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抗抗,第七、八届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2009年被聘为国务院参事。2011年起担任中国文字著作权保护协会副会长。代表作为长篇小说《隐形伴侣》《情爱画廊》《作女》《张抗抗自选集》5卷等。
  实体书店的“逆流”回暖,成了这个冬日上海的一个文化景致。无印良品等书店接踵而至;这边上海三联书店的书香蔓延到了朱家角,那厢“最美书店”钟书阁也将在繁华商业区绽出新枝……
  这个文化景致的深层意义是,即使是在今天信息汹涌的时代,读书依然是无法被稀释的。正如在“2015上海智慧女性读书论坛”上,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张抗抗在接受《解放周末》专访时所说的,“读书是生活的必需品,而不是化妆品。”
  作为生活必需品的读书,不是给我们的精神涂脂抹粉,而是让我们超越“知道”,感受“思想”。
  我们的问题不是不知道,而是可能变成了知道最多而思考最少的人
  解放周末:您担心时下人们因为电子阅读的便捷,而在“知道”上浪费了大量精力,却缺乏思考的时间。“好比吃多了零食,已经塞不进正餐。”在您看来,一顿好的精神正餐应该是什么样的?
  张抗抗:我不反对电子阅读,现在我出门也喜欢在手机或者电子阅览器里存进电子书,利用边角料时间来看。阅读的载体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阅读的内容。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进入了一个文字获得太方便快捷的时代,而人们又那么忙忙碌碌,所以,阅读经常是碎片化的,就像吃零食一样。现在,我们从微信上就可以看到很多东西,可有时候我会问自己,一个人有必要知道那么多信息吗?即便一个人知道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也就是个“知道分子”。就像零食只是食物的一种,即便一个人每天吃各种零食,他的营养肯定还是不全面的。今天,我们的问题不是不知道,而是浪费大量时间去了解不必要的信息,可能变成了知道最多而思考最少的人。
  学会吃好的正餐,首先需要控制自己,这包括对零食式阅读的控制和对自己需求的控制。智慧的人是有控制能力、清楚自己需要什么、然后有的放矢地去阅读的。当你不再忙于“知道”,而开始静心“思考”时,你就有了求知的方向。然后,根据你所关注的,去看有思想含量的书,这时的阅读才是有意义的。
  解放周末:您对阅读的控制力,始于何时?
  张抗抗:这个应该是从小就养成的阅读习惯。尽管,那时候的书没有现在这么多,但我对文学的热爱、对理想的追求,都是从少年时代的阅读开始的。但因为遇到“文革”,我们刚刚会阅读不久就上山下乡了。不过,我带了一些文学书去了北大荒,我在《我的人生自述》中有一章《探亲大补》,专门描述了当年我回杭州探亲的时候,怎么样想尽办法去找书看,如久病体虚的人寻求药材“大补”。
  在那个极度闭塞的年代,我们寻书、借书、偷偷读书,那种读书的艰辛,是现在的年轻人难以体会到的。我们的阅读体验,与今日信息爆炸时代中的阅读形态,不可同日而语。可以说,当时涌动的是一种“阅读的暗流”,好书不能公开流传,但依旧在私下里被传播着。
  解放周末:在自由阅读不被允许的时代,找到一本好书对您意味着什么?
  张抗抗:意味着黑暗中的一线亮光。有了一本好书,我就觉得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还存在,心灵世界就有了寄托。
  我的父母都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追求进步的青年,因此我家里有许多关于苏俄文学的藏书。当我经过了阅读童话的阶段后,接触的就是苏俄文学。最早读的《金蔷薇》,让我知道了文学之美和文学之神圣。还有托尔斯泰的《复活》、屠格涅夫的《前夜》《父与子》、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等等,都带给我一种对未来的模糊憧憬,书中好像传来一种外部世界的无形召唤。
  当时我的读书,就是黑暗里守着一点光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