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irst One: 邱华栋:经济学家像“巫师”(2008-11-16 02:48:40)
作家邱华栋创作的长篇小说《教授》日前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小说讲述了一个活跃在现代社会中的经济学教授声色犬马的生活。邱华栋接受采访时说,尽管此前国内有多部以教授为题材的作品,但小说在深度上和广度上都不够,要么是丑化和滑稽化教授,要么就是描绘他们的一些鸡零狗碎的生活。他这部小说的落脚点在人性上,希望写出主人公更为复杂的内心和现实处境,而没有做过多的道德批判。
■缘起 不满教授扮“巫师”
此前,邱华栋的作品多为描写都市前沿的人群和前沿的生活。对于此次“华丽转身”瞄准教授群体,邱华栋解释说,其实这并非他的什么转身,而是他写作的一种自然延伸。“我一直关注中国社会出现的新阶层和中产阶层。书写教授的生存状态,和我多年以来写过的艺术家、电影导演、媒体人等群体是一脉相承的。”邱华栋说,引发他写作这部小说的缘由,是他很不满当代一些经济学家的观点和生活状态,“我觉得,现在的某些经济学家就像是现代社会的巫师一样,今天说房价要永远涨下去,明天说股市要跌到1000点。而且,无论他们说什么,都有人信。这些人是不是在为一些特殊的利益集团服务?是不是在为跨国资本、官僚资本和民间资本说话?谁在为穷人说话?我在小说中塑造了一个经济学教授的形象,目的就是想把现代社会‘巫师’的生存状态呈现出来。”
在邱华栋看来,尽管此前有不少教授题材的小说,“但这些小说在深度上和广度上都不够,要么是丑化和滑稽化教授,要么就是描绘他们的一些鸡零狗碎的生活。我的落脚点在人性,我希望写出主人公更为复杂的内心和现实处境,而不是做过多的道德批判。小说在描绘当下社会、尤其是城市生活的广度和深度,还有信息量都是其他同题材小说难以比拟的。”邱华栋非常自信。
■故事 有意填充声光电色
《教授》着力描写了赵亮教授的风光事业与他的婚姻悲剧。邱华栋直言,小说中的情节与生活细节都是他虚构的,“我写小说,主人公大部分是虚构的。我身边有许多教授朋友,故事就是在我听到的教授逸事的基础上虚构来的。”
尽管声称故事是虚构的,但仔细阅读小说,读者会发现书中提到的部分人物是确有其人。比如书中提到曾经当过文化部长的某作家;又写到某位被导演“潜规则”的女演员,后来一转身竟成了制片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指谁。对此,邱华栋解释说,提到的这些人只是些小细节,与小说本身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我写的是一个当代题材的东西,描绘当下的生活,很难和发生在我们周围的真实事件隔离。不过,小说主人公和现实中具体的人,其实是很遥远的。但要是哪个经济学家或教授非要对号入座,我也没有办法。”
在《教授》中,作者不但写了玫瑰浴、皇帝按摩、代人受孕,还写了夜总会中的大学生、玻璃鸟巢中的女人等五光十色的新事物。有读者认为,这样的文本固然可读性强,但枝蔓太多,信息量太多,甚至知识点也很多,读起来的确有些眼花缭乱。
对此,邱华栋说,这恰恰是他追求的写作风格,就是要将一个时代的风俗和信息,大面积地放到小说里,为以后的人们了解这个时代的生活面貌和习俗提供一个脚注。“我在读《金瓶梅》的时候发现,西门庆招待尊贵客人时就吃鹅。由此,我们了解到吃鹅在那个时代很流行。所以,小说在现代信息社会中能够流传下去的理由,就是要有一些非常丰富和专门化的信息。德国作家君特格拉斯有一部小说叫做《比目鱼》,里面穿插了大量菜谱,很多从不看小说的德国主妇疯狂地买这本书。因此,填充进当代社会的声光电色,是我有意识的追求。”
■人物 主人公丧失独立人格
小说中,经济学教授赵亮被学生们称为“叫兽”(与教授谐音,即整天叫唤的野兽———在课堂上、电视上、研讨会上叫着),他游刃于政界、商界和学术界,为利益集团出谋划策,为自己树立明星般的公众形象。最终因政界商界的合作人被“双规”而惶惶避难,加之自身的婚变而与妻子同时爆出性丑闻,最终身败名裂。
邱华栋认为,赵亮首先是一个很优秀的专业人士,他性格的缺点,是对这个物质和物欲时代的投降,丧失了知识分子的批判力量和独立人格,成为了帮闲和帮权、帮钱之人。“不过,我很欣赏他的适应能力,欣赏他的聪明和灵活。”在邱华栋看来,赵亮的悲剧意义在于,在一个欲望和物质的时代里,他无法把握内心的平衡和自己生活的重点。“我觉得他没有处理好和妻子的家庭关系,这造成了他生活的悲剧。在一个充满了物质欲望的时代,家庭是非常重要的稳固的基石,家庭分崩离析,那么一个人的生活就会分崩离析。”
与此同时,小说还塑造了另一个主人公———“我”。“我”是一个人文学者,眼见着赵亮以及像赵亮这样的一群“叫兽”的生活,“我”似乎刻意要与赵亮等人划清界限,并对他们声色犬马的生活嗤之以鼻。邱华栋表示,他要说明的是,小说中的主人公“我”,并不是他邱华栋,“我”的性格有些畏缩、执拗和愚笨,“我”心里是很矛盾的,是一个不能完全适应今天这个社会的人。“处理这么一个‘我’,是为了形成和赵亮教授的反差,会让读者觉得有所感悟和思考:究竟我喜欢哪个人呢?”
