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自我意志的膨胀造成了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也使尚未摆脱国内窘况的中国再一次面对更为艰难的困境。然而,与大多数国家的捉襟见肘相比,中国经济仍然保持着良好的发展势头。是什么造就了中国经济一如既往的执着?
从美国次贷危机到全球金融危机,整个世界在短短十几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美国“世界头号经济体”的光环被乌云遮盖,欧盟“世外桃源”的神话被狂风摧毁,新兴国家“展翅腾飞”的美梦被无情打碎。金融风暴蔓延之快、危害之大令人瞠目结舌。美国标普500和道琼斯指数跌幅创下新纪录,世界富豪榜也不得不因此重排;日经指数也无法坚守最后的防线,日本国内正经历着比“失去的十年”更为痛苦的煎熬;冰岛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面临破产的主权国家,津巴布韦的通货膨胀率达到213000000%......
危机离我们有多远
全球金融危机的可怕之处远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些,它令人提心吊胆的原因在于,这场波及全球的金融大海啸还在发展之中,远没有见底。尽管世界各国已采取联合行动,多措并举试图阻止它继续延伸,但世界经济还是陷入不可避免的低迷之中,而且,原本起源于金融领域的危机呈现出进一步向实体经济蔓延之势。
这一切很容易让人联想起1929年的大萧条和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但对于这两次事件中国人的印象并不深刻。1929年,我们正忙于应付虎视眈眈的侵略者,已经接近瘫痪的国内经济也不怕雪上加霜。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的波及范围没有那么大,中国应对起来也显得游刃有余。但是今天,对于一个与世界经济联系越来越紧密的中国而言,想在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中独善其身就很难了。1978年,我国的外贸依存度(出口总额/国内生产总值)不足5%,而到2007年,这一比例已达到37.5%,出口已经成为拉动我国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金融危机以来,世界各国经济增速明显放缓,需求低迷不振,致使我国出口遭遇前所未有的困境。国家统计局10月20日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2008年前三季度,我国对外出口贸易额10741亿美元,同比增长22.3%,与去年同期相比,增速回落4.8个百分点,同时,对外贸易顺差同比减少47亿美元。另据国家统计局初步测算,今年前三季度货物和服务的净出口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比去年同期下降8.9个百分点,对经济增长的拉动同比下降1.2个百分点。
一方面受世界金融危机影响,一方面适逢中国经济进入下行周期,从2008年一季度起,中国国民经济增速持续下降,今年一季度经济增长10.6%,二季度增长10.1%,三季度增长9.0%,下滑趋势十分明显。同时,股市从6124点俯冲至1800点,20万亿财富转眼间烟消云散。各地楼市生意惨淡,优惠打折也乏人问津,以致救市呼声此起彼伏。受外贸不景气影响,沿海出口企业大量倒闭,统计数据显示,三季度全国企业景气指数为128.6,比二季度回落8.8点,比上年同期回落16.1点。企业家信心指数为123.8,分别比二季度和上年同期回落11.0和19.2点。中国相对封闭的金融体系使我们对金融危机的感受并不像外国人那样强烈,但实体经济领域的巨大变化却使我们深深体会到,危机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有学者认为,现在全球金融危机对实体经济的影响还没有明显显现,可能还需要6至10个月的时间才能最终显现。据此,国内有关专家预测,我国全年GDP增速会进一步回落至9.5%~9.6%。明年不考虑经济刺激政策效果的话,预计全年GDP自然增速将在7.3%左右。
经济运行总体良好
