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血案引发的思考

－－中国土地制度弊病分析

张全国

南开大学2005级金融学专业

一、事情起源：

2005年6月11日

凌晨4时30分

河北省定州市绳油村

约300多名不明身份持枪及刀具器械的暴徒袭击了 手无寸铁的村民

造成6人死亡，100余人不同程度轻重伤

这个由地方政府一手导演的惨剧在背后又有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二、事情缘由：

这次事件的起因是国华定洲电厂灰场建设承包方与绳油村部分群众的征地纠纷。国华定洲电厂是国家“十五”重点建设项目，用于灰场建设的土地属于绳油村，因该村部分村民对征地补偿不满，从2004年初开始双方纠纷不断，部分村民搬住到这块土地上反对施工，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河北定州械斗事件6村民死亡22名嫌犯被抓获》中国法院网

三、中国土地制度：

土地使用权出让，是指国家将国有土地使用权在一定年限内出让给土地使用者，由土地使用者向国家支付土地使用权出让金的行为。

---《中华人民共和国城市房地产管理法》第七条

城市规划区内的集体所有的土地，经依法征用转为国有土地后，该幅国有土地的使用权方可有偿出让。

---《中华人民共和国城市房地产管理法》第八条

征收土地的，按照被征收土地的原用途给予补偿。 征收耕地的补偿费用包括土地补偿费、安置补助费以及地上附着物和青苗的补偿费。征收耕地的土地补偿费，为该耕地被征收前三年平均年产值的六至十倍。征收耕地的安置补助费，按照需要安置的农业人口数计算。需要安置的农业人口数，按照被征收的耕地数量除以征地前被征收单位平均每人占有耕地的数量计算。每一个需要安置的农业人口的安置补助费标准，为该耕地被征收前三年平均年产值的四至六倍。但是，每公顷被征收耕地的安置补助费，最高不得超过被征收前三年平均年产值的十五倍。

土地补偿费和安置补助费的总和不得超过土地被征收前三年平均年产值的三十倍。

——《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管理法》第四十七条

四、核心问题：政府垄断土地供给

五、土地制度设计缺陷效应在经济各个领域显现

1、房价VS地价

学术研究：短期内房价决定地价，长期来地价和房价互相影响。

陈芳：1998-2006年我国房价与地价关系的实证分析

严金海：中国的房价与地价-理论-实证和政策分析

周京奎：城市土地价格波动对房地产业的影响——1995--2005年中国20城市的实证分析

官方消息：

2006年3月13日上午，国土资源部副部长贠小苏在“2006中国地交会”开幕式上表示，高房价并非地价所至，经国土资源部研究，地价只占房价的25%至30%

我的观点：几乎所有的研究都是基于格兰杰因果检验方法进行分析。忽略了政府对市场心理的巨大的影响作用。主要体现在：

（1），地价占房价成本的25%—30%，地价的上涨客观导致房价成本的上升。

（2），土地不仅仅因为地价上升而导致房地产成本上升以至于影响房价，更大的一个影响是政府行为（多变的宏观调控政策和无法预期的行为——协议出让－“招拍挂”）。对房地产市场的巨大影响导致市场对房价的上升的预期。

研究表明：本期的房价和地价的上涨会推动下期房价的进一步提升,土地价格在房价上涨中的影响因素在1/ 6 左右。另外,从房地产建设周期看,应该是3 、4 期以前的土地价格作为成本从而影响房价,但是计量结果显示却是最近一期的土地价格对房价影响最显著。

高波 毛丰付《房价与地价关系的实证检验:1999 – 2002》

（3），地方政府从土地市场获得巨大的收益，填补地方财政的不足，政府有继续推高地价的动机。但是为了实施其计划，地产商和炒房者也分享了地方政府土地盛宴的一羹粥。

2、政府的土地财政（不合理的财政体系）

（1）土地出让金微观计算

收入：

　　2006年全国主要城市总体综合地价水平：1544元／平方米

　　　　　----中科院发布的2007房地产蓝皮书

支出：

　　 2000＊15＝30000元／亩

　　 1亩=666.6平方米

政府１平米平均净收入：1544-30000/500=1484

（2）宏观估计：

中国财政学会副会长、中国人民大学安体富教授也向《第一财经日报》证实，在国土资源部的统计报告中，估计中国土地出让金大约占GDP的4%.“这个数字还是保守的，土地出让金规模肯定高达几千亿元。”安体富教授说，土地出让金纳入预算，能够增强中央政府的财力，提高调控能力。“几千亿元也是个保守数字！仅浙江一个省都有1000亿元上下，全国几千亿元肯定是保守数字。”浙江财经学院副院长钟晓敏向本报表示。以2003年浙江省的土地出让金数字为例，该年度土地出让金收入800多亿元。

第一财经日报时评：经济手段调控土地最合理 2006-07-11

（3）土地财政制度影响：地方政府的以发展经济为名随意的征地行为的严重后果不仅仅是对农民财富的剥夺和造就了大批“失地农民”，最值得关注的是对政府公信力的透支，对公民理性诉求权利渠道建设的忽视，长此以往, 对国家经济，政治的稳定发展将产生无法预料的损失。

