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性:女性主义的觉醒
离歌笑
*未经作者同意,严禁以任何形式转载。
*本文大多数段落援引《第二性》原文,仅代表作者在上世纪的观点,切勿完全将如今的境况对号入座
对于女性来讲,当我们谈论到“性别不平等”这样的话题时,无疑是严肃、沉重、甚至不想面对的。但正如二十世纪法国女性主义泰斗波伏娃在《第二性》一书中所说,“我们有必要仔细研究女人的传统命运,她是怎样学会适应她的生存状况的,她是怎样感受的,她封闭在什么样的天地里,她被允许逃避哪些约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明白,女人要继承沉重的传统,尽力铸造新的未来时,会面对哪些问题”。
怀着自然的好奇心,我认真阅读完了整本书,不得不说是一本心理学的经典著作,书中从神话、传统社会、生理、心理等各方面对女性心理成因进行了详尽的测写,并就什么是真正的独立、女性如何走向解放进行了探讨。在豆瓣上,这本书获得了9.2的神级评分,并被高度赞誉:“从此,世界上的女人分为两种,读过《第二性》的女人以及没有读过《第二性》的女人,对前者抱以尊敬和赞赏,对后者抱以宽容和悲悯”。
在看完全书后,我们能更加理解女性成长和独立的不易。相信终有一天,女性可以用她的“强”去爱,而不是用她的“弱”去爱,不是逃避自我,而是找到自我,不是自我舍弃,而是自我肯定。那时,爱情对她和对他将一样,将变成生活的源泉,而不是致命的危险。
一、异化程度最高的哺乳动物
与男性相比,女性的生理特征更具有异质性。在月经周期,女性体内腺体的不稳定往往会导致其神经及其脆弱,中枢神经系统受到损害,往往会引起头痛,产生生理反射和痉挛的复杂症状,并通过脾气的极度不稳定表现出来:她会比平时更易激动,更神经质,更喜怒无常,会表现出严重的心理紊乱。在这个时期,女性感到自己的身体像异化的物体一样难受。
当受精卵在子宫中着床,并在其中发育时,女性会经历更为深刻的异化——怀孕。怀孕是一件累人的事,对女性来说,要求她作出沉重的牺牲。在怀孕的开头几个月伴随着缺乏胃口和呕吐,机体在磷、钙、铁等方面都出现贫乏,新陈代谢过快刺激了内分泌系统,神经系统处于亢奋状态。如果她不够强壮,或者卫生环境较差,经常会因为生育而变样和衰老,甚至出现生命危险。
一般来说,女性比男性的骨骼更纤弱,骨盆跟宽大,以此适应怀孕和分娩。女性的肺、气管和喉咙比男性小些,血液比重更低,血红蛋白的合成能力差些,因此,女性不那么强壮,更容易贫血。女性的甲状腺比男性发达,内分泌的不规则对植物神经系统产生作用,神经和肌肉的控制不能得到完全的保证。这种缺乏稳定性和控制力使女性情绪起伏、心跳、脸红等等,由此容易有痉挛的表现:流泪、狂笑、神经质。
可以看到,上述特点中有许多源于女性对物种的附属性。在所有哺乳动物中,女性是受到异化程度最高的,并且最激烈地拒绝这种异化;任何雌性哺乳动物,机体对生殖职能的从属都没有如此迫切,接受起来也没有如此困难——青春期和更年期的危机,每月的“诅咒”,长时间而困难的妊娠,痛苦而危险的分娩。可以说,因为她要确定自身为个体,要起来反抗命运,所以她的命运显得更为悲苦。如果将女性与男性比较,男性便显得无比地具有特权——男性的生殖力不与他的个人生存相冲突。
这些生理学论据极为重要,它们在女性的历史中以一种客观事实进行描述,是女性处境的一个本质因素。因为身体是我们控制世界的工具,它是一把钥匙,能够让人理解女性的不易。但女性的生理特性本身并不能决定女性的命运,它不足以确定性别的等级,也不能将女性判定为从属的角色。
二、传统困境
如果对女权主义崛起的历史进行鸟瞰式一瞥,我们就会发现,整部妇女史是由男人写就的。正如同“没有黑人问题,这是一个白人问题”“反犹不是一个犹太人问题,这是我们的问题”一样,女性问题始终是一个男人的问题。可以看到,男性一开始是为何以体力取得精神的威信,从而创造价值、风俗、宗教,女性从来没有跟他们争夺这种支配权的权利。
