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天,我就加入了大家工作的队列。每天的工作是简单而轻松的,半天时间是潜水做调研,另外半天时间是做一些场地活动,这些就包括:清理Sunset Rocks、清理White Beach、清理义工之家周围的垃圾、在英语教室外的木墙画画、给小朋友们上英语课介绍环境和大自然、以及扛着水泥去学校建操场。当然,每天只做其中的一项,轮流来做。完成之后就回到义工之家,在书架上拿本书,躺在吊床上休息直到困倦地睡去。
而另外半天则是让我和所有志愿者都更加兴奋的:潜水。一方面是认认真真做调研,一方面则是娱乐。不过与在潜水胜地做休闲潜水不同,这里的水质可是糟糕透顶。我们每天都会开船出海到一定的水域,这个地方叫做Corral。由于这片区域过度捕捞,导致生态环境恶化,最终柬埔寨政府在这里设立了禁渔保护区。不过出船的时候总是会看见一些往返的渔船,以至于有一次干脆把他们在海中撒的网给捞了回来,偷偷地没收了。
这里的生态环境有多差?差到潜水都很难是一种享受的程度。假设我潜到水底,身旁半米处是我的潜友小伙伴,突然前面一阵狂沙随着海流飘过来,我就看不见我的小伙伴了。整片区域都是沙质底,除了大量的海胆、海笔、螃蟹、浑身都是脏渍的海葵以及一些躲在沙洞里的小鱼之外,余下来的就只有可能寻找到的海马了。
我总是和我朋友说,我在这里做的是海马保护义工。但实际上,项目里的大部分义工所做的工作都是每天在Corral不同的地方潜水,做海马的人口统计。其实操作过程很简单。我们先把整个Corral区域划分成若干的小格,形成一个矩阵。给每一个小格编号,每次出海的时候就随机选择一个格子,那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带上GPS导航仪,让船开到指定的地点。再随机一个方向,东西南北和他们的夹角,一共八个方向。于是我们5个人形成一个小组,带上铁棒、绳子、皮尺、书写板、相机等简单易用品就跳入水中,游到船锚所在的位置。再根据刚才定位的方向,拉开一个10*25米的区域,然后分工在这个区域里找找看有没有海马。
海马是非常可爱的动物,它的脚必须缠绕在一个小型柱状物体上,这样才能固定。于是,这里成片的笔状海胆给他们提供了良好的生存环境。我们被告知要在前几潜中认识这里海底的所有生物,以及怎么辨别海马的种类、性别、是否怀孕,以及测量尺寸。
于是乎,我真正看到了,怀着宝宝的海马爸爸 ;D
但很多情况下,一天两潜都看不到一只海马。反而,有时候甚至都潜不下去。由于能见度过低、海流湍急的缘故,我们也取消了两次调查行动。我还记得当时我们从船沿背滚至水里,流一吹马上就吹到了船尾。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游到船头和小伙伴们一起潜下去。潜到底之后发现有人已经上去了,我们决定取消潜水。当我们又好不容易爬到船上,查看自己气瓶里的空气。光这样下到海里,就用掉了我一半的空气。震惊于耗气之快,我说了一句:“如果潜水的时候,有同样的流,但是方向是朝下的,我们全得挂”。语闭,看到都快吓哭的Bettie,我才知道说错话了。
----------
如果周末不回西哈努克港,那么就能呆在岛上做点有意思的事情。我们尝试了丛林探险,结果一直猴子也没看到,也没被蛇咬着。也去租了个船,绕着Koh Rong Samloem整个岛环绕一圈,做所谓的探险潜水。结果反倒成了这一个月记忆最深的潜水——除了比Corral好太多的海底生物之外,出水时还看到了海豚,而且离我们的船很近。
除此之外,我还去Sunset Rocks看了两次日落,参加了村庄当地人的婚礼,和以色列女孩在表演了一场水下开鸡蛋而蛋黄不破的魔术。当然,记忆最为深刻的是每周三的Trivia。