3、中国城市化的滞后

1979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威廉·阿瑟·刘易斯 ：刘易斯－费－拉尼斯模型

发展中国家现代化的工业和技术落后的传统农业同时并存的经济结构（传统经济与现代经济并存）。即在农业发展还比较落后的情况下，超前进行了工业化，优先建立了现代工业部门。

发展方向：劳动力从传统部门向现代部门的转化。

亦即城市化的发展和城市人口的增加

但是，中国土地制度约束了中国的农民向城市的转移和城市化率的提高——土地的非转移性提高了农民向城市转移的机会成本。

4、中国农业的竞争力低下

（1）粮食价格来说， 1960年至今，世界粮食市场的粮食真实价格下降了40%。

中国的粮食价格平均比国际粮食价格高40％－60％。

玉米价格比较：

美湾离岸价（FOB）：CBOT价197美分/蒲式耳+美国内费用17.3美元/吨=786元/吨（人民币汇率按8.27计算）

到岸价（CIF）：786+海运费63.4美元/吨+保险费1.5美元/吨=1325元/吨（人民币） 1325+海关关税1%+增值税13%=1510.5 1510.5+进口费用（包括港杂费、报关费、商检费等）100元/吨=1610.5元/吨

中国广东玉米销区的玉米价格在1300左右

2004-11-30 中国粮油食品信息网 玉米市场价格走势最新研判

（2）中国农业产品质量国内标准低于国际标准。（中国最好的粮食产品用来出口，但是常常遭到技术壁垒）

（3）随着“乙醇汽油”等等生物能源的发展和对环境保护的要求，粮食的需求将会越来越多。（今年在“乙醇汽油”概念带动下的美国以及中国玉米价格的上涨）

（4）规模经营促进农业机械化,已被日本的经验所证实(Hayami and Toshihiko, 1989)

钱贵霞和李宁辉(2004)的测算,我国粮食主产区10省农户户均的耕地规模,远远低于户均最优土地面积。农业机械、农田基建、水利等投入面临着规模报酬严重不足的局面。

5、收入的两极分化进一步加剧

中国改革基金会国民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王小鲁最新报告《国民收入分配状况与灰色收入》显示：占城镇居民家庭10％的最高收入居民(约1900万户，5000万人)，2005年人均可支配收入9.7万元，相当于统计局数据(不到2.9万元)的3倍多。其他中高收入居民的收入也高于原有统计。

　　由此，推算城乡居民收入总额约12.7万亿元，而不是8.3万亿元。全国城镇居民收入中没有被统计到的灰色收入总计4.4万亿元，相当于当年GDP的24％。全国最高与最低收入10％家庭间的人均收入差距约55倍，而国家统计部门的统计数据推算为21倍。

灰色收入的五大来源

1、财政漏洞。财政资金通过“条条”渠道分配到各地的部分存在严重管理漏洞，2005年这部分资金估计约5600亿元。
　　2、金融腐败。2006年全国金融机构贷款22万亿元，额外付费给全国金融机构相关人员带来的灰色收入可能高达1万亿元。
　　3、权力寻租。以医药业为例，审批和流通环节给相关权力部门带来了巨额灰色收入。
　　4、土地收益流失。2005年有价出让国有土地16.3万公顷，其中“招拍挂”出让面积只占1/3，少收5400亿元。
　　5、垄断收入。2005年电力、电信、石油、金融、保险、水电气供应、烟草等行业职工不到全国职工人数的8%，但工资和工资外收入总额相当于当年全国职工工资总额的55%，高出全国职工平均工资水平的部分约9200亿元。

六：曙光出现：

滨海新政 天津试点

支持天津滨海新区进行土地管理改革。在有利于土地节约利用和提高土地利用效率的前提下，优化土地利用结构，创新土地管理方式，加大土地管理改革力度。开展农村集体建设用地流转及土地收益分配、增强政府对土地供应调控能力等方面的改革试验。

　　　　　　　　－－《国务院关于天津滨海新区开发的若干意见》

国土资源部特批天津的“农村宅基地换房”试点：

内容：农民以其宅基地无偿换取小城镇中的一套住宅，迁入小城镇居住。农民原有的宅基地统一组织整理复耕，实现“占补平衡”。这一过程中，可以规划出一块可供市场开发出让的土地，通过土地出让获得的收入，补充小城镇建设资金。

地点：第一批“三镇两村”，第二批“九镇三村”。“三镇两村”为东丽区华明镇、津南区小站镇、武清区大良镇、武清区后蒲棒村和南北辛庄村；“九镇三村”则包括津南区葛沽镇、八里台镇，西青区张家窝镇，北辰区双街镇，汉沽区茶淀镇，宝坻区马家店庄镇，静海县团泊镇，宁河县芦台镇，蓟县洇溜镇、毛家峪村、田家峪村和玉石庄村。

重庆试点

七：民间的投资热情：

笔者2006年十一期间在河北涿州市调研时就发现，有投资公司与地产商还有农村联合开发面向北京市民的住宅小区。滨海新政以后，天津许多地方也搭便车开发面向天津市民的别墅，由于违反现行土地政策被查禁。

八：土地制度的一些思考：

既然土地制度缺陷显现，对经济发展社会稳定起了影响，我们为什么不去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