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不应轻言“脱欧” 作者：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 菲利普•斯蒂芬斯

向英国人民许诺要让他们就英国是否留在欧盟(EU)举行公投，向来是场鲁莽的赌博，这一战术转向忽视了战略影响。赌注已经加码。欧盟其他国家并不希望看到英国人离开，但欧盟会应付下去。对于英国来说，离不离开欧盟已成为事关生存的选择。如果英国离开欧盟，苏格兰将离开英国。英国退出欧盟，联合王国的联盟也撑不了多久。

许诺这场公投的目的是为了安抚戴维•卡梅伦(David Cameron)的保守党(Conservative party)内那些棘手的疑欧派。至少有些人是这么希望的。有迹象显示这位英国首相已经开始意识到利害所在。更不用说他可能会留下这样的名声：一个分裂自己政党的党魁，一个英国退出欧盟路线的设计者。如果历史证明，为了平息保守党内一场关于脱欧的叛变而设计出的策略，最终却导致英格兰与苏格兰联盟解体，那么历史的评判将更加无情。
卡梅伦ZF已相应调低了自己的目标。5月英国大选前，英国外交大臣菲利普•哈蒙德(Philip Hammond)前往欧洲27国首都访问，其中25国外长向这位英国同行表示，他们不会为了迎合英国的例外主义而改写欧盟的基本条约。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尤其坚持欧盟的“既有组织法规”神圣不可侵犯。因此英国首相在大选前承诺的“全面修改条约”已让位给一系列更温和的要求。
大选结束后，卡梅伦自己在访问欧盟各国领导人时已放软了身段。可以看出，他为谈判进程作出了精心安排。正如他向默克尔解释的，他的计划是避免过度争执，更主要的是，对谈判的实质问题保持低调并保密。
在6月25日开始的欧盟峰会上，卡梅伦在讲话中仍坚持笼统原则。他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欧洲改革”，谁知道这具体指的是什么。他希望能选择性退出欧盟条约目标（这一目标从未得到具体定义），即“在欧洲人民之间建立一个更为紧密的联盟”，希望伦敦金融城(City of London)面对欧元区集团能得到保护，他还希望欧盟作出老套的声明，即欧洲联盟关乎的是竞争而不是监管。最后，他要求有权限制在英国工作的欧盟其他国家移民所能享有的福利。
最后这个要求已成了一个符号，就像1975年工党(Labour)ZF与欧盟重新谈判时，曾拿新西兰黄油的市场准入大做文章那样。现在和当时一样，问题的实际意义与所产生的热度成反比。如果问官员知不知道具体有多少辛勤工作的波兰管道工，或葡萄牙护士在英国享受到此类福利，你会得到一个尴尬的沉默。
英国与欧盟的重新谈判到了某一阶段必然会出现公开斗争，尤其是与法国。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不过就像所有计划一样，这个计划可能也会出错），那么英国与欧盟其他国家可能要等到12月欧盟峰会才会撕破脸。之后，卡梅伦会一大早手握一张从英国的欧盟伙伴那儿“争取来”的让步事项清单，意得志满地出现在众人面前。1991年时任英国首相的约翰•梅杰(John Major)选择性退出马斯特里赫特条约(Maastricht treaty)之后，宣布自己获得了全面胜利。或许如今卡梅伦也会争取到欧盟的改革？
当然，目前提出的这些选项都无法从本质上改变英国与欧盟的关系，保守党后座议员里那些强硬的疑欧派已经指出了这一点。但就目前而言，英国ZF和疑欧派都觉得这托词很好用。卡梅伦可以承诺改变，而脱欧阵营可以一边假装忠诚，一边设置一系列不可能跨越的障碍。当疑欧派要求赋予英国对欧盟所有法规的否决权时，显然他们是希望首相栽跟头。
英国与欧盟在谈判中的根本性不对等带来一个问题。卡梅伦的欧盟伙伴们虽迫切希望英国留在欧盟，但他们同样清楚，如果失败，卡梅伦将损失更多。柏林方面非常明白，卡梅伦无法带着失败的结果离开谈判。一国ZF刚刚确定要举行公投，接着就要求民众投反对票，这样的事情多久没有过了？
苏格兰进一步放大了英国在谈判中的弱势地位。苏格兰民族党(Scottish National Party)赢得了苏格兰在英国议会59个议员席位中的56个（剩余3席由保守党、工党(Labour)和自由民主党( Liberal Democrats)各得1席），从而摆脱了去年独立公投失败的阴影。在苏格兰议会明年的大选中，苏格兰民族党看上去还将掌控大权。所以谁说公投能解决问题？
诚然，苏格兰民族党领袖，苏格兰首席大臣尼古拉•斯特金(Nicola Sturgeon)对于寻求提早再度举行独立公投一直持谨慎态度，毕竟还是有不少苏格兰人，尽管愿意在苏格兰议会选举或英国议会选举中投票支持苏格兰民族党，但无法接受独立的想法。
但是，假如英国决定脱离欧盟，一切都会改变。如果英国退出欧盟的公投结果（看起来很有可能出现），促使苏格兰人中反感英格兰和希望留在欧盟的两股情绪联合到一起，那么改变将会更大。就连苏格兰最坚定的统一派都承认，这种情况下他们的事业将失败。
这下你就看明白了。这场有关欧盟条款的重新谈判无法对英国与欧盟关系做出任何太大改变，再加上假如随后的脱欧公投出现意外结果，英国将在脱离自己所在大洲的同时，陷入自身的分裂。不过，“小英格兰主义者”(Little Englander)和苏格兰独立派到时候将有的庆祝了。
译者/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