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周二。2015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尘埃落定,由下周一庆祝七十大寿、拥有英美双重国籍的普林斯顿学者安格斯·迪顿一人独得。毕生致力研究贫穷、资源分配不公等问题,且强调经济数据应着眼个人而非总体层面的迪顿,吸引咱们的应不是其学术成就,而是他与另一位经济诺奖得主卡纳曼(DanielKahneman,2002年获奖)五年前联合发表的一项研究。哪一项?你懂的。
我所指,自然是媒体争相引用的「愈高薪未必愈快乐」。许多报道这个研究「结论」时,都说年薪去到7.5万美元,即使薪金再增,人亦不会更快乐。
出于好奇,我围绕此一「结论」查证原文,发现迪顿和卡纳曼的精准说法是「高薪买得到生活满足感,却买不到快乐。」(Weconclude that high income buys life satisfaction but not happiness.)
怎理解7.5万美元
二人把快乐/福祉(happiness/ well-being)与生活满足感/生活评价(lifesatisfaction / life evaluation)分开处理,发现情绪上的幸福感(emotional well-being)会随收入上升而增加,但年薪到达7.5万美元,薪金与幸福感的正向相关性便会消失,也就是薪金再增人亦不会更快乐。反观生活满足感,与金钱的关系并未出现到了某一年薪水平即「见顶」的效应。
老毕所以有查证原文的冲动,源于一种直觉:年薪高于7.5万美元,加薪再多也不会感到更快乐……真的吗?咱们看了年薪7.5万美元这个数字,很自然会将之折合成人民币,把整件事套进咱们上海的情境。7.5万美元化作人民币,就是47万元,除以12,月薪便是公约4万元。
撇开4万元这个绝对值孰高孰低不谈,我在脑海中打了一个比喻:假设阁下工作表现深得老板赏识,薪酬一加便是50%,达到月薪4万元水平。迪顿和卡纳曼的研究以美国人为对象,实证研究不能「求求其其」,要知咱们上海的情况,非按照相同规格彻底做一次调查不可。反正我只想解答自己脑海里的问题,为方便讨论,惟有将就将就,以不影响论点为原则。就当年薪47万元、月薪4万人民元为金钱能买到快乐的极限。
假设阁下随后一年工作同样勤奋投入,但老板只轻微调整你的人工,象征式加薪1%,阁下不能因薪金上调而感到更快乐。然而,那是因为你的工资已超越金钱能买到快乐的极限,抑或加薪幅度从去年的50%变为今年的1%?对许多人来说,岂止不能感到更快乐,一肚气把几火才是正常反应。
情绪福祉vs生活满足
在我的印象中,很多人以为研究列举的7.5万美元,指的乃薪金按年递增,一旦去到7.5万美元,人工再增亦不会感到快乐。查证原文后方知,情况跟一般人想象颇有出入。研究立足于盖立普(Gallup)2008至09年对美国居民每天进行的调查,合共收集了45万个回应。由于盖立普不会定期跟进受访者的薪金变动状况,对个别人士会否因加薪而感到快乐一无所知。我虽不敢百分百肯定,但工资增至7.5万美元,人会更快乐,超过此一水平快乐感便告消失,显然并非迪顿和卡纳曼的根本结论。
二人的主要发现,实为较富有的人平均比较贫穷的人快乐,但金钱与快乐的正向相关性,在年薪7.5万美元以上便不复存在。说到情绪福祉(emotionalwell-being)、也就是概念上的快乐不快乐,问卷设计也非常具体,要求受访者就以下问题作答:「你昨天大部分时间有没有下述感觉?诸如——?」
受访者获给予数个情绪选择,按自己昨天有过的感觉,像填充题一样对号入座,包括压力(stress)、快乐(happiness)、担忧(worry)、享受(enjoyment)、哀愁(sadness)等。换句话说,受访者怎样回应,只能告诉你他或她一天前的情绪经历,对了解这些人是否喜欢自己正在过的生活,并无实质帮助,惟迪顿和卡纳曼仍能从中找出金钱与快乐的相关性。
衡量生活满足感的指标,我认为参考价值大得多。问卷要求受访者先设想心目中的最佳生活,然后把眼前生活跟心目中的最佳生活作一对比,从最低0分至最高10分,为正在过的生活作出评估。
钱点会嫌多
可以想象,对生活质素要求愈高的人,愈难满足于现状,离「完美生活」的10分也就愈远,人亦愈不容易感到快乐。高质素的生活不一定物质挂帅,但钱愈多愈有可能过心目中的理想生活,却放诸四海而皆准。这些人因此较多是高收入、高教育水平之辈,不论自我要求还是在社会上职场上面对的竞争,都会比易于满足者多,较易感受到压力、情绪低落等负面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