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于 《财新周刊》 2016年第48期 出版日期 2016年12月12日
票交所成立和《票据交易管理办法》出台，意义深远；按市场化原则建立全国统一的票据交易平台，利于避免票据业务操作风险，并为优化货币政策传导机制奠定基础

《财新周刊》 文| 财新记者 韩祎 张宇哲
　　上海票据交易所（下称票交所）成立和《票据交易管理办法》（下称《办法》）出台，是票据市场的里程碑，意味着风险频发的票据业务将迎来大变局。
　　2016年12月8日，筹备半年的票交所正式亮相。央行行长周小川在书面致辞中指出，上海票据交易所作为具备票据交易、登记托管、清算结算、信息服务多功能的全国统一票据交易平台，将大幅提高票据市场透明度和交易效率，激发市场活力，更好防范票据业务风险；也有助于完善中央银行金融调控，优化货币政策传导机制，增强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
　　建设统一票据交易平台的呼声由来已久，此次促成提速的导火索，则是2016年初开始陆续爆发的票据风险案件，从巨大的涉案金额到荒诞的违规戏码，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市场参与者和监管者——票据市场的统一整治、加强监管已迫在眉睫。
　　在此背景下，票交所的成立以及《办法》的出台，意义深远。一位接近央行的权威人士指出，票交所将会统一全国票据市场；《办法》作为票据市场的顶层设计，对票据交易作出除《票据法》以外的最高解释。
　　由央行推动并主管的票交所，将通过推行票据业务电子化，封堵屡禁不绝的假票和克隆票、一票多卖等操作漏洞，解决由于缺乏全国统一市场、信息不透明带来的金融风险。
　　成立票交所，在全世界范围内并无先例。前述接近央行权威人士介绍，票交所的建立不仅将提升票据市场电子化水平，还突破性地将票据这一传统支付工具变成货币市场的标准化工具，这些也将与包括《票据法》等在内的现行法律实现很好地衔接。
　　财新记者独家获悉，央行在筹备票交所时，非常强调市场化思路。票交所采用票据全生命周期管理模式，通过多项创新解决了许多票据业务的难题，并且以《办法》的形式将创新凿实。
　　但就在票交所亮相前夕，多地扎堆成立地方票交中心，未免令人担忧会导致票据市场的分割和混乱。
　　央行副行长潘功胜在票交所开业仪式上强调，票据交易平台是全国统一的，而不是区域分割的。“首先是全国的，不是地区的；其次是统一的，不是割裂的。未经国务院和金融管理部门批准设立的票据交易平台，违背国务院2011年38号文（即《国务院关于清理整顿各类交易所 切实防范金融风险的决定》）的精神。”
　　上述接近央行的权威人士向财新记者强调，即使地方政府和金融办支持这类地方票据交易中心，如果从银行端封住业务，地方市场也将难以为继。
票交所起步
　　定位为全国统一票据交易平台的票交所，是票据市场重要的金融基础设施，由央行推动设立。
　　据财新记者了解，2016年5月，央行金融市场司开始联合其他司局以及外部机构着手筹备票交所。最终，票交所注册资本为18.45亿元，共有29家股东。财新记者独家了解到，央行下属八家单位共出资约10亿元，包括中钞实业有限公司、北京人银科工贸有限责任公司、中国外汇交易中心、央行清算总中心、中国银行间市场交易商协会、上海黄金交易所、银行间市场清算所股份有限公司和中债信用增进有限公司。
　　另外，工商局披露的股东信息显示，票交所吸纳了部分银行作为股东，包括工商银行、农业银行、浦发银行、中国银行、光大银行等通过子公司入股。
　　人事安排方面，据财新记者独家了解，现任中国银行间市场交易商协会秘书长谢多将兼任票交所法定代表人和董事长，央行会计司正司级巡视员李忠林即将出任票交所的总经理，央行金融市场司处长孔燕即将担任票交所副总经理。截至发稿时，以上安排尚未正式宣布。
