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在写论文,正好涉及到宏观经济模型的估计,有这么一种感触——规律到底是确定还是不确定的?这个问题咋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是其实是很让人头痛的。我们一般当然会认为规律是确定的,就好像水必然从高流到低。但是当我们考察宏观经济问题时,事情就不再这么简单了。当我们打算从现实观察的数据去建立模型,模拟经济运行时,通常要利用SEM的估计方法。这就需要足够数量的外生变量,通过计量经济方法去计算各种变量的参数,换句话说就是找出变量之间的线性函数关系。问题是,在这种模拟中,存在大量的内生变量,这些变量之间相互影响,又受外生变量的影响。要想得到一组确定的参数估计值,或者说得到这些变量之间确定的函数关系,那么足够且适合的外生变量就是必须的。一个设计良好的模型,可以把外生变量的数量减到尽可能少,比如一个一期的实际周期,可能只需要设定上期资本和政府支出以及货币供给为外生,而凯恩斯模型也差不多。但是无论如何,不能没有外生变量。如果SEM模型中没有或是找不到足够的外生变量,结果会怎么样?显而易见,存在无数组可能的参数,或者说存在无数组可能的函数关系——规律不是唯一的或者的根本是随机选定的。就如爱因斯坦所曾经考虑过的:上帝在掷股子!那么现在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在宏观经济模型或者说一般均衡模型中,到底哪些变量是外生的?这其实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在古典经济学以及马歇尔的时代,人们曾经认为劳动力和资本供给是外生的,从而长期产量在没有技术进步时也是外生不变的。到了凯恩斯的时代,人们认为劳动供给量是由劳动需求决定的,从而受到价格水平的决定。进而推定名义工资是外生变量,价格在短期也是外生的或者说至少是不变的。但是总供给则是内生变量。价格在长期也是内生的。此外,如同古典时代,政府支出和货币供给也是外生的。而到了新古典宏观经济学时代,曾经事实上被认为是外生的劳动供给终于被内生化,从而纳入一般均衡的体系。但是,政府支出、技术进步以及货币供给仍然被认为是外生的。但是,随着理论的深化和经验证据的积累,人们越来越发现,对于政府支出、技术进步以及货币供给,当然还包括制度选择,其外生性的假定是武断的——内生增长模型内生化了技术进步,实证研究表明货币供给是内生的,而新古典超边际分析和制度变迁理论则认为:不论是劳动分工还是制度的演进,其实都是内生确定的。也许,我们也有理由相信,政府支出也是内生的,尤其是当我们把财政政策看作最经济运行的反应时——产出的降低促使政府出台财政政策,而政府支出的扩张又在短期刺激了产出和物价。。。
于是,几乎所有的宏观经济变量都被内生化了!正如杨晓凯曾说过的:经济学的发展,其实就是一个不断把外生变量内生化的过程。
好了,那个规律不确定的问题出来了!倘若经济的本质就在于此,那么岂不是说宏观经济就如同“测不准原理一样”?我们的“模型研究”和经济预测其实最终都是徒劳的?我们不知道答案。但是或许有一个东西是“外生”,那就是人们的最优化选择行为!作为RBC理论的基础和整个经济学的基础,似乎唯有此是经济学家们唯一共同认可的外生“变量”或者说不变因素。但是,如此一来,新的问题就产生了,RBC模型以最优化为基础——凯恩斯理论所欠缺的,这就必然需要效用函数,但是效用函数本身,即使函数形式确定,比如常用的对数形式或者更一般的 homothetic型函数,这些函数的参数也是不确定的,或者说是内生的!例如折旧率、效用的贴现率等等。
或许到最后,只有时间的外生性是我们可以唯一确定的。到那时,我们就不得不承认:上帝在掷股子,而凯恩斯爵士也早就发现了这一事实,于是他说道:长期我们都死了。(短期名义价格和工资有刚性,从而“人为地”外生化这些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