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说:“没有经历过真实的人,他们对快乐、痛苦及这两者之中间状态的看法应该是不正确的,正如他们对许多别的事物的看法不正确那样。当他们遭到痛苦时,他们就会认为自己处于痛苦之中,认为他们的痛苦是真实的。他们会深信,从痛苦转变到中间状态就能带来满足和快乐。而事实上,由于没有经验过真正的快乐,他们是错误地对比了痛苦和无痛苦 ”
的确,生活的经验正如柏拉图所言, 痛苦与快乐的真实体验在于比较的存在,而不在于二者的孤立存在本身。
没有“痛苦”体验,很难对快乐有深切的品味;没有“快乐”的经历,很难对痛苦有切肤的感触。人们一边说知足者长乐,一边说人难有知足之时,亦是对上述观点的另一角度的诠释。当你认为一种状态很好或不好并近来不曾体验其它状态时,你当然是快乐或痛苦的。感受或感觉是通过比较而经验化的,一如久卧芝兰之室而不觉其香;常居鲍肆之畔而不察其臭是也。人在一种状态下呆久了就会麻木不仁,比如久在专制制度之下而如俎案之肉之时,就是如此;在行贿受贿之风盛行且久禁不绝之时也是如此;在官场潜规则游离于法律之外且人们纷而行之之时更是如此。正因如此,专制者的地位才不易被撼动;行贿受贿的风气才难以禁绝;权贵们在官场上才会游刃有余。
有时人们总是怀念毛泽东时代。怀念什么呢?怀念所认为的那时的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及人们心态之平和,从而也认为那是时应当是快乐的。在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相对丰富的今天,人们的这种心态是从何而来的呢?
过去,轻重工业的劳动者收入长期存着不合理的差别,因而有重工不重、轻工不轻之说;涨工资论资排辈,因而有干好干坏一个样之说;巨大的城乡差别,使农民那粗糙皲裂的双手和破败的房屋你没有,你这干净的衬衣和稳定的收入农民没有。尽管事实如此,可是那时由于自由的缘故使得人们只了解周围发生的事情,除此之外人们只是认为了解些什么,所以事实上的东西便被表面的东西掩盖了。当你体验不到或不了解这些差别时,自然会得出平等的结论,当周围人们的处境和自己相似而又到处都是政治蛊惑时,又怎能不得出平等的结论!当人们没有比较的不平时,心态又怎能不平和?但当你不知他人和未来的状况如何,而仅知自己和周围的现实与过去的生活状况时,又怎能确定你或他人就是快乐或痛苦的?换句话说,在当时你未必就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快乐抑或是痛苦的。人们本来就习惯于放大眼下的感受而遗忘过去的体验,这本已不幸而如果过去的体验是虚假的那将是更加的不幸;因而当你看到或体验到了今天的种种无奈与不平时,便得出了那时比今天是平等且快乐的结论。可是当你体验到了今天的生活状态之后,再让你回到那个年代,你届时难道果然就还会认同彼时的平等与快乐的感言吗?你果然就认为啃窝头看样板戏的年代,就是比品咖啡赏音乐会的年代快乐许多吗?若果然如此,远古时代男耕女织的生活岂不更令人向往,那是由彼以降的任何时代都无法与之相比拟的。若以此为律,那么社会进步的意义何在?社会进步的动力何在?或许有人会说,人的快乐不是因为物质的因素而是精神的缘故。不错,从一定意义上说确是如此,可试问有谁愿意为了“快乐”而肯做个白痴呢?
自古以来,历代专制统治者都明白一个巩固其统治地位的“道理”,那就是愚民。先是各种形式的迷信,然后是文化禁锢,再是信息封锁;与每一招式相伴的便是暴力打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一但民众头脑清醒、知识丰富、信息通畅,就会对现实产生新的认识从而进行比较,人们就会不满足于现状,进而就会人心思变。专制统治者总是把天下视为一已之天下、一家之天下、一党之天下,因而对这种自下而上的变革固不会容忍,因为由于这种变革而使其统治地位不保是一个必然结局。
于是,比较,成了快乐与痛苦的原因。但是,没有体验,你能比较吗?没有文化,你会比较吗?没有信息,你如何比较?而没有真正的民主,你比较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