汇聚的地区。“下城区”是从纽约市传开的,因为纽约最早开始发展的区域是曼哈顿岛的南端,在地图上正好是下方。
二战后,随着欧洲经济重建和亚洲经济起飞,许多大城市纷纷模仿纽约,打造CBD。中国改革开放后,从沿海到内地,几乎每一座大中城市都以建设CBD作为国际化的样板,不少城市还有了应环保而生的EBD(生态商务区)。
CBD仿佛成了一个城市是否国际化的衡量标准,但也是导致中国城市千城一面的原因之一。除了CBD,如今中国许多城市还流行打造以“IFC”(国际金融中心)冠名的办公楼。
CBD发展起来后往往会面对另一问题:白天活力充沛,晚上死气沉沉。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教授褚冬竹说,这种城市被称为“可开关的城市”(on and off cities)。这是因为CBD的主要功能是商务,而人口集聚功能低落,例如伦敦CBD居住人口只有1万左右,新加坡在政策调整前的CBD居住人口几乎为零。
新加坡在2000年代初对发展总蓝图进行检讨时,调整了CBD的居住功能,开始批准发展商在CBD建住宅,力图改变莱佛士坊和新市区滨海湾一入夜就死气沉沉的情况。
重庆近年积极拓展金融、物流、电子商务、信息服务等现代服务业,去年把CBD从目前的渝中区解放碑,扩大到江北区江北嘴和南岸区弹子石。
江北嘴和弹子石目前处于开发阶段,会否成为“可开关的城市”,仍有待观察。解放碑白天的人流高达33万人次,但入夜后人气不旺。据报道,解放碑CBD常住人口约七万人,长期规划是减少到3万5000人左右。
香港则是一个有趣的案例。香港建筑师学会前会长林光祺认为,中环、湾仔、金钟是香港的CBD,但香港还有商业中心(commercial business district),英文缩写同为“CBD”,覆盖区域包括铜锣湾和旺角。
最近到香港度假,笔者发现,不论是此CBD或彼CBD,最令人动心的是,入夜后的香港CBD仍存在人气,这可能是因为香港地少人多,造就了其CBD不能只有或过分强调商务功能。
而香港的另一个魅力,或许就是斯特恩口中的“一个乱糟糟的城市”。香港当然不是真的乱糟糟,而是乱中有序,天然有机。
笔者一直认为,过度的城市规划使得城市过于人工化,一个有魅力的城市应该任其自然生长,必要时才加以修剪,而不是像盆栽那样,从一开始就按照个人意志塑造、歪曲其生长形态。(华尔街日报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