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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16

经济解释 第一讲
张五常

各位同学:
我今天不是来演讲,做报告的,我是来教学生的。
在自己对经济学研究的过程,20世纪的名家差不多有一半是教过我的朋友,而我自己也很努力的读过几年书,我今年72岁,现在要教的是我自己的经济学,别人的经济学我已经不理很多年了。
有个现象很奇怪,为什么经济学有西方经济学,却没有东方经济学?这是一个比较奇怪的现象,(经济学)不象物理化学,物理化学这类在西方受到重视,是近300年前才开始的。但经济学是关于生活的问题,没有人能不理会生活。那些象什么原子啊,分子啊,可以不理会,但是不能不理会生活。
回过头来看,老子对经济学有兴趣,韩非子、庄子也有兴趣。他们对于经济的看法,绝对不亚于欧洲同时代的人,就算欧洲到了斯密之前,法国的学派也好不过韩非子的言论。
现在我们的所谓海归派,那些哈佛博士,却只说西方经济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一个原因是中国学而优则仕的传统,有学问的人都去做官了,做官的那些人会写文章,会写诗,写书法,还会画画,个个都会哦。
就象苏轼写的那个赤壁赋,最后讲到“清风明月,取之不尽”,讲到产权问题,摆明是经济学的天才。
(但)他只是写文章画画,学而优则仕。这是中国的传统,中国是无法制有人治的传统,以及家族的传统。工业的发展,在中国也就100年的传统,有工业的时候就妻离子散,要外出打工,中国的旧礼教家庭开始崩溃,这大概就是100年前的事。
再往上,家族的传统,你说是一间公司也可以,有钱的有几十个老婆,这也是传统。那时候没什么大的现象能触发思想家对经济的发展。但是英国在17、18世纪的时候,工业革命开始了,工业革命有两项重要的发明:协作式工厂的出现,那时变动很大的;对外贸易变得很重要。
当时的乾隆皇帝跟英王的联络书信,他算是18世纪的人,英国外交大臣来中国跟乾隆打交道,要跟中国开展贸易,乾隆送礼物给他,有一封信是很有名的历史文件。他说我们中国没有兴趣跟你们这些土番从事贸易,因为我们什么都有,对贸易没有兴趣。
但当时的欧洲,对外贸易已经兴起,有奴隶的贸易、有真金白银的贸易,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一个伟大的思想家:亚当·斯密,一个相当于中国司马迁的人物。
英国出了很多重要的人物,这个是最重要的,后来受他的影响出了达尔文。斯密写了《原富》,又叫《国富论》,很厚的,很重要,我对今天的经济学家一个很大的批评,就是他们没有读过国富论,不了解斯密,他们认为斯密的思想是过气的,他的理论是有错的。
做学问不是这么做的,错和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斯密大气,他有架构,这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书里有很多错,但那不重要,谁没有错呀?但斯密做出了那个架构,里边有宏观、有微观、有市场理论、有租值理论、有工资理论,应有尽有。
他花了12年的时间观察,(将观察所得)放在一个框架里,这个架构好,非常之好!