也许,世界其他国家的惨痛经历使我们对于经济波动过于敏感,而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前三季度国民经济运行数据显示,目前我国经济运行基本面依然良好。一是经济仍然保持平稳较快增长。2008年前三季度 GDP为201631亿元,同比增长了9.9%,比上年同期回落2.3个百分点;但仍略高于改革开放以来9.8%的年平均增速,考虑到年初以来经历的多次灾害打击和国外恶劣环境的影响,这一增速来之不易。同时,与陷入低迷的世界经济相比,中国经济平稳较快的增长态势也格外引人瞩目。二是消费价格涨幅回落趋势明显。前三季度CPI上涨了7.0%,比上年同期上涨2.9个百分点,比上半年回落了0.9个百分点;9月份居民消费价格上涨4.6%,比上月回落0.3个百分点。至此,进入今年以来,CPI连续5个月下降,表明我国控制通货膨胀取得明显成效。三是结构调整取得积极进展。工业结构有所改善,前三季度高耗能行业生产同比增长13.2%,比上年同期回落6.4个百分点,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增长16.5%,比全部规模以上工业增速高1.3个百分点;农业生产获得较好收成,全国粮食连续五年增产;前三季度中西部地区生产和投资增长明显快于东部。四是经济运行质量继续提高,1—8月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实现利润增长19.4%,前三季度农村居民人均现金收入实际同比增长11%,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实际同比增长7.5%。
面对内忧外患,中国经济仍然能够保持平稳较快增长,说明经过改革开放30年的不断发展和完善,中国的经济体制具备了抵御风险的能力。首先,相对稳定的金融体系使中国受金融危机的冲击相对较小。本次全球性危机是从金融领域开始,并通过密切的金融通道在世界范围内迅速蔓延的。而中国经过多年的金融体制改革,形成了银行、保险、信托等行业相互支撑的稳定的金融体系,并处在国家宏观调控的有力掌握之下,抗干扰能力较强。其次,雄厚的外汇储备为中国应对金融危机提供了有力保证。截至2007年12月,中国外汇储备余额已达15280亿美元。这一方面使中国有足够的信心保持人民币币值稳定;另一方面使中国保持充足的国际购买力,应对采购成本的剧烈波动。再次,对资本项目的管制有效延缓了国际金融危机的渗透。多次大规模金融危机给我们的教训是,资本不受管制的频繁流动必然导致一国金融体系的不稳定。中国一直没有放开对资本项目的管制是十分明智的,在受到管制的情况下,国际资本不可能大量外逃,从而保证了国内金融体系的相对稳定。最后,中国传统的高储蓄倾向使国内免受信用危机影响。中国居民习惯于将钱存进银行,而且只花“自己的钱”,也就是说,我们对信用消费的依赖不像外国那么大。因此,当美国因为信用挤兑而使全世界陷入困境时,中国仍然能够保持经济生活不受过多影响。
在铺天盖地的金融大海啸中,中国成为一块受人瞩目的高地,这不能不算是一个奇迹。实际上,这个奇迹的受益者不仅仅是中国本身,对于风险高企的世界经济而言,中国经济的稳定发展也具有提升信心和改善预期的“双重疗效”。按照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的研究成果,2008年中国GDP的增速仍然会在10%以上。这说明,中国经济不仅现在运行平稳,并且会保持良好的发展势头。
稳定才是硬道理
在过去30年中,我们过于习惯高速增长的巨大刺激,特别是最近5年来,年均两位数的增长率更使我们有点“找不着北”。经济学的研究表明,不正常的高速增长不应成为各国追求的目标,只有稳定的增长才是一个国家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保障。近两年中国经济发展的事实也恰好佐证了这一论断,2007年开始,股市反常波动,楼市高烧不退,通货膨胀越演越烈,各方面矛盾突出,社会不和谐因素大有抬头之势。这说明,我们最不愿见到的“泡沫”已经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在这种情况下,国家积极采取措施调整经济运行,反映了政府对国民经济高度负责的态度和对经济发展规律的良好把握。“防过热”是过去几年中国宏观调控政策的基点,当前经济从升温到降温,是调控政策有效性的体现。我们应该为此感到高兴,而不是惶恐。同时,我们也必须从单纯追求高增长率的误区中摆脱出来,转而习惯于稳定的经济增长。
