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之际,堪称是“留名不留命、留命不留名”的乖戾时代:
稍微有点名气的才子,要不就是拒绝做官,最后被朝廷构陷杀害,如“竹林七贤”之一——嵇康;
要么就是入朝做官,但被人鄙视,美名不保,如同为“竹林七贤”的山涛。
但有一个人,既能在官场中游走自如,又能在对皇室阿谀奉承过后,继续享有美名,被赞誉为“命世大贤”。
这个奇特的人,就是“竹林七贤”之一——阮籍。
阮籍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
其实他只有一招——喝酒。
晋文帝司马昭曾经想跟阮籍结成儿女亲家。阮籍一看来提亲的皇家仪仗,心想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干脆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让来人根本和他说不上话。
而他这一醉,一连醉了六十日。
司马昭没辙,也就放弃了这一做法。
有一次他甚至主动向皇帝请官,去做步兵校尉。皇帝一听,非常高兴,以为他想通了,其实道理很简单:阮籍只不过是听闻了步兵营的厨师存了大量的酒,一心想去喝人家的酒罢了。
别以为阮籍只会喝酒,才子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他的办事能力绝对是一流的。
阮籍在东平做官的时候,是乘着毛驴走过去的。他一到治所,看见办公的地方层层隔墙,妨碍他看风景的视线,于是马上令人把墙拆掉。
结果这一拆,不但让阮籍得以大饱眼福,还让官府人员的办公效率大增,因为墙没了,走两步就传达了命令。东平这个地方,一时清明。
可是阮籍只在东平任上仅仅十天,就回去了。
 
人在江湖飘,不能不挨刀。既然在朝廷做官,总不得不做些阿谀奉承的事。可是他的阿谀奉承又实在是太高明了。
司马昭想要做晋王,可是不能明目张胆地说自己想做,于是暗示部下写“劝进表”,以表示自己实在是众望所归。
而这封劝进表,就是阮籍写的。
阮籍接到任务已经很久了,可是由于醉酒常常忘了写。这一天使者来求,说是已经到了不可不写的时候了,阮籍这才一挥而就,洋洋洒洒地写了这篇大作,“辞甚清壮。”
他这篇文章写得很妙:前一部分称赞司马昭如齐桓公、晋文公一样文韬武略,安定天下,尊奉周王室。接下来他并没有写要司马昭乘此功绩,受封晋王当之无愧,而是曲笔写道:
既然司马晋公你已经位极人臣,那么如果你仿效支伯、许由,像他们一样不接受别人的禅让,那么不就更能成就你的盛名吗?
阮籍这一招真高,既奉承了死要面子的司马昭,又能够保持住了自己的名声(我可没叫他接受封爵,是他自己没听我的话),不论是谁,都没有攻击他的理由了。
阮籍曾经登上广武山,那里是当年刘邦和项羽大战的地方,他不禁感叹: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言下之意:如果让他活在那里年代,他大概比刘项二人更加光芒万丈,功勋显赫。
可惜,他活在乱糟糟的魏晋之际。人,总是超不出时代的窠臼,能好好地活下来已经是莫大的成就了。
还是好好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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