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陷阱如同魔咒伴随中国经济发展,从人均GDP3000美元开始,忧虑如乌云一般开始拢聚。拉美国家经济出现停滞,就是从这阶段开始的。现在中国人均GDP将近7000美元,魔咒还没有解除。拉美陷阱的真实含义是什么,难道真是一个国家发展必经的阶段?
通常说法是,落后国家经济发展达到一定阶段,城市快速发展,贫富差距拉大,阶层矛盾丛生。这些问题不能解决,经济则可能陷入停滞。类似含义的说法是“中等收入陷阱”。这当然只是某一现象的描述,而不是普遍规律。所有发达国家都是从贫穷发展而起的,多数都没有面临困惑。20世纪初美国一跃成为发达国家,是在繁花簇景、众望所归下实现的。日本和亚洲四小龙崛起,当时国际舆论只有惊叹,有谁担心他们会突然垮掉?为何唯独拉美国家进三停二,步履维艰呢?
原因没那么复杂,20世纪下半叶拉美国家的经济政策普遍出现问题。对外贸易,他们实行“进口替代”战略,多数产业闭关自锁,扶植“民族企业”。为换取必要外汇,多数拉美国家沦为单一资源型国家,经济状况随资源价格起落,本国工业健全而低效。选举制度下,政党倾向许下动听的承诺,通过借债和通胀来提高福利。这就不难理解,从1970到1990年代拉美国家总在恶性通胀和主权债务危机之中循环往复。
拉美国家经济发展有很多优势,比如资源丰富、人口众多,尤其年轻人众多。在解决温饱奔小康阶段,这些优势很容易转化成生产力,形成规模巨大、生机勃勃、但是肮脏混乱的大城市。如果有自由的市场环境和稳定的经济政策,这些城市将持续发展,带动国家经济起飞。贸易和劳工保护抑止了企业生长,培养了众多工会团体,阶级对立到处蔓延。恶性通胀和债务危机周期性地摧毁经济,年轻人无所事事,成为革命和战乱的源头。比起很多国家,拉美算是幸运的,他们没有落到纯粹计划经济的陷阱里,不过长期陷在半市场半计划的泥潭里,也是够倒霉。
当然,不是所有拉美国家都如此不幸。1980年代智利发生政变,皮诺切特将军在弗里德曼影响下,实行了经济自由化改革。大量国企被私有化,通货膨胀被抑制,全国市场对接到全球贸易中。很短时间内,智利经济触底反弹,在1990年代成为世界经济发展的明星。现在智利人均GDP已超过2万美元,初步进入发达国家行列。智利这个国家在拉美有什么特殊优势呢?完全没有。只要实行较彻底的市场化政策,即便是一片争议的军ZF统治,它也成功摆脱了拉美陷阱的魔咒。
观察各国经济发展史,基本没什么秘密可言。一个稳定的国家,只要实行自由市场政策——具体而言表现为高度尊重产权,ZF不干预经济,实行自由贸易,抑制通货膨胀,无论这个国家的禀赋如何糟糕,总能取得不错成就。相反,如果推行反市场政策,无论计划经济、干预主义、福利主义,经济发展通常要停滞下来,甚至发生倒退。阿根廷从发达国家变成发展中国家就是很好例证。
当下中国面临的陷阱主要来自计划经济的残余——国有企业,户籍制度、国有和集体土地,以及形形色色的市场管制。这些落后制度成了中国经济发展的短板。如果说有什么新东西,严苛的劳动法规,福利主义催生社保制度,它们正在成为企业的沉重负担。计生政策加速人口老龄化,通货膨胀导致经济泡沫化,这些都是急需解决的问题。将相同政策投射在其他国家,你会发现无论自然禀赋如何,发展水平如何,都会有相似问题。最近十几年欧洲和日本发展缓慢,甚至出现“欧洲病”“日本陷阱”的说法,就是因为反市场政策抑制了发展。只不过它们经济已十分发达,引发的社会问题不那么明显,很多人不以为然罢了。
在“陷阱经济学”领域,中国人其实是最有发言权的。经济陷阱其实是制度陷阱,三十年前的中国就处在世界经济最深渊的陷阱里。经过几十年发展,我们已经摸索出很多经验。无论农业下放、国企改革、开放市场、简政放权,这些政策带来的巨大福利,每个中国人都能亲身体会到。需要做的,仅仅是按照市场化方向深入改革。改革还在半途,困难尚未攻坚,很多人就提出“腾笼换鸟”“改变经济增长方式”“二次分配”“防止贫富差距过大”之建议,共通之处是经济干预,加强计划引导,发挥ZF影响力——这才是真正的陷阱。
还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国经济发缓很正常,乃是“新常态”。前段时间陈志武教授也提出,中等收入陷阱不是坏事,它可以用来消化一些问题。无视经济停滞背后的制度弊病,认为经济放缓可以解决问题的思维,只会让改革锐气尽失。历史经验表明,经济停滞不仅不解决问题,相反它会带来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