Trivia实际上就是所谓的冷知识问答。只记得有一晚坐在义工之家的板凳上打着扑克牌呢,就被拖过去参加Trivia。我和一个日本男孩,以及刚来的一个荷兰大哥最不受欢迎,所以他们都不给我们组队来着。忍不住这口气,于是我们仨组了个队,队名叫做:Chinjaneth,即中日荷友谊队。
问答的题目无非是:圣地亚哥是哪个国家的首都?如何辨认母海马?火烈鸟休息的时候是抬着头的还是低着头的?以及一些英美娱乐剧集的狗血知识。
我们仨自然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对比赛结果完全不报希望的。以至于裁判读出了我们这组极其绕口的名字,和另外一组打了个平手。大喜,竟然还能进入加赛。遂问裁判要怎么比。
裁判说:“要不你们来个Physical Challenge吧!——喝辣椒酱”
话音刚落,对面的组就有人上台了。Jake,英国小孩。于是我们这组的荷兰大叔直接对我倆说:“你们两个是亚洲人,这事轮不到我”。我和日本友人推辞了半天,不得已,作为代表上台了。这里的辣椒酱我从来没吃过,因为是有甜味的,肯定不好吃。我不知道这辣椒酱多辣,不过看Jake的架势,拿了一瓶1升的水放在旁边救火,我估计这辣椒酱可不简单。于是我也倒了两杯水放在旁边。
有好事者把一整瓶辣椒酱分为两半瓶,谁先喝完或者谁喝得最多谁胜。话音一落,我俩拿着辣椒酱就开始吹瓶。不过让我惊讶的是,等我都喝完了,才发现Jake在使劲灌水,辣椒酱才喝了一小口。
于是乎,我丢了一句:“你们这太小儿科了,老子是湖南人。”
----------
岛上的时光有时候颇为无聊,找Bettie借了本书,叫做《First They Killed My Father》,是一个红色高棉幸存者用第一视角讲述的七十年代发生在柬埔寨的惨绝人寰的暴行。现如今,柬埔寨是全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其中有很大的原因就是源于赤柬统治时期残杀了整个国家三分之一的人口,被称为20实际最大的人为灾难之一。Khemer是当地人对自己民族的称呼,也就是高棉的意思。你估计听说过“微笑的高棉”,那是高棉辉煌时代的代表吴哥窟的代名词。可当我把这个词语另一个词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我对这个国家的感情染上了一层深深的同情。
还记得Miss Pattaya来柬埔寨做Visa Run,顺便跑到西哈努克港来看我。于是我俩就到海边找到有沙发的小酒吧坐下,点了个新鲜美味又便宜的螃蟹,再上了两杯鸡尾酒。海滩上随处可以看到孤独行走亦或是快乐奔跑的小孩子,和在Koh Rong Samloem村庄里看到的小孩子无异。不过,他们手中不是拿着烟花,就是拿着手链。
看到我们这两个比当地肤色白的亚洲人,几个6、7岁的小姑娘便成群地围了上来。他们抬起手,让我们看耷拉在手腕上的商品。并用萌死你不偿命的眼睛不断怂恿Miss Pattaya买一条。
Miss Pattaya自然是对他人极其友善,虽然说手链也不是很好看,不过还是买了一条挂在脖子上做装饰。可给了钱之后他们还是没走,旁边的一个小女孩对Miss Pattaya发脾气了:“你买了她的手链,没有买我的,不公平!你要再买一条我的手链。”
发现被陷到一个骗局里了,我们让他们离开,并且开始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螃蟹。直到旁边的女孩抓住我的手,对我瞪着眼睛。
我说:“Sorry, I really don't need them. Please just go away.”
她放开手,竖着中指,用非常流利的英语对我说:“You go away! This is Cambodia, and it is my country. You get out of here! You son of a bitch!”