■主题 呈现知识分子状态
《教授》中披露了大学校园中的种种学术丑闻:教师收了课时费在课堂上公开点钱、达标考核中校方修改甚至臆造统计数字、职称评定时某副教授不惜复印假书伪造论著等。
但邱华栋表示,他只想描述这个时代的一种状态,“我的批判是有的,但不那么的激烈。我不是在写一部揭露学术腐败的书,也没有非常激烈地拷问主人公的道德,我主要是想呈现出主人公的处境,这种处境是时代的处境,是复杂的,是微妙的。”有读者表示,虽然邱华栋在写赵亮的“叫兽”生活时是不满而愤慨的,但同时也能读出同情与怜悯。对此,邱华栋表示认可:“当然,人活在世,都是很不容易的”。
在邱华栋看来,知识分子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要有批判社会现实的能力,要有人道主义和人文精神,而不是像赵亮那样去做一个特别专业的知道分子和一些利益集团的代言人,丧失了道德底线。
(卜昌伟/文)
The Second One: 封面:我们的时代(2008-11-16 02:48:39)
任何一部文学作品,最终的目的,都要促人积极向上,《教授》同样有这样的终极目的,然而这个时代似乎过于缭乱和纷杂、过于成熟与娇艳、过于虚伪与造作,乃至小说结束,作家都无法给予我们一个明确的希望。
读完长篇小说《教授》最后一行字,心中只有一句话在反复重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诚如小说最后一句话所做的设问:我们都要到哪里去?一个使人不得不思考的问题大大地在我们面前呈现。《教授》,充满了对知识分子道德水准令人不可恭维的恰切嘲讽,从而窥见这个时代知识分子身处其中所表现出来的一个侧面。
我们今天再谈知识分子,已然有些过时和老土,今天的知识分子,已经随着时代的变迁雨打风吹在了中国的各个角落,可以作为中国社会各个阶层的代表人物出现,贵族阶层、特权阶层、中产阶级、打工一族和贫民窟里,几乎都能找到他们的身影。
《教授》中的知识分子,是游刃于贵族、特权、中产阶级和打工一族之间的高级知识分子,以赵亮为典型代表,他们才可敌国,间接参与国家大政方针的制定与修改,富可骄淫,与权贵们同流合污,共享当代社会一切可以享受的奢华,他们可以在中国的大地上叱咤风云。
《教授》是一部严肃思考的小说,虽然行文匆忙,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焦躁与急切,却又是完整无缺,深思熟虑的。一个用了三十年时间就走完了西方国家二百年才走完的现代化过程的国家,就算再大肚常容,也无法使得这肚里的粮食消化到十分顺利的程度。而这些,正是作家的困惑所在,迷茫所在,体现在小说中,就是通过对赵亮这一类经济学教授、国务院特殊津贴拥有者与其同流合污者———享受了改革开放以来成果的那些高官权贵们由盛而衰的过程的描述,表达出人文学者对中国社会未来走向的一种良好的愿望。尽管这愿望有些模糊,有些伤感,带着说不出的希望的迷茫之困。
任何一部文学作品,最终的目的,都要促人积极向上,《教授》同样有这样的终极目的,然而,这个时代似乎过于缭乱和纷杂、过于成熟与娇艳、过于虚伪与造作,乃至小说结束,作家都无法给予我们一个明确的希望,让我们在看到赵亮这个红遍中国的著名经济学家潦倒之后的反思中感受到春天的来临。
作家只能借另一位教授段刚之心表达愤懑和保持知识分子的良知与情怀。在与赵亮截然不同的内心世界的冲突与交锋中,这情怀让我们感受到了超越于时代之上的人的希望,这希望正是这个时代不可或缺的精神品格,是造就顶天立地的英雄的人文精神。而这人文精神,体现在知识分子身上时,就只能是不断地说话与表达、谴责与抗拒、游移于主流之外的,尽显迂腐和矫情的坚持和作秀。
小说用了段刚和他的学生为揭露论文和著述抄袭现象而做出种种努力的两个事件,来体现道德堕落中人品人格的力量;用了段刚面对肉欲与爱情时奋力挣扎的矛盾心情,来彰显欲望时代情感的珍贵;用了乌梅这个代孕人毅然带着赵亮和曾莉夫妇的受精卵逃离金钱枷锁的行为,来鞭笞这个社会的畸形与恶毒;最后,用了玻璃球中完成艺术创作的女行为艺术家,来揭示人与世界的关系,告诉我们面对生活应该如何自处的真谛。
尽管这些颇为正义和真情的举措有被小人之心污为作秀之嫌,盖上这个时代人们面对任何正义或善举时普遍怀疑的印章,但依然不能排除我们这个时代真的还有真情与正义、良知与道德存在。
种种与赵亮相对的段刚的行为,是作家借人文学者之口努力塑造的一个令人颇为感慨的形象。他同属教授行列,却坚持真理却不迂腐,融入社会却努力保持洁身自好,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和强大的意志与这个时代种种变异做着顽强的斗争,处处身体力行着一个人文学者的精神境界。从而让我们在和他一样的心情中,在小说的结局中,看到一丝希望之光。
(梁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