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如何保持住这种稳定的增长态势。从中央近期各种经济工作会议显示的信息可以看出,“保增长”已经成为当前宏观调控的主要目标。
从宏观政策工具看,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肩负着相当重的责任。此前,一连串的紧缩货币政策在应对毫无节制的信贷和投资上显示了积极的效果,增速逐渐放缓的货币供给量对抑制通货膨胀也居功甚伟。但是,在经济面临下行期的当口,这些政策效果却显得十分不合时宜。对此,央行态度急转,频繁降息,放松信贷,但效果尚不明显。显然,继续实行“松货币”政策仍是今后调控的必然选择,与货币政策的无所适从和效果偏差相比,财政政策此时则显示出难以比拟的优越性,因此应在以后的宏观调控中担当起重要角色。日前,国务院常务会议在部署四季度经济工作时指出,要采取灵活审慎的宏观经济政策,保持经济稳定增长。这无疑对财政政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因为财政政策的“相机抉择”性是其最大的优点。而且,与货币政策相比,目前财政政策有更大的发挥空间。比如,可以通过减税和增加政府开支来刺激消费,从而促进经济增长。
从拉动经济增长的动力看,“三驾马车”中的出口在世界经济衰退的大背景下已经显现出疲软之势,因此,扩大内需和投资成为现在的当务之急。刺激消费的措施除上述提到的减税政策外,还应该采取稳定市场的措施和鼓励消费的优惠政策,以提高居民的消费意愿。比如,在目前争议颇多的房市,国家政策就有很好的发挥空间。城市居民对于住房的需求不是不旺盛,而是过高的房价遏制了他们的购买意愿,同时,攒钱买房也挤占了用于其他领域的消费。使房价回归理性,并采取必要的优惠政策鼓励居民购房,将是扩大内需的一招“四两拨千斤”的智举。在投资方面,增加基础设施建设是刺激经济增长的有效措施和保障经济发展的长效机制。很多人认为,房地产业的萧条意味着投资领域已经没有前途可言。这种认识是错误的,过去几年,人们把房地产业看作“掘金”的巨大宝库,这种观念是十分不理性的,因为房地产业和其他产业一样,有着起步、发展、衰退的循环,是不可能长盛不衰的。比较而言,对于基础设施的投资虽然短期效果不显著,但其对经济长期稳定发展的保障作用却是其他政策所无法比拟的。特别是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大国而言,基础设施建设是永无止境的,因为人民对公共需求的层次和质量会随经济发展而不断提高。加大对基础设施的投资力度可以从医疗、教育、文化等方面入手,这些部门不仅是国家提供公共品的重要领域,也是与人民群众利益关系最紧密的领域。对这些领域追加投资,一方面可以刺激经济增长,另一方面也可以缓解多种社会矛盾,为经济平稳较快可持续发展奠定坚实基础。
研究中国当前的国情我们不难发现,刺激消费和扩大投资有一个明显的交叉点,就是“三农问题”。8亿农民可以说是我国最大的消费群体,如果能够提高广大农民的购买能力和消费意愿,内需自然顺理成章地成为推动我国经济增长的第一动力。而刺激农村消费的关键在于提高农民收入,实际上,农村繁荣、农业发展、农民增收,一直是受中央和业界高度关注的问题。刚刚结束的中共第十七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推进农村改革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确定了今后农业发展的目标任务,并制定了一系列保证措施,为在新的起点上推进农村改革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纲领。可以预见,提高农产品收购价格、增加各项农业补贴、鼓励农民自主创业等一系列惠农政策即将陆续出台,从而为农民增收和农村发展提供保障。同时,农村也为投资提供了广阔空间。目前我国农业基础还比较薄弱,农田、水利、交通等条件急需改善,这些都需要大量的投资。可以说,农村为未来中国经济的稳定快速可持续发展提供了一个崭新的切入点。
在风雨飘摇的世界经济领域,中国始终保持一枝独秀。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经济不会陷入危机,而只会在新的压力下不断走向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