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衡的存在性与均衡的稳定性是两个问题。它们描述了不同的性质。

（在既定条件下）系统一旦实现某状态，便不再偏离该状态，这种状态即均衡状态。均衡的定义本身并不包含如何实现均衡的内容。

（在既定条件下）已经处于某均衡状态的系统，一旦偏离该状态，便能自发地恢复到该状态，该均衡状态即稳定均衡状态。稳定均衡的定义本身并不包含如何偏离均衡的内容。

存在性与稳定性都取决于给定的外生条件，存在性与稳定性都是针对既定外生条件的（“假设其他条件不变”），不同的外生条件可能对应不同的存在性与稳定性。

“非均衡是暂时的，均衡是常态，事物总是向均衡方向前进”这句话也许说的是均衡的稳定性（当然其前提必须是存在性）。

外生条件变化了（发生“外生冲击”），原先的均衡状态在新的外生条件下可能不再是均衡的，系统会自发偏离该状态。如果新的外生条件对应了新的均衡状态（即假设了新外生条件下均衡的存在性），并且如果该新的均衡状态又是稳定的（即假设了新外生条件下均衡的稳定性），我们就可能看到“事物总是向均衡方向前进”的局面。

总之，“事物总是向均衡方向”前进的判断其实暗含了“在任何条件下均衡都是存在且稳定的”这样的假设。

任何演化模型如果不能明确地区分外生变量与内生变量，就没有理由试图通过数学形式来推出他们想要的结论。

“如果按照演化理论来看，由于队列不断受到外界的随机冲击，失衡才是常态，均衡只是暂时的现象”

这种判断只要注意“均衡是针对每一组外生条件（对于每一次受到的外界的随机冲击）而言的”就可以了。

不妨将外生条件的变化情况归结于一个序列，这个序列的每个元素代表了“每一种外生条件”。那么，如果探讨“均衡”，就是探讨在“每一种外生条件”下，均衡是否存在，以及均衡是否稳定。

如杨小凯提到过的，Debreu（1974）、Mantel（1974）、Sonnenschein（1973）证明了一个“不可能定理”：在不具体写出模型的函数显式的条件下，我们不可能找出一般均衡的比较静态的一般规律。不知常谈演化的人们是否注意到了这个不可能定理。

在新古典经济学中，我认为比较静态的均衡类似于经典物理学中的用一个参照物来判断一个物体的运动，比较静态就把时间看作一个静止的时点，所以比较静态对于判断末一时刻的经济状况的状况来说比较合适。而演化的观点则总是把经济看作一个长期的、历史作用的过程，所以时间的进程在演化理论的中特别重要。

从一个更加广泛的意义上来说，比较静态的均衡其实和演化观点都是观察经济现象的一个方法，从直观上不好直接判断谁对谁错，正如队列的例子。但是，关键是哪一个观点能对我们预测和宏观控制经济进行更有益的作用。主流宏观经济学（新古典和新凯恩斯主义）其实都是在讨论如何对经济进行宏观上的控制，要么如新凯恩斯主义所说，可以实施相机的财政和货币政策调控经济，要么如新古典那样认为控制不起作用。总之都是一种控制论的观点，研究的是控制是否能使经济回到均衡状态。演化经济学继承的分析手段不是控制论，而是以热动力学为基础的复杂系统理论。所以，它不界定什么是均衡，而经济只是一个不断演化的过程、一个自我发现的过程，经济总是在不可逆的时间状态下波动。我的观点是，也许在演化经济学描述的经济状态中，一个趋势线也许可以表明经济有一个不断上升或者下降的“均衡”，但经济学家能否根据曲线就预测下一时期经济还是按这个趋势进行下去？也许一个意象不到的变异就改变了整体经济演化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