Miss Pattaya连忙让我不要生气。可我哪气得上来?我从中国来,在这里帮当地人保护海洋,教小孩子英语,并培养他们的环境保护意识。谁知,他们学到了英语,却愤怒地让我们离开。
或许我们给与的并不是当地人想要的。多么痛的领悟。
【禅修】
“你应该观察呼吸的,但是你几乎只观察了一两次呼吸,心就跑掉了。心跑到别的地方去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你察觉到,‘哦,心跑开了,我现在应该观察我的呼吸’。心又回到呼吸上,观察一两个呼吸后,心又跑开了。你知道之后又把他拉回来。像这样,你发现到:你的心不断地跑开,不断地在妄想。对于这个妄想纷飞的心,你感到非常激动,‘我有什么样的一颗心呢?它甚至无法做只是观察呼吸这么简单的工作’!” —— S. N. Goenka,缅甸已故内观大师,其10日内观课程第一晚的开示
看到饭堂墙上的日历,今天是Day 0。
我拿着钥匙,拖着行李箱到了房间。一个大的平房分成了若干小隔间,每个小隔间也就是几平方米。开门即是户外,门上还有一个可以关合的小窗户。门里一张床,床上放着叠好的床上用品,床下两个脸盆,旁边一个小凳,墙上挂着一把伞和一个布袋,布袋里装着餐具。一切简单而朴素,没有卫生间,没有电风扇。扫了扫地,铺上床单,罩上枕套,挂上蚊帐,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拿出来摆在凳子上,挂上自带的晾衣绳和衣架,把行李放在一边。接下来10天我将在这里度过。
没有通讯和电子设备;不能说话、唱歌、和他人有身体和眼神接触;禁止进行阅读和笔记;禁止吸烟饮酒和服用毒品;男女分隔,禁止性行为;禁止携带食物,午过不食……
我被告知,修行的时候要仿佛觉得自己是孤立于环境的,不要给他人干扰,也不要受到他人干扰。所以,大体上,你可以说,我来闭门修炼了。
----------
能在这里禅修学习,这个缘分源自好几个月以前,和一位初中同学聊天,她分享了自己在福建长汀南禅寺进行内观禅修的心得。从那以后,我就觉得如果有时间一定要尝试一下这件奇妙的事情。这也理所当然地列在我开始休学前做的TODO LIST里面,可惜最后因时间不够被移除掉了。事情总是有些机缘巧合。还记得在荷兰的那段时间,我计划着之后2个多月泰国柬埔寨的行程怎么安排。于是翻阅Gap Year的书籍,碰巧看到了可以进行Religious Retreat,里面就有一项叫做Vipassana,谷歌翻译了一下,就是内观。查阅一些资料,没想到内观课程在东南亚很普遍,有很多内观中心。于是果断报了名,本来是在泰国清迈附近,由于时间和签证原因,后来重新申请到了柬埔寨巴德旺。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内观,Vipassana,是一种源于佛教的非常古老的冥想方法。它通过观察自身的感觉,由浅入深,达到“净化内心”的效果,摆脱身躯和心灵的痛苦。这种方法失传了很久,而之后被佛陀(释迦摩尼)重新发现传授给世人。佛陀逝世后,印度阿育王学习内观并皈依佛,之后兴建寺庙,并且举国学习佛法。同时阿育王派出大使出访世界各地传教。之后内观再次在印度和世界失传,而所幸阿育王的大使中有两位阿罗汉达到缅甸,他们不仅携带了梵文的经书,而且保留了口口相传的内观修行方法。上世纪,缅甸富商兼印度教领袖S. N. Goenka学习内观(其实一开始是为了想治疗偏头痛:D),并在教导母亲内观的同时帮助了很多同修的朋友,于是阴差阳错地开始传播内观方法。他主导创立位于印度的International Vipassana Acadamy (
www.dhamma.org),为参与者提供免费(仅接受捐献)的10日内观课程。于是在此体系下的内观中心遍布世界,集中于东南亚小乘佛教国家(斯里兰卡、缅甸、泰国、老挝、柬埔寨等),以印度和缅甸最多。当然除此之外,各个寺庙和社会团体都有普遍开展内观课程的修行,但以Goenka主导的内观课程最为流行。国内
www.dhamma.org.cn上的内观课程(包括我朋友参加的福建长汀南禅寺)虽然不是Goenka体系内的,但通过与朋友讨论,发现用的都是Goenka体系中10日课程教学的方法以及录音,所以差异不大。内观的修行是不受宗派限制的,不管参与者是佛教徒、基督教徒、犹太教徒都无所谓,内观是一种普世的方法。从Goenka本人一开始修行内观的时候是印度教徒就可以看出。而佛陀本人也“对创立什么宗教派别没有什么兴趣”,只要有人愿意学,他都乐于传授。也就是说,内观是适于任何人学习的解脱痛苦、净化内心的方法。