所以斯密的伟大,不在于他是错还是对,这是两件事。他是靠观察的,什么现象都观察,他看到制造业的现象,还有各地的历史。在今天的角度来看,他的很多观察是有错的,但是他的观察非常敏感,然后将观察到的现象放入框架。
这是西方经济学的伟大传统,假如没有斯密,你把斯密拿出来,他们(西方经济学)未必斗得过我们的韩非子,我们的庄子。但是斯密伟大,他大气。
斯密的传统到了李嘉图,他也是个天才,再把它理论化,李嘉图的智商是很高的,他造了一个很大的模型,但他的模型是受斯密影响的。
下一位天才是密尔,1848年初,又是受了斯密的影响,那时候已经引入数学了。再到后来,1890年,大约40多年之后,剑桥的马歇尔,数学家,也是个大天才,终于形成了最完整的架构。
他的架构有没有错,有,错很多,我一眼看去就说它错错错错错,但是老实说,我从心底里佩服他,因为他有这个架构,我可以拿过来左改右改。
所以从斯密这个古典的传统,到李嘉图、密尔还是古典的传统,到了马歇尔,因为他把边际分析引进来了,所以被称为新古典传统。
新古典出了很多人,(未听懂两个人名)这些人都不算太差,但是他们用数学。比起马歇尔来说,就显得小气了,小气之极。
他们没有真实世界的内容,只是靠数字来表达,总是在讲均衡,但没有内容。所以象我这样的人,在看数学方程式的时候,总是边看边骂,因为年轻的时候我也懂数学,但是它没有内容。
而马歇尔是古典传统,他走的是斯密的路,是关注真实世界的。他的理论是为了解释真实世界而弄出来的。但他的困难是,他自己对真实世界认识不多。
马歇尔之后,英国还有些名家出来,其中罗宾逊夫人我认为是最好的,她拿不到诺贝尔奖很可惜。她拿不到诺贝尔奖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因为她在文革的时候支持中国共产党。但她拿不到奖是不应该的,我管你支持哪一方或者什么人,学术归学术。
她开始走的那条路,就不象马歇尔,全面性的系统研究是从斯密到马歇尔,之后就是拆开来做(研究)。大师如费雪,也是拆开来做,很好,做得很好。
但有些人我觉得就没那么好,比如凯恩斯,我就觉得不那么好,因为他的《通论》我看不懂。我真的看不懂,我有个朋友说他看得懂,写了本很出名的书,但是我看不懂。
就是因为凯恩斯才搞出个新的宏观经济,其实宏观经济斯密已经有了,但是到凯恩斯时他就是另外一种。现在你要问我研究的是宏观还是微观,对我来说是没有区别的。
有人说他是宏观专家,我问问我自己,1981年我就预言中国要走上资本主义道路,1996年我预计香港起码要出现10年萧条,1997年我说香港将会有8%以上的失业率,其实种种推断,我4年前就已经说出美元一定完了,据我所知的那些宏观专家,包括我最尊重的弗里德曼,我跟他比推断,比十次他会输给我十次。
有什么分别呢,你只要把握准局限的转变,没有什么宏观跟微观之分的。所以我对凯恩斯的批评——这个人很厉害的,不是开玩笑,打桌球很厉害,未必能赢丁俊晖,但也是职业水平。很多人很怕他,很多人也很怕弗里德曼,因为他(思想)很快——但是我认为凯恩斯的问题,是他对价格理论掌握不够,你们可以自己看看,我当时是看不懂,就象看不懂马克思一样。
到了看不懂凯恩斯的时候,我就不服气了,天底下哪有那么聪明的人,聪明到让人看都看不懂。你说你比我聪明我不跟你争,但有什么理由你竟聪明到让我看都看不懂的程度呢?这是没有可能的,比考试、比下棋,你不一定能赢我,有什么理由你写本书我连看都看不懂呢?
所以我后来对科斯说得很清楚,他也觉得同意,我说科斯,老实说,连张五常都看不明白的(理论),绝对是错的。他也同意我的看法。
我的朋友说他看得懂,这个问题……
?
现在我要给你们讲的,是我的经济学,不是他们的经济学。但我的经济学跟他们有很大分别,我的经济学跟你们老师的经济学,也有很大分别。所以你们来听我的课,就是听我“一家之言”。你不能回去就跟老师说,张五常不是这么说的,这样我会很尴尬。
我可以不听他们讲,他们也无需听我讲,各讲各的。但是你们既要听我讲,又要听老师讲,然后你自己做选择,我没有叫你相信我。
我当年听阿尔钦的时候,他的讲法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也是自己考虑;听弗里德曼的经济学,我也是自己考虑。现在我要你们也自己去考虑的,是我的经济学。
我的经济学跟他们不一样,为什么会不一样呢?因为自从1969年,也就近40年前,我决定不再读书了。不再看别人的作品,我不理了。
有些人要我审稿,我也看看,不想做就不做了;有人给我推荐什么伟大作品,我也懒得看。我认为一个人有读书的时候,有思想的时候,在思想的时候最好不要看别人的书。所以人家批评我不读书,因为人各有志嘛。
