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看法,资本归私人占有,还是归社会占有,并不是由无产阶级或资产阶级随心所欲地决定的,而是由生产力水平决定的。在区分了作为状态的社会主义和作为道路的社会主义之后,我们可以说,从“道路”的角度看,资本归私人占有,还是归社会占有,是由生产力发展的快慢决定的。如果资本归私人占有能使生产力发展得更快,就应当实行资本的私人占有制;如果资本归社会占有能使生产力发展得更快,就应当实行资本的社会占有制。撇开与生产力发展阶段的联系,不顾生产力的发展水平,抽象地谈论资本应当归私人占有,还是应当归社会占有,是没有意义的。
按照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观点,过剩经济是资本占有制变化的分水岭。在短缺经济条件下,资本归私人占有能更快地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在过剩经济条件下,资本的私人占有就成为生产力进一步发展的障碍,需要用资本的社会占有制来取代它。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是衡量是否过剩经济的客观尺度。危机表明,资本的私人占有制已经达到了它的界限,需要向资本的社会占有转化了。
从政治经济学角度看,所谓短缺经济,无非是指供不应求的经济。这时候最重要的是发展生产,而不是改变分配。这一阶段应当充分发挥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的作用,“做大蛋糕”。过剩经济则是供过于求的经济,它表明,制约生产力进一步发展的因素是产品相对过剩,也就是有效需求不足。必须采取措施刺激需求,以确保生产力的继续发展。这一点,正是欧美国家福利政策的现实基础。凯恩斯胜过哈耶克的地方,正在于他看到了“看不见的手”只适用于短缺经济,不适用于过剩经济,从而创立了宏观经济学。
“滞胀”不能成为新自由主义者反对凯恩斯的理由。要驳倒凯恩斯,就必须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立场出发。这恰恰是新老自由主义者所无法理解的。所有自由主义者在经济学上都立足于对“看不见的手”的盲目崇拜,只有马克思揭露了“看不见的手”发挥作用的机制,从而指出了这只手发挥作用的限度。马克思不仅指出,“从资本的观点来看,资本以前的各个生产阶段都同样表现为生产力的桎梏”;而且指出,“资本本身,如果理解得正确,只有当生产力需要外部的刺激而这种刺激同时又表现为对生产力的控制的时候,才表现为生产力发展的条件”[1]。只有在这种条件下,“看不见的手”才能发挥它的作用,而资本主义的特点就在于不断越出这种条件:“资本的一般趋势造成的结果就是……,资本忘记和不顾下列各点:(1)必要劳动是活劳动能力的交换价值的界限;(2)剩余价值是剩余劳动和生产力发展的界限;(3)货币是生产的界限;(4)使用价值的生产受交换价值的限制。由此造成生产过剩,也就是使人突然想起以资本为基础的生产的所有这些必然要素;而结果是,由于忘记这些必然要素而造成普遍的价值丧失”[2],这就是经济危机。
中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来,之所以没有产生经济危机,从而没有形成大的经济波动,原因就在于它并不是把个人生产力与社会生产力对立起来。相反,中国的国有经济和私营经济都得到了巨大的发展。只不过,在2000年以前,中国经济是短缺经济,因而更强调个人生产力的发展;2000年以后,中国进入过剩经济时代,从而首次面对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国家所面对的“中等收入陷阱”,因此必须突出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让中国的产能过剩得到释放,延缓了危机的爆发,但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中国终于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要么实现生产力的全面社会化,从而不仅为中国、而且为世界开辟一个新时代;要么走资本主义道路,从而葬送改革开放以来的成果,使中国沦落为至多成为日本那样的美国小伙伴。
[1]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6页。
[2]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7页。我删掉了四个特点前后的分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