于是我来了。有了心理准备之后,这种轻松而不受外界干扰的10天也应该很好过。但后来发现一点都不轻松,反倒更加“残酷”。
我要去的内观中心在巴德旺旁边一个著名的寺庙旁边。于是课程开始前一天早上,和其他路上结识的友人玩了一圈,最后逛完寺庙,Tuk tuk司机就把我送到内观中心了。我和他一说Vipassana他就知道在哪:“这里有两个山,一个叫做鸡圈山,一个叫做鸭圈山!”……我也不记得我去的内观中心是在哪个山了。友人和我挥手再见,留以诡异的微笑,估计不知道10天之后我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收拾一下行李,就被法工叫了进去。由于在东南亚逛久了,有一张不像中国人的中国脸,我直接被法工当做成柬埔寨人和我说柬语。还好他英语不错,招呼我进去。填表,交手机电脑书笔记本之类的物品,一切流程挺专业。不过在注册名单中没有找到我,当我给他们出示了我的确认邮件之后,他们恍然大悟,给我了一册Introduction to the technique and code of discipline,其实这内容之前邮件里面都有,早就预习好了。然后他们帮我安排了一个小房间。
----------
“第1天结束了,你们还有9天时间可以用功。”
你可能会问,每天要禅坐多长时间哪?答案是11个小时。早上2+1+2小时,下午1.5+1+1.5小时,晚上1+1小时。而且除了早餐、午餐和“晚餐”后有适当休息时间之外,其他的禅坐的间隔时间都是:五分钟。请体会一下好不容易结束2小时禅坐背疼的不行跑到厕所撒泡尿喝个水回到房间躺下不到2分钟之后又听到敲钟继续禅坐时心中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的心情。
而作为课程正式开始的第一天,我们开始学习观息法,也就是观察自己的呼吸。学员要求安静地打坐,闭上眼镜和嘴巴,静静地观察自己的呼吸:观察气息从哪个鼻孔进入,从哪个鼻孔出来,感觉气流在鼻腔里流动,感觉气流与嘴唇上部的细微摩擦。这些感觉都是十分微细的。一开始可能都感觉不到气息,就加重呼吸,那么肯定能够感觉得到。然后再慢慢放缓。除此之外,禅修者都不能操纵和控制呼吸。呼吸如果微弱,那么就让它微弱;呼吸如果粗重,就让它粗重;呼吸如果不规律,就让它不规律。而我们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观察。
而“观察”这两个字,就是修习内观的关键。从现在开始,我们开始慢慢通过观察呼吸,来观察自己。
所以,一整天,11个小时,给你的任务就是观察呼吸,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要做。可是估计修习的任何人都会发现,观察了一两分钟的呼吸,就想别的去了,在这一天的上午我就已经觉察到:“原来我连观察呼吸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心就像是一个野兽到处乱窜”,直到晚上开示之前,我发现真正观察呼吸的时间连一半都没有,其他的时间都在乱想!不禁感慨,自己的心是有多么浮躁啊。
每天晚上都会有开示,是Goenka的录音,算是理论的学习。这段时间是所有学生最喜欢的部分,不但因为这段时间可以稍事休息,更因为这开示的录音实在是太棒了!好像Goenka就是我自己内心一样,知道我在想什么!开示会说明我们必须按照内观方法来练习,不要掺杂其他方法;以及说明一些贪嗔痴、戒定慧以及佛教方面的基本知识。按照录音的说法,也就是“法”——即自然的法则。开示也总是会提到内观是适合于任何宗教派别的人进行学习的,而佛陀对于划分宗教没有兴趣。
开示之后又做了不到一个小时的禅修,回去睡觉。身体周遭都已经疼痛得不行,凝望着黑得根本看不见的天花板,想第一天就累成这样,接下来九天该如何办。
----------
Day 2。还是观察呼吸,从早到晚,本以为会比前一天好一些,但感觉自己背上的疼痛更加剧烈。或许是因为疼痛过于剧烈,以至于总是觉得现在遭受的痛苦比之前遭受的痛苦都要糟糕。不过,非常庆幸,因为慢慢发现,在进行禅修的过程中,自己的心会越来越专注,不会那么容易跑开了。