　　根据央行11月初发布的《关于做好票据交易平台接入准备工作的通知》（银办发224号文），票交所系统建设分为两期：12月8日上线试运行的是一期系统，主要实现纸质商业汇票（下称纸票）交易功能，会员以客户端模式接入，采取“先试点后推广”的分批上线策略；未来二期系统将实现纸票和电子商业汇票（下称电票）的交易。2016年12月8日至2017年7月31日为过渡期。
　　现在登录票交所界面进入“中国票据交易系统”，可以看到五大模块：场务管理、纸票登记、登记托管、清算结算和票据交易。从票据交易模块来看，现在系统只支持转贴现交易，直贴尚未纳入。
　　“等系统运行步入正轨，票交所会将与票据有关的全部流程纳入现有体系内，包括直贴环节。票交所的目标是统一市场、集中数据，直至交易、报备和登记、承兑、贴现都集中在这里，才可以查到票据的真假、存在哪些问题。”前述接近央行的权威人士表示，但系统建设是个逐步纳入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先从交易端入手，业务逐步延伸，让市场参与者逐渐适应。
　　多位市场人士非常关心一期、二期系统以及银行系统之间的对接问题。上述接近央行的权威人士向财新记者表示，一期系统和电子商业汇票系统（ECDS）属于央行内部的两个系统，相关司局已经协调沟通完毕，不存在技术障碍，银行系统的改造升级也要在过渡期内完成。
　　一位资深票据人士分析，基于该系统的票据交易仍需在场外线下询价，与债券市场的报价模式类似。他评价道，交易系统和业务系统应该分开讨论，交易系统是所有的交易者都在系统上报价；业务系统是点对点的，属于两个交易者之间处理业务流程的电子系统。“完整的交易系统应该集报价、撮合、清算和交割于一体。”
　　这位资深票据人士认为，票据、债券相对于股票产品更为复杂，股票只包括代码和价格两个因素，票据和债券则牵扯到交易对手的额度、授信级别等维度，较难做到完全的电子化交易，线下询价则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也符合交易习惯。所以，票交所参考债券市场设置报价撮合模式具有一定道理。
　　前述接近央行的权威人士也认同这个观点，认为可将票据类比为债券，但二者有很多不同。例如，票据的额度相对较小，未来会允许将其打包后再交易。
　　值得注意的是，票交所采用了票款对付的结算方式，这与银行间债券市场2013年开始实施的券款对付（DVP，Design Verification Plan）结算方式原理一致。票交所系统的交易结算还包含纯票过户，是指结算双方的票据过户与资金支付相互独立的结算方式，应用于同一法人分支机构间的票据交易。
　　DVP是指债券交易达成后，在双方指定的结算日，债券和资金同步进行相对交收、并互为交割条件的一种结算方式。也就是说“见券即时到账”，系统能够自动结算，避免了人工结算导致券和款产生时间差，从而避免“搓券”现象。
　　“有了DVP结算方式，类似农行票据案中‘票据变报纸’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了。”前述接近央行的权威人士指出，DVP不仅能够帮助票据交易规避操作风险，还能够帮助央行掌握资金流向各个行业、各家企业的情况，这将有利于央行调整货币政策，并且为央行再贴现的公开市场提供窗口。
　　南京银行同业部总经理龙艺表示，票据回购是货币市场的一部分，只是原来很多交易都在线下；票交所成立后，就解决了因票据信息不对称而造成利率差的问题。信息透明，有利于形成公允高效的票据市场利率曲线，有利于货币政策的快速传导。对于银行，大大降低了操作风险；对于中小企业，提高了票据交易的效率、降低了交易成本，有望成为中小企业便利的短期融资市场。
票据交易新规落地
　　在票交所成立前两天，央行印发了《办法》，使票交所的多项创新举措得以落地，也利于化解票据市场长期存在的诸多操作风险。