我选择不读书是有原因的,因为1966年,大概是5月份,一个晚上我自己坐在家里,拿支笔要解释台湾的一个问题,一个晚上就把佃农理论弄出来了。第二天再反复重证,没有错。
后来我再去看人家的理论,居然跟我的理论完全相反,哎呀大件事了!到底哪个理论对呢?从斯密到密尔,好多人说的理论跟我完全不一样,结论完全相反,到底哪个对呢?结果现在历史证明,我是对的,他们全部都错了。
这个不重要,谁对谁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当初在做理论之前,看了他们的理论,我自己的理论是做不出来的。就是因为没看过,我才做得了来。你们去看马歇尔的理论,是没错的,但我做出来的跟他完全不一样,就是因为我没看过他的。
张五常是何物呀,全世界那么多经济学家,有时候不看是对的。你看了马歇尔的传统,就想不到我的理论。
当时我的理论出来的时候,全世界都反对,我的老师也反对。但是他们既看不到他(马歇尔)错,也看不到我错,两个理论又相差那么大。但你再清楚的想一想,就发现他们的理论全是错的。
所以我的老师阿尔钦就跟我说过一句话,说张五常,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个天才,你的佃农理论,一点原创性都没有,就是最传统的经济理论。其他人的佃农理论之所以错,就是因为他们对传统理论掌握不够。
对我来说,在那个时候我在教高级价格理论,在华盛顿也是教高级价格理论,在理论方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在研究生时考理论科科都是第一。但是我后来教书时,发现那些教科书本本都是错的,到芝加哥大学也是,总是觉得不对路。
就是对我很佩服的人我也觉得有不对的,象我最欣赏的弗里德曼的价格理论第五章,讲成本曲线,他真是天才,但是他没有解释曲线为什么会是碗形。讲得天花乱缀,但是最关键的一点他没讲,说明还有很多问题。
所以经济理论对我来说,不是没有可供研究的理论,而是太多废物,就是这个问题。你要解释世事,我自己的考虑,在理论上要清除废物;其次在实践上要走回斯密的路,对真实世界要有认识。
所以自1969年开始我就在街头巷尾到处跑,细心看,对真实世界有认识,然后再用理论解释,不好的就淘汰。这些年我已经淘汰了太多理论,几乎所有生产函数的理论都被我淘汰了,所有的效用理论也都淘汰了,下一次我要谈谈效用理论的问题。
很多理论说得天花乱缀,但我自己用不上。当时我就觉得有很大问题,因为在香港有很多经济现象我解答不了。所以我必须创立自己的理论。
当时我有两个选择,一是大手简化理论,然后在简单的理论里搞变化;二是理论可以很复杂,但复杂之中的每一个部分都很简单。
很简单,理论简单的,变化就复杂;理论复杂的,里边的每一个部分就简单。你选哪条路?我选前一条简单理论,然后搞变化,很多淘汰。到最后只剩两条,一个需求定律,另一个是局限的变化,其他的能不要的都不要。
然后要花很大功夫去观察真实世界,当你只剩下这两样东西的时候,什么都不要了,什么博弈论,偷懒行为,统统不要。久而久之,解释世事的时候就越来越得心应手。但当时的老师和朋友们也对我有很大帮助。
老师说,你追求自己的学问,自己走自己的路,是件很寂寞的事。这么多大名家在,你听不听他们说?有阿罗在,有萨缪尔森在,你听不听他们?我一个不理,自己走自己的路,当时朋友们对我的帮助是很大的。好象庄逊,现在已经不在了,1968年他对我说,你不用理他们,20世纪从事理论的,最好的就是你。
其实我也想过搞理论的,但是科斯对我的影响很大,他的理论基础马马虎虎,但对世界的观察是很深入的,他也喜欢我的东西,我觉得我应该走他的路。所以来来去去就是,理论要简单,但这么简单的理论,什么都是一条需求曲线,这个变化是变化万千的。
你们要讲需求定律,我可以敞开跟你们讲,你们能吸收多少就吸收多少。但是怎么衡量经济学理论好或不好,只有一个标准,就是能不能解释真实的现象,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能够解释现象的就是好理论,除此之外讲什么都没用。你想想福利经济学有什么用呀,福利的上上下下怎么衡量?我曾经写一篇获奖的福利经济学论文,我那时是研究生,好尴尬,我不要那个奖。
你给别人一块钱,没法证明整个社会的福利是增加还是减少,就这么简单。你无法知道,我给你10元,因为经一经你手,就变成100元,其中没有什么现象值得解释。
有时我赞成某个政策,不赞成某个政策,只是认为从经济学来说,你这个政策的效果是怎样的。比如最近我反对新劳动法,因为你说这个法是帮助穷人的,但是它在经济上恰恰会发生反效果,我的经济学说一定会有。
我这么说你以为我反对新劳动法吗?其实我是反对你的言论是错的。所以经济学除了解释还能有什么用?