开示说:“你的心总是不由自主的跑开,想着其他的事情。其实就分为两类,无非是过去的事情,要不就是将来的事情。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将来的事情还未发生,想他们有什么用呢。而你的心却总是不能活在当下。” 类似的语言总是直接触动我的内心。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内心连观察呼吸这种小事都做不了总是思前顾后的感到可笑,但另一方面也不感到气馁,只要能觉察自己的错误,笑笑然嘲笑一下自己就是。
而这就是所谓的“戒定慧”中的“定”——专注。而“戒”就是大家熟知的五戒,在内观中心的环境下,直接提供了“不杀生不邪淫不妄语不偷盗不饮酒”的条件。而在“戒”的基础上,我们就在培养“定”——专注。只有身心非常专注,才能感受到最细微的感觉,而由此培养“慧”——通过观察自己而摆脱痛苦的智慧。
而Day 3早上一起来,进入Dhamma Hall就发现少了一个坐垫,有人放弃了。
这三天,内观的练习越来越“细微”。观察呼吸的对象由整个鼻部以及周边,缩小到鼻孔和嘴唇上方。到最后,我们只要求观察呼吸进出鼻孔时与嘴唇上侧的摩擦。而这种感觉极其细微,或许没有这两三天的练习,我是不会培养出这么敏锐的感觉的。
而从Day 4开始,每天有三次禅坐要求全身不能动,是对超强毅力的考验。我已经忘记后面两次是如何度过的,不过早上的第一次禅坐实在是痛得刻苦铭心。心中有种极其悲壮的感觉,就像是:双脚被砍眼镜被挖被判死刑亲人过世还要进行禅坐不能动的毅力。好像要对别人说:你看,我这么痛都能忍住,牛逼吧!
从现在开始,我们才算进入了内观Vipassana的学习,而之前几天练习的观息法只是内观修行的准备。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较为敏锐的觉察力,所以可以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身体的其他部位。
在开示中,Goenka用很多的言语描述了感觉、习性反应和观察这三件事情。
感觉有好有坏,比如说在不能开电扇的炎热的Dhamma Hall里突感凉风袭来,自然觉得爽极了;而背上剧烈的疼痛,却让人觉得难受不已。我们告知感受就是感受,好的感受和坏的感受一样,只是一种感受而已。如果它只是感受,那么事情就很好办了,因为任何事物都是无常的,包括感受。感受也会不断升起而灭去,凉风自然会停止,而背疼也自然会过去。而恰恰由于人对感受有某些特有的习性反应,才会让痛苦更加疼痛。
如果你对一种愉悦的事物有贪念,那么就会形成一种执念,而当贪念不能满足的时候,这种执念就会对人造成很大的痛苦,贪念越大,执念造成的痛苦越大。而嗔恨也是:如果你对一种不好的事物有憎恨,那么这种憎恨就会转换成一种立即脱离此种事物的贪恋,到头来对于痛苦的憎恨越大,痛苦也会增加得越来越多。
于是开示终于开始解答我们这几天的困惑:我们是来“解脱痛苦”的,为啥每天都这么痛得想死呢?Goenka说:“当你用平常心去看待愉悦的感受和不悦的感受,当有愉悦的感受时不贪爱,当有不愉悦的感受时不憎恨,只是用平常心去观察,观察愉悦的感受能持续多久,观察不愉悦的感受能持续多久……”
说实话,听到这些觉得有些扯蛋。难道观察痛苦,痛苦就没了?但想到不按照内观的指导来进行修炼肯定达不到效果,于是也就绝对地服从了,看10天之后自己能不能真正“摆脱痛苦”。
----------
从Day 5到Day 7,让人欣喜的改变出现了。虽然痛苦我是没有摆脱,也就是“慧”没练好,但是“定”却练得不错。我们被要求观察身体任何一个部位,从上到下:头盖骨、脑壳、面部、肩膀、上肢、下肢、手腕、手、喉咙、胸部、腹部、颈部、上背、下背、臀部、大腿、小腿和脚……也就是说,我们需要观察人体各个部位的感受。
而这里的感受,已经开始分解细化了,已经不是只感受到汗的流动、风的吹拂,它已经分解成震动。任何感受都能够分解成更加细微的波动。虽然开示中的解释有些牵强,但是我切实能够感觉到,请不要觉得惊讶:我能够用“意念”观察到人体任何部位最细微的感受的波动。
够夸张么?连我自己都被吓着了。当我在禅坐或者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我可以观察到脉搏。不仅如此,我可以感受到到来自胸部心脏、太阳穴、后脑勺、手腕、各个不同手指、腹部等不同地方的细微脉搏!