正是建立在私有制基础之上的社会制度导致对已婚女性的监护,也正是由男性实现的技术革命解放了今日的女性;正是男性伦理观的改变,导致许多家庭通过“节育”控制人口,部分地使得女性从生育的奴隶中解放出来。女权主义本身从来就不是一个自主的运动:它部分是政治家手中的一个工具,部分是反映更深刻的社会悲剧的附加现象。在美国(上个世纪),在工作中寻求独立的女性,要比男性竞争者少很多机会。她的工资在很多职业中低于男性的工资,她的工作专业化程度更低,即便是同样的工作,她的报酬更少。男性占据着最重要的岗位,这使得男性和女性在经济上构成两个阶层。
左右着女性目前状况的事实是,在正在成形的新文明中还残存着最古老传统的痼弊——女性的处境正在失去平衡。的确,我们对女性敞开了工厂、办公室、院系的大门,但问题在于,人们依旧认为,对于女性来说,结婚是最体面的归宿,它能使女性完全不用参与辛劳的工作。就像在原始文明中,做爱是她有权让人或多或少直接付费的一种服务。除了在苏联,到处(主要指资本主义社会)都允许现代女性把自己的身体看做是一笔可以利用的资本。卖淫是被容忍的,卖弄色相受到鼓励。风俗允许已婚女性受丈夫供养,她拥有比单身女性更高的社会尊严;风俗依然在鼓励少女期待从“白马王子”那里获得财富和幸福,而不是独自尝试困难而不一定成功的征服。这种期望将她的力量和利益分割开来,这种分割对女性来说是最严重的障碍。
父母抚养女儿是为了让她结婚,他们并不想鼓励她的个人发展,她在婚姻中看到那么多的利益,以至于她本人渴望结婚,这就使得她往往不如她的兄弟们受到那么多的专业训练,受到那么扎实的培养,从而让她不是那么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职业中,由此,她注定处于低下的低位——恶性循环便这样形成了,这种低下加强了她要找到一个丈夫的愿望。利益的背面往往意味着负担。大量女工和女职员只把劳动的权利看做是一种义务,结婚才能使她们从这种义务中解脱出来——这使得她既想通过婚姻摆脱工作,又不肯接受婚姻的隶属关系,期待着兼顾家庭和职业而不让自己劳累。这种人没有明白,诱惑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障碍,她们总以为婚姻是最完美和省力的方案,殊不知美满婚事的几率不足千分之一。
三、被动性的来源
小女孩最喜欢的事物是布娃娃和童话。打扮布娃娃,就像她梦想自己被打扮和被喜爱那样——她把自己看做一个美丽的布娃娃。通过恭维与责备,通过形象与词句,她发现了“美”与“丑”的含义。而通过睡美人、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童话,通过“总有一天,爱我的男人,他会来的”这样的歌谣,她懂得了要获得幸福,必须被爱,必须等待爱情。童话中的女主人公往往年轻貌美,在一开始出现时扮演者受害者的角色,这种情节给小女孩灌输着一种错误观念:爱情和受苦以动人的方式交织在一起,女性正是通过落入卑劣的深渊,才确保最甜蜜的胜利。受到这种观念影响的女性在长大后往往耽于愁苦和浪漫的幻想,怀着无序的兴奋,沉浸在激动中。她们缺乏行动,缺爱说话,在自恋的感受中寻找安慰。她们把自己看做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孤芳自赏,自怨自艾;自然而然,她们变得爱卖俏和装腔作势。另一方面,她们又对现实表现出种种不适和无奈,于是不耐烦、发脾气、爱哭泣。
