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经济核算与市场

    经济问题的定量处理决不能与处理物理和化学事件等外部宇宙问题时所采用的定 量方法混淆。经济核算的独有标志是，它的基础不是可称作测量的东西，也不与这类东西有任何联系。

    一个测量过程是建立一个物体与另一个物体即测量单位的数字关系。测量的最终来源是空间纬度的来源。借助以广度为参照而定义的单位，人们测量能量和潜能、一个事物带来另一个事物变化的能力及其关系、时间流逝。一个读数是空间关系的直接指示，只是其他数量的间接指示。测量所依据的假设是单位的不变性。长度单位是所有测量的基石。按照假设，人们不得不认为它是不变的。

过去几十年见证了物理学、化学和数学的传统认识论基础的一场革命。我们正处于新发明的前夕，其范围尚且不能预见。有可能，即将到来的几代物理学家将不得不面对一些问题，有些类似于人类行为学必须对付的问题。也许，他们将被迫放弃如下想法：有不受宇宙变化影响的某种东西，观察者能够以这种东西为测量标准。但是，无论这一天是否到来，物理学的宏观场（macroscopicfield）或摩尔场（molar field）中实体测量的逻辑结构将不会改变。微观物理测量也是米尺、千分尺和光谱仪，最终是人的感觉组织，观测者和实验者本人就是摩尔的。[1]测量离不开欧几里得几何和不变标准的概念。

    有货币单位，有各种各样的经济物品和很多服务的可测量物理单位。但是，我们要对付的交换比率总是在变动。它们拒绝测量。物理学家看来，确认的一块铜的重量是一个事实。但是，交换比率不是这个意义上的事实。交换比率是历史事件，是特定时刻和特定情况下碰巧发生的事件的表达。相同的交换比率也许重复出现，但根本无法确定这样的事情将会真的发生。而且，如果它真的发生了，我们也难以确定，这个相同结果的出现是因为情况保持没变，是恢复了原来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完全不同的价格决定因素。行为人在经济核算中使用的数字不是测量到的数量，而是以理解为基础预期的未来市场上将会实现的交换比率。唯有这些比率是行动关注的。对于行为人来说，唯有它们值得重视。

    这里，我们并非在研究“计量经济科学”问题，而是在研究行为人在应用数量特征来计划其行为时完成的智力过程（mentalprocess）。因为行为总是意在影响事物的未来状态，经济核算总是涉及未来。把过去的事件和过去的交换比率考虑进去，只不过是为了安排未来行为才这么做。

    行为人通过经济核算要完成的任务，是通过比较投入和产出来确认行为的结果。经济核算要么是未来行为的预期结果的估计，要么是过去行为的结果的确认。不过，后者并不单单服务于历史目的和教训，其实际意义在于表明一个人可以消费多少而不会减少未来生产能力。经济核算的基本概念——资本和收入、利润和亏损、支出和储蓄、成本和收益——正是出于对这个问题的关心而发展起来的。这些概念以及由它们派生出来的概念的实际应用，不可分离地联系着市场的运行。在市场上，各阶物品和服务都与一个通用的交换媒介——货币——交换。在一个有着不同行为结构的世界中，这些概念只不过是学术概念，对于行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1] Cf. A. Eddington, The Philosophy of Physical Science, pp. 70-79,168-1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