　　具体而言，《办法》确定了票交所的两个创新概念：“保证增信”和“付款确认”。“保证增信”属最重要的创新之一，指贴现人可以按照市场化原则选择商业银行对纸票进行保证增信，而保证增信行对纸票进行保管并为贴现人的偿付责任进行先行偿付。纸票贴现后，其保管人可以采用实物确认或影像确认，向承兑人发起“付款确认”，由承兑人在对票据真实性和背书连续性审查的基础上对到期付款责任进行确认。



　　根据保证增信和付款确认的状态，分为四种情况，不同的情况对应不同的先行偿付顺序，票据到期偿付顺序为承兑人、保证增信行和贴现人。如果出现问题，根据市场化的原则按照偿付顺序赔偿责任。
　　前述接近央行的权威人士对此评价道，整个设计贯穿着市场化的思路，票交所不会指定保管行。如果出现问题，相关方则按照责任权属，依照相应的偿付责任来完成赔付。“这几个创新也能帮助参与者明确信用承担者，有利于市场定价。”
　　除了这两个关键概念，票交所的运行规则以及《办法》的制定，都围绕市场化原则展开。据财新记者独家了解，相关部门研究了票据市场的关键问题，包括解决商业银行一点接入问题、票据无因性等问题，陆续通过市场化的规定将其一一落实。
　　前述接近央行的权威人士介绍，本着市场化的原则，票交所不会指定票据流转过程中的票据保管行、贴现行、每日交易额度等，这些都由市场自行选择。“只要参与者双方达成协议，欢迎各类参与者加入票交所。”
　　具体而言，法人类、非法人类、央行确定的其他市场参与者都可以到票交所平台交易。法人类是指金融机构；非法人类是指各类投资产品，包括资管计划、银行理财产品、信托计划、保险产品、社会保障基金等。
　　另外，《办法》要求电票的签发、承兑、质押、保证、贴现等信息应当通过ECDS系统同步传送到票交所；纸票贴现前，金融机构办理承兑、质押、保证等业务也要于规定时间内在票交所完成相关信息登记，纸票贴现后承兑人开户行还要及时登记承兑信息。这将进一步提升票据市场的电子化程度。
　　央行推进票据市场电子化的努力始于2009年上线ECDS系统，但这个系统利用率并不高。数据显示，2013年电票签发量不足商业汇票签发量的8%，2015年末升至25%。此前央行一直没有强制推动使用电票，只是积极地引导。但是今年票据风险案件频发后，央行在对商业银行的调研中透露了强制推广电票的意图。今年以来，电票占比明显提升，截至2016年三季度末，电票签发量占比升至44%。
　　这并不意味着纸票将被全面取代。前述接近央行的权威人士表示，纸票仍然有存在的必要性，包括服务中小民营企业、应用于偏远地区等。
　　因此，央行出台《办法》的同时，还制定了《纸质票据信息登记操作规程》（下称《规程》）。多位市场人士认为，《办法》和《规程》在很多方面简化了交易手续，并且有利于规避操作风险。
　　比如，纸票和电票的贴现无需提供合同和发票；票据交易无需转贴现凭证、贴现凭证复印件、查询查复书及票面复印件等跟单资料；承兑人对付款责任的确认可以自行选择实物形式或影像形式，二者具有同等法律效力。
　　前述接近央行人士表示，贴现之后可以做到“动账不动票”，就是不需要转移票据，大大增加了票据交易的安全性。
地方票交中心抢跑
　　央行力推的全国统一票据交易平台上线之前，地方已经开始抢跑。
　　10月底，京津冀协同票据交易中心（下称京津冀票交中心）、武汉票据交易中心（下称武汉票交中心）、深圳前海金融票据报价交易系统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前海票交中心）宣布正式上线运营，这三家票据交易平台分别位于北京、武汉、深圳。
　　财新记者独家获悉，除了前述三家区域性票交平台，青岛、贵阳、郑州、重庆、杭州、沈阳等至少七八个城市也都将于近期成立区域性票交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