接下来的两天,Day 8和Day 9,我开始观察全身的感受——在能够觉察到身体各个部位的细微波动之后,我们可以开始让感觉在这些部位之间自由流动。顿时,自己就觉得有电流从身上走过一样,兴奋而惊恐。而之后,当自己可以同时感受到身上所有部位的细微波动的时候,电流就可以贯穿全身,甚至感觉到身体内部已经消融成了一体。用“意念”将观察的对象从头移到脚,就感觉有一大盆水从头上泼下来。
既然Goenka老师说不要对疼痛起憎恨的习性反应,那我就试图让自己喜欢它!于是我心中不听念叨:“啊!这背疼好爽啊,再多来一点,再多来一点”……貌似有点变态。不过自己对疼痛的反应确实会更加淡定,只是简单地去观察它,而不产生习性反应。这样,疼痛出现又消失了,过一会儿或者身体有轻微移动,疼痛出现又消失了。慢慢地,突然间,背上的疼痛感完全消融,我在整个背部感觉到了非常强大的细微波动。这个时候我感受到的只是疼痛感觉分解的细微波动感受,再也感觉不到传统意义上所说的“疼痛”的感觉。
那一个小时禅坐下来,起身,发现,只有一点疼痛的感觉!虽然说要保持淡定,但是不免为自己高兴了一下:我终于知道怎么“摆脱”痛苦了。
于是在最后两天,基本每个禅坐都能够达到周身波动的情况,身体也不怎么疼痛。
“我觉悟了。”
----------
Day 10,课程进入尾声,捐助开始了。内观课程是免费的,完全依靠参与者的捐助。和很多人一样,一开始来的时候,我就是报以蹭吃蹭喝找个僻静的地方休息几天,都不打算给捐助的。可是到后面,虽然想了许久,但是投下了30美元。我不能预估这段经历对我以后的人生产生的影响,但我估计自己所获得的利益肯定会比这30美元多得多。而作为一个穷游的学生,这点钱也只是我当下的心意了。
开示中也专门提到了捐助这个事情,而Goenka告诉大家的是,内观中心并不会因为你捐得多而给你颁奖,或者在那儿写下名字给别人“炫耀”,或者下次来学习的时候给与特别的优先名额。因为这样已经失去了捐助本身的价值。和他人对比捐献的数额更是错误理解了内观的本质。而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在餐厅放着一叠白色信封,如果你想捐助,就可以拿回去,把钱放在里面,然后投入捐助箱。
传播内观的动机,的确是非常纯粹的。
----------
在10内观禅修所学到的,实在是太多,但这些东西都是非常简单的道理。很多道理从小父母长者就会以长者的姿态告诉我,但现在,我终于真正体会到这些道理所在。
内观并没有使我皈依于佛,但倒是让我对东方宗教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游走在尼泊尔,买了一本达赖喇嘛写的《The Art of Happiness》,如获至宝,让我重温禅修中那些精彩的开示。
我会以更加温暖的姿态面对周边的人,越来越少收到糟糕情绪的影响,看淡金钱也少了写贪念,也让自己更开心更幸福。
在巴厘岛游玩的时候,不小心把旅店的马桶砸坏了,老板索要好几百块人民币赔偿。当场我就掏出钱包,把钱给他了。你猜我在想什么?别笑:
“人生必有起起落落,说不定下次去澳门赌场赌大小就赚回来还翻倍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