所以,童年的环境会让女孩或多或少地感受到被动性和恐惧,这使得她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内在矛盾。对于一个男孩来说,无论他是有雄心的还是冒失的,他奔向的是开放的未来;无论他是水手还是工程师,无论他留在田地还是走到城里去,他都会看到世界。他面对着各种意外和机会,等待着他的未来是自由的。而当女孩想到她会成为妻子、母亲、祖母时,她所面对的是像她母亲一样持家,照顾自己的孩子们。她才十几二十岁,但她的历史却已书写完毕,她会感到自己的头顶上总有天花板,四周总有挡路的墙壁,这样的未来让她缺乏安全感,让她恐惧。
但是,我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这种被动性并不是来源于女性本身,这是社会和风俗强加给女性的命运。男孩的机会在于,他的为他人存在的方式有利于他确立自己的存在。他可以爬树、跟同伴打架、在激烈地游戏中较量。他把自己的身体当做驯服自然和战斗的工具,他对自己的肌肉和性别感到骄傲。通过游戏、运动、挑战,他学会了挨揍、接受教训、不流眼泪,也学会了做事、创造和行动。在男孩这种对客体形象的属于自己的操心和通过具体计划自我确定的意志之间,没有根本的对立。
 
相反,在女孩身上,一开始就在她的自主生存和她的“他者存在”之间有着冲突。人们向她灌输,为了讨人喜欢,就必须竭力令人喜欢,成为客体;因此,她应该放弃她的自主。人们把她当作一个活的布娃娃,拒绝给她自由;因此,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由于她越是少运用自由去理解、把握和发现周围的世界,她就越是在世界上找不到资源,她就越不敢确认自己是主体。要是人们鼓励她去做,她可能表现出与男孩同样的活力、同样的好奇心、同样的主动精神、同样的大胆。
四、走向解放
现在,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提倡男女平等,每个女公民都有选举权,在法律地位上、在工作中、在生活里,大多数人都已经接受性别无差异的事实。有许多女性已经在自己的职业中获得经济和社会地位的自主,“我从来没对任何人提出过要求,我的成功全靠自己”,这句话最能够用来形容她们的状态。但成为这样的女性还远远不够,经济上摆脱了男人的女人,在道德、社会、心理状况中并没有达到与男人一摸一样的处境。
在心理和性格上获得真正的独立是很难的,因为女性的全部教育都趋于阻挡她走反抗和冒险的道路。从她的童年起,整个一生,人们宠溺她、腐蚀她,如果有人让孩子整天玩乐,不给他机会学习,不向他指出学习的用处,促使孩子变得懒惰,待他成年,就不会告诉他,他已经选择了做无能和无知的人。人们就是这样抚养女人,从来也不教导她亲自承担生存的必要性,她便随波逐流,依靠保护、爱情、援助、他人的领导;她让自己受到迷惑,希望能够什么事也不做,就能实现自己的存在。她向诱惑低头是错了,但男人不配指责他,因为是他诱惑她这样做的。
真正独立的女性,并不会以“女权主义”作为自己的护盾或借口,她们会用更高的眼光和洞察力审视当下的状况,进而了解到自己该做什么,哪些是甜蜜的谎言。她们会摆脱传统的桎梏,不再将家庭当作生命的全部、不再将爱情当作上天的施舍,不再将婚姻当作晋级的筹码;相反,正如同男性一样,家庭、爱情和婚姻对于她们来讲不再是聊以慰藉的寄托,而是拥有自主权的幸福的选择。独立的女性没有太多闲暇像卖弄风情的女人那样醉心于美容,她们是典雅与美丽的爱好者,但绝非以此为生,她们知道自己是一个意识,一个主体。只有当女性意识到,“一个人不能随意地扼杀自己的目光,而要把自己的眼睛改变成一片天空;一个人不能阻止身体趋向于世界的冲动,而要把自己的身体变成有生命的雕像”,这样的女性,她们所信奉的女性主义才会真正觉醒,而她们自身也终会走向解放。
2017年12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