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科斯的主要观点

   科斯（1937）探讨了这样一个问题：企业为何出现以及其规模如何决定？在他看来，企业和市场是两种性质不同的配置资源的方且都需要花费代价，企业的出现是基于对市场这种资源配置方式的一定程度的替代。市场配置资源的费用叫交易费用；而企业配置资源的费用叫组织费用。他写道：“企业的扩大必须达到这一点，即在企业内部组织一笔额外交易的成本等于在公开市场上完成这笔交易所需的成本，或者等于由另一个企业家来组织这笔交易的成本”。不难发现，他的理论中交易费用和组织费用是核心的，也许是唯一的核心概念。

二  德姆塞茨姆塞茨对科斯这一观点的反思

     他的反思是从探讨这一问题开始的：企业所需的一些中间产品可以自己生产，也可以在市场上向其它企业购买，那么企业是自产还是外购（更一般的说是多大部分自产多大部分外购）呢？他通过这一问题想说的是：仅仅考虑组织费用和交易费用是不够的，还要考虑生产成本。然而，他的分析似乎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他从这一问题着手是基于微观的视角，而科斯的视角似乎是宏观上的。而且，科斯重点回答的是企业的存在原因等问题，而非德姆塞茨提出的企业决定自产还是外购的问题。目前还不十分肯定，这种反思方式是否合理。不过，站在单个企业的立场上思考这一问题使他提出了一个很有震撼性的观点：根据科斯的理论，我们所关注的这一问题变成了：自产和外购都需要耗费管理费用和交易费用，最优决策取决于哪种方式的总成本最小。（德姆塞茨，第182页）这个由科斯的理论推导出的观点在他看来并不正确，因而构成了对科斯的一大挑战。且看他如何作出这种推导的。他认为，根据科斯的理论，再考虑到自产需要购买生产要素，因而必然耗费交易费用，而组织这些生产要素进行生产又耗费管理费用，于是自产要耗费交易费用和管理费用，如果外购，购买产品时要耗费交易费用，而购买产品也意味着间接购买其它企业提供的管理服务，因而也间接耗费了管理费用，于是外购也需要耗费管理费用和交易费用。（德姆塞茨，第182页）从行文看，他说的管理费用似乎就是科斯说的组织费用。科斯认为组织费用仅存于企业，交易费用仅存于市场；而德姆塞茨认为二者既存于企业也存于市场。这是个很大区别。但是，是不是科斯真的错了？

    德姆塞茨认为：科斯的确是错了。他认为，企业在决策时不仅仅考虑交易费用，组织费用还要考虑生产成本。于是，科斯的错表现在对生产成本的忽略上。他写道：“从上述情况可能得出两种结果：第一，即使没有交易成本而只有管理成本，企业也可能有兴趣由自己来生产产品，因为其他企业的生产成本也许很高，使得自家生产要比购买企业企业的产品更合算。第二，如果其他企业的生产成本低到一定程度，即使自家生产不花费管理成本，企业也可能会购买其他企业的产品”。（德姆塞茨，第185页）不难发现，德姆塞茨的观点要有说服力，他必须对组织费用，交易费用和生产成本进行区分，否则他的批驳是乏力的。遗憾的是，他并没有作出准确的区分，只是提出了一些思路：“理论文献中的混乱来自一种隐蔽的还在左右着我们的假定，即我们还是信奉完全分权化的模型。[①]而且在某些还假定，获得的信息是完全的，不费成本的。虽然人们已开始承认获得交易信息或管理控制信息要花费成本，却还是假定获得生产信息不需要成本”。（德姆塞茨，第185页）由于他并没有对生产成本进行准确的界定，他的这一思路，尽管很有启发性，却不足以对其反驳提供大的支持。

    科斯放弃了完全信息假设，但是他是否仍受到了完全竞争模型的束缚呢？他忽略生产成本是否合理呢？我觉得，关键在于区分交易费用，组织费用和生产成本。但是，这个区分似乎是极为困难的。德姆塞茨已经打算放弃这种思路，基于信息成本另辟思路了。这个努力在他的很多文章中都有显示，如《企业理论再认识》，《纵向一体化的理论与实证》等。目前，笔者还在继续关注他的这一思路。

我想强调的一点是：德姆塞茨所认为的企业和科斯所认为的企业是有区别的。在科斯看来，企业是配置资源的一种方式。后来的许多学者从合约的角度定义什么是企业就是沿着这一思路，如程承坪（2004）认为，“企业合约”是企业的本质，他对合约进行了分类，而“企业合约”的特点是不完全性和剩余控制权在合约各方间的不对等配置。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德姆塞茨似乎把企业看作一个生产或销售产品经济组织。不同的定义造成了分析视角上的不同。科斯站在总体资源配置的视角上，而德姆塞茨站在企业如何作出决策的视角上。也许，这是理解他们观点上的差异的关键。

三 区分交易费用，管理费用和生产成本

    德姆塞茨虽然发现这个工作很难，但他对其中的困难也是做了分析的。我们现在就看看他的分析是否令人满意吧。

先说如何区分交易费用和管理费用。他举了个例子：一个人打电话让另一个人在某一时间之前购买某些特定的资产，如果能以低于规定的价格购买更好。那么，这是一种交易行为还是一种管理行为？德姆塞茨认为，在知道我们讨论的是企业还是市场之前，我们无法作出回答。（德姆塞茨，第186-187页）他还说明了原因：“同样的组织行为往往具有交换和管理这两种特点”。（德姆塞茨，第187页）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问这个问题：为何另一个人接受第一个人的电话指派？我可以拿着钱指派售货员给我拿瓶矿泉水，老板也可以指派某个员工马上打印一份文件，但是这两种指派是有区别的。如果从合约的角度来说，第一个指派是在非企业合约中完成的，而另一个则是在企业和约中完成的。或者说，遵循科斯的理论，第一个指派是市场在达成交易中显示的，而另一个则是在企业中达成交易中显示的。德姆塞茨显然没有从和约的角度来思考。

     至于生产成本，他似乎完全没有进行定义。他只是接着探讨了如何对这些成本进行衡量的问题。他提出了一些我不理解的问题，如市场规模的扩大会不会降低与管理成本有关的交易成本？它是否只能解释劳务供求，不能说明产品的供求？是否只能用来解释进出口的贸易？（德姆塞茨，第187页）

    总之，他的分析并没有很好的区分组织费用，交易费用和生产成本。问题依然困饶着我们：科斯的那种思路是否合理？德姆塞茨认为他不应该忽略生产成本的反思是否合理呢？

参考文献：

[1] 科斯.企业的性质[J].载盛洪主编《现代制度经济学》（上卷）.第103~117

[2] 哈罗德姆塞茨.德姆塞茨姆塞茨.所有权，控制与企业—论经济活动的组织[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0.第177~202页

[3] 程承坪.企业理论新论：兼论国有企业改革[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①] 完全竞争模型由于接受完全信息假设，这使得企业的决策问题变得极为简单，竞争其实是非人格化的，所有的决策简直可以由计算机作出。这使得德姆塞茨认为这个模型的竞争即使算竞争也是极为简单的，他更倾向于称该模型说明的经济是完全分权化的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