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行为》第15章 市场

11. 选择过程

       市场的选择过程是市场经济全体成员共同努力开动的。为了尽量满足自己的需要，每个人都努力抢占能为满足他人的需要做出最大贡献的位置，同时也努力从他人提供的服务中获得最大利益。这意味着，他设法在价格最低的市场上买，在价格最高的市场上卖。这些努力的结果不单单是价格结构，还有社会结构，给不同的人指派特定的任务。市场使人变富或变穷，决定谁管理大工厂，谁洗擦地板，多少人工作在铜矿中，多少人工作在交响乐团中。这些任务指派无一不可更改，而是每天都可取消。选择过程永从不停息。它不断调整社会生产机构，使其适应需求和供给的变动。它反复检查以往的决定，迫使每个人的未来表现都接受新的审查。没有安全；没有人有权保持过去取得的任何地位；没有人能逃脱市场规律，即消费者统治。

      生产资料所有权不是特权，而是一种社会责任。资本家和地主必须尽可能将其财产用于满足消费者需要。如果他们行动迟缓，没有尽到他们的责任，亏损是对他们的惩罚。如果他们不接受教训，不改变做法，他们将失去财富。没有一劳永逸的投资。不把自己的财产以最有效方式服务消费者的人注定会失败。没有人能够无忧无虑、悠闲自在地享受自己的财富。业主的投资最起码要保证本金和收益不至受损。

      在有世袭社会等级特权和贸易壁垒的时代，确有不依靠市场的收入。王子和封建领主的生活依靠微贱的奴隶和农奴交纳的什一税、法令劳役和贡品。土地所有权只能通过征服或征服者的赏赐来获得。只有捐赠人撤回捐赠或被另一个征服者征服，土地才能够被没收。后来，当封建领主及其臣民开始在市场上出售他们的剩余产品的时候，他们也不会被更有效率的竞争者取代。自由竞争的领域十分有限。庄园财产的获得是贵族的特权；城市不动产的获得是城区市民的特权；农田的获得是农民的特权。艺术品和手工制品中的竞争受行会限制。价格管制不允许卖者降价，消费者无法以最便宜的方式满足自己。买者受其承办人支配。如果特权生产者拒绝采用最合适的原材料和最有效的生产工艺，消费者不得不忍受此类倔强和保守造成的后果。

自己耕作，完全自给自足的地主，的确不依赖市场。但是，现代农场主需要购买设备、化肥、种子、劳动和其他生产要素，并出售农产品，因此他必须服从市场规律。他的收入依靠消费者，他的经营活动必须适应他们的需要。

    市场的选择功能也事关劳动者。工人受预期收入最高的工作吸引。像物质生产要素那样，劳动也被分配到能够最好地服务消费者的地方。一个普遍趋势是，只要较为急迫的需求尚未得到满足，劳动就不会浪费在不那么急迫的需求满足。像其他社会阶层那样，工人也要服从消费者统治。如果他不服从，收入减少是对他的惩罚。

      市场选择并不确立社会等级、世袭阶层或马克思主义者所说的阶级。 企业家和发起人并不组成一个完整不变的社会阶层。每个人都有权成为发起人，只要消费者确认他比他的同胞更能准确预测未来市场情况，只要他为自己的尝试承担风险和责任。出于本能的进取心，一个人加入发起人的行列，接受市场审判。不问尊卑，每个想成为发起人的人，想继续留在这个显赫位置上的人，都受市场统治。每个人都有机会抓住自己的机遇。新来者不必等待别人邀请或鼓励，必须靠自己向前跃进，必须知道如何准备好必要的手段。

      再三有人声称，在资本主义“晚期”或“成熟期”，身无分文的人不可能成为富人，爬上企业家位置。不曾有人试图证明这个说法。然而，自从这个说法第一次出现，企业家和资本家的构成已经改变了很多。原来的企业家及其继承人中的一大部分已经被淘汰，新来者占据了他们的位置。当然，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制度的确被蓄意修改了，即便不是很快废除，至少也在很多方面使市场无法发挥作用。

      在选择工商业首脑时，消费者看重的仅仅是他们是否有能力使生产适应消费者的需要。他们不在乎他们的容貌和其他美德。他们希望鞋子制造商生产出物美价廉的鞋子，无意把鞋子贸易委托给和蔼可亲的俊男，或客厅中举止得体的人、有艺术天赋的人、有学者气度的人或有其他美德或天赋的人。一个熟练的商人常常缺乏在其他生活领域中使人成功的技艺。

       今天，资本家和企业家常常受到蔑视。人们倾向于嘲笑比自己富裕的人。他认为，这些人之所以比他富有，只是因为他们不如他小心谨慎。若非受制于道德和庄重方面的考虑，他至少会与他们同样成功。因此，人们甘守自满，装得自以为是。

       现在，在干涉主义造成的条件下，很多人的确能够借助滥用职权和行贿来获得财富。在很多国家，干涉主义已经严重破坏了市场的至高无尚，以至对于商人来说，讨好官员胜过讨好消费者。不过，批评他人的财富的人心中所想的并不总是这一点。他们主张，从伦理角度看，在一个纯市场经济中获得财富的方法也是应当反对的。

       针对这样的主张，需要强调的是，只要市场的运行不受ZF干涉，不受其他强迫力量破坏，商业成功就是向消费者提供服务的证明。穷人未必在其他方面也次于富有的商人。他可能有出众的科学、文学艺术或民政领导才能。但是，在社会的生产系统中，他是低劣的。具有创造力的天才，在他蔑视商业成功时，他也许是对的，也许，若非当初选择了其他职业，他本来也会在商业上取得成功。不过，吹嘘自己道德高尚的店员和工人则是在欺骗自己，是在从自我欺骗中寻找安慰。他们不承认，他们曾经尝试过，但消费者发现，他们并不胜任。

       常有人宣称，穷人在市场竞争中失败是因为缺乏教育。有人说，机会均等首先要求所有人都有机会获得各个层次的教育。今天，一个流行的趋势是缩小人们在教育方面的差异，否认存在天生智力、意志力和性格差异。人们没有认识到，教育从来都是已有理论和思想的教条化。教育，无论有多少益处，总归是传统教条和价值观的传播。教育必然是守旧的。它导致模仿和照惯例行事，而不是改善和进步。革新者和有创造力的天才不是学校能够培养出来的。他们恰恰是那些蔑视学校教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