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路漫漫四题》

涤浪迹天涯

一

    一颗迷茫的头脑走进这个烟尘满布的世界，他把自己放在这浩瀚的云炉里翻滚。人的悲哀莫可名状，他不知道对与错的分别。一只流浪狗在街上四处觅食，他的身体里也有一颗慈悲柔和的心。如果有人收养了他，他会毫无保留地把这珍贵的情感献于这人；然而人们冷漠的心境连他们自己也不能确知，真情存在的必要？流浪狗依然在街上流浪，它的悲哀没有人知道，只是少有人以怜悯的目光看着它为了活命的顽强。人的心灵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消失了，有一天夜里突然在梦醒的一刻闪现出了微弱的光芒．这一瞬间的光芒，梦醒的人泪流满面。

二

    一颗清晰的头脑在这个荆棘丛生的世界里穿行。他把一颗心，放在这半是火焰半是冰山的球体里熔铸。很少有人能够知道他自身的力量，因为一个强大的世界，迫使人们承认他自己的渺小。悲剧把渺小的人的生命放在毁灭中提醒人们：这渺小也是一个世界。而悲哀便只有在渺小的洞穴中独自强忍着痛楚。清晰是人在人的世界中那脊骨里的精髓，这精髓埋藏极深，不轻易释放出能够成为柱石的液体。过多的人们认可了人只是世间的一个物品，大脑和脊骨是这物品中的物品，人的力量显现在对这物品的锤炼和使其成熟之中，而却不知道，过多的锤炼和过深的成熟只会使人变得混和丑恶。一颗小草，在旷野中长出了他自己的模样，而一朵玫瑰，在都市的柔情蜜语中颓败。

三

    一颗冲撞的灵魂在这个密如织网的世界里找寻幸福的路。心灵的脆弱和忍耐像一把锄头锄进心灵的更深处。人和人，是一个简单又费解的迷，他们相互需要又相互拒斥；世界在文明的脚步中迎来了春天的复苏，但也在这生机中凋枯着人间最珍贵的物品。人们始终不懂得，小草和土壤的价值。人们的内心饥渴难忍，他们创造出一个接一个驱除这饥渴的工具，只是当人们获得了快感的同时，也耗尽了那心灵里的肥料。爱情，一个伟大的字眼，也是一个生机盎然的源泉，人们专注于情爱的需要而忘却了带去心灵的水源，爱情最后变成了流水追逐流水的运动。男人需要女人，女人需要男人，但很少有人能够想到：给予是需要的翅膀。心灵的脆弱终于在明媚的阳光下显露出它的本色，人们迫不及待地把隐藏当成了一种嗜好。其实我不止一次地想到过，这个社会并没有什么过错，文明中的堕落也难阻止历史的推进。重要的是人，是那个个人，是那个个人的灵魂，他究竟在这面向人生的征途中确知了什么？但愿他能够看到，他们的灵魂负有更为艰巨的使命，只是尚还在苟延残喘中渴望幸福。人的沦落不是某一个社会的问题，是人类长存的不幸。

四

    一颗纯粹的灵魂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完成一部交响诗，他是谱写者，也是指挥。他知道，越是混乱不堪的东西越易表现出乐章的层次和内容，越是悖论相向的困境，越能激发出主题出现的灵感。谱写者是要做一个平凡的人的，他的努力、他的辗转、他的软弱、他的痛彻，以及他的智慧、他的爱、他的自然之力相融于一个真实的生命之中。我们常说，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是幸福地活着，我们的工作、家庭、朋友赋予了这其中几乎所有的价值。然而，我们自己呢？这文字，这诗歌，这文学又表明了什么？不惟对于人生的追求和眷恋，它从永恒的世界深处破出人的躯壳，以向这个躯壳证明：你只是一个躯壳。纯粹是永恒的标志。人世间，千难万险，苦恨离愁；自然界，风起雨落，草木荣枯；它们合成的世界，混噩难辨，方死方生，却从未显现出一个纯粹的生命空间。一首伟大的交响诗在一个无边的生命世界中奏鸣，它的主体，无论是过去，现在，抑或未来，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