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著名学者朱学勤在《南方都市报》就“汶川大地震”发表感言,抛出所谓的“天谴论”,一时成为“国骂”的轰炸对象;无独有偶,在今天的日本地震中,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在国殇时刻,也抛出所谓的“天谴论”,也一时成为众矢之的。
仔细体味朱学勤的“感言”,我发现,朱学勤要表达的观点不过是“既像天谴又不像天谴”,把锋利矛头直接指向权力制度,如果排除翻译失误,我发现,石原慎太郎跟朱学勤不太一样,他没有玩语言游戏,直接说是天谴,并且把矛头指向个体私欲,几乎是所有的日本人。
可以说,朱学勤和石原慎太郎只不过是想利用“天谴论”来表达一种敬畏之心,问题是,有的集团或个人,他们正处于强势或迷失之中,他们对很多东西往往丧失敬畏之心。从某种程度上说,朱学勤和石原慎太郎“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出了自己对权力或私欲的另一种理解,这是值得尊重的地方。
“天谴”一词出自于汉董仲舒《春秋繁露·必仁且智》:“圣主贤君尚乐受忠臣之谏,而况受天谴也。”后来《新唐书·韩思彦传》也有言:“后太白昼见,劝帝修德答天谴。”可见,天谴一开始就具有“上天谴责”之意,连九五至尊的“天子”也不敢怠慢,需修德答之。也可见,人间的最高权力者尚有某种敬畏之心。
而后,清代的王士禛在《池北偶谈·谈献二·王公家书》说:“既逆隆旨,干天谴,士之处此,当以忠智相兼。”此处的“天谴”就明显篡改了上天,变成了“天子谴责”,语义进一步缩小,成为了专制美容的高级护理。所以,威武堂皇的“天谴论”首先是作用于皇帝(制度),然后才作用于平民(个体),之后就慢慢成为了一种道德劝诫,俨然封建道德体系的最佳主角。在唯物主义尚未深入民心的社会里,我没有理由不为这个虚拟的道德主角报以热烈的掌声。
随着唯物主义在中国深入人心,唯物彻底战胜了唯心,大部分中国人也不再有丝毫敬畏之心,“天谴论”也因此几乎丧失掉一切道德市场,人们开始变得异常自信,“人定胜天”和“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信念主宰着一个又一个时代。更可悲的是,“天谴论”如今不但没有了道德市场,反而成为了封建迷信、愚昧顽固的代名词。试做一个社会调查,你相信天谴吗?你相信某人做了坏事会遭天谴吗?你得到的答案可能大多数就是:开玩笑,我是无神论者。
无神论者自有无神论的自由,但有神论者也应该自有有神论的自由,这才叫真正的文化自由,若以此自由诋毁彼自由,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文化专制。有神论者不相信“神秘的力量”,从而不相信“天谴”自然情有可原,但有神论者相信“神秘的力量”而相信“天谴”也无可菲薄。
问题是,许多遇难者本来都是无辜的,你偏要说他们是“天谴”,好像他们之前就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现在就是报应,所以有伤感情。持这一逻辑的反天谴论者自有其情理,但如果天谴论者认为人人生而有罪,不能赎罪者必遭天谴呢?显然,天谴论也有其深层次的文化因素在起作用。因此,我认为,请不要将天谴与伤天害理看作必然的联系,它在很大程度上是想表达这样一种告诫:人类要有敬畏之心,要敢于正视自己的人性弱点,不要狂妄到只有权力,也不要无知到只有私欲。我想,这也许就是朱学勤和石原慎太郎真正所要表达的意思。
因此,我认为,需要对他们的“天谴论”保留适当的尊重,他们说出了触犯众怒的话语,成为了众矢之的,犹如过街老鼠,但是我又想,我是否应该理性一点,冷静思考人性的弱点所在,他们是否从另一个角度说出了世界的真相?没有敬畏之心,人类将是一场灾难。
此文无意为“地震天谴论”辩解,但有意质疑某些人的无知和狂妄:在权力泛滥或私欲膨胀面前,你还有敬畏之心吗?你还会想起举头三尺有神明吗?你还相信天谴吗?(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