整个欧洲的古典经济学发展,全部都是根据推动政策的需要来做的。推动政策是主观,解释世事是客观,看你怎么选择。
当我分析经济的时候,我不可以根据自己的利益来说话,很多人不会这么做,真不会的。好象很多人赞成人民币升值,因为人民币升值对他们是有利的,所以他会找出所有的理由来赞成。很奇怪的是,大部分经济学家做不到我这样的,我反对人民币升值,但人民币升值对我是有利的。因为我已经预计到它会升,所以已经为升值做了投资准备。它升了对我有利,不升对我不利。
但是我反对升值,不是为个人,而是因为升值帮不到中国的农民,因为他们是要跟其他国家的农民去竞争的。你一方面告诉我说要帮助农民,另一方面又让人民币升值,这对我来说就是不客观的。
你支持政策没问题,但作为一个从事经济学研究的学者,你能不能做得到客观呢?物理学很容易做到客观,那些分子原子来来去去,对你没有任何影响,但是人民币的变动,股市的变动,都会影响到你的个人利益。
如果你不能够做到,将你自己的利益跟分析分开,你还是不要搞经济学了。
全部都是这样,很多都是这样,我还是不要提名字了,很多你们很欣赏的经济学家都是这样。
为了解释事实,不能将自己的利益和喜好加进去,但是现在你看看很多人,赞成人民币升值背后有多少自己的利益。你要替那些农民想想,这些农民一辈子也不会到法国去喝红酒,人民币升值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如果不升值,他还可以进城找份工做。

解释和推断是同一回事,也就等于说你可以推断一件事会发生,这是很重要的。但是你推断一件事会发生,跟你解释一件已经发生的事,其复杂程度要困难很多。
某件事发生了,为什么会发生,答案就是:局限条件转变了。很简单的事,需求定律摆在那儿,你明知它发生的时候,回溯它的局限条件转变是相对容易的事;但是在它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你要如何去推断它的局限条件转变呢?
世界这么复杂,几千条局限条件在转变之中,你怎么突然就会发现什么事会发生呢?所以推断比解释困难,但原则是一样的,你要看到局限条件转变的发生。所以在1981年的时候,我看到这种局限转变的发生,看到中国经济的局限条件在发生转变,我看得很清楚,所以我说,中国一定会走向资本主义。如果这种转变能维持不变的话,一定是走向资本主义。
准确率怎么样?当时我就是拿支笔,10000字就是10000字,准确率就是准确率。因为我看到它的局限转变,有需求定律,我就这么说了。
我93年就开始说,香港有问题了,96年说香港有10年经济不景,但我当时不知道大陆会搞自由行救了香港,我97年说,平时香港的失业率只有2%,我说要过8,这个问题(局限条件的判断)是很困难的,需要很多年的经验,不是那么容易看到的。
发生过的事,你要解释它为什么发生,很容易看到过去的局限转变;但是没发生的事,你要推断它发生,这个难很多。但是两者的解释原则是一样的。
现在这个问题,经济学的作用,你一定要相信我,只有唯一的作用,那就是解释。关于政策的问题,一定要经过解释,你推出来的政策会有这样的效果,一定要推算得很尽,推算出来的结果你喜不喜欢,那是另一回事。
所以你看现在很多人建议的政策,很多都是为政治上的利益,或者是取宠某些人,或者为个人的利益。我个人来看,很多政策都是这样的,我这个年纪了,这么做搞得很多朋友都不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谈贝多芬、苏东坡都没所谓,但如果你以经济学者身份跟我谈,而又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提出某些建议的话,坦白说,我看不起你。那没办法。
物理学和化学不会讲利益,但经济会。所以很多人对经济的主张与解释,我不知道他们什么原因。比如两年前,我建议香港港币跟人民币挂钩,脱离美元,我说港币钩着美元是会出问题的。我也没说太多,但是被人骂得一塌糊涂。为什么骂我?在这么明显的事实面前,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
这个世界是很奇怪的,如果你为自己,有一元的利益,但对社会有一元的损害,你做不做?可能做。如果自己有一元的利益,而对社会有十元的损害,你做不做?很多人做。自己一元的利益,对社会有100万元的损害,都有人做。
这就是社会的现实,如果你不能做到,把自己的利益跟社会分开,你就不要学经济学。

回过头来讲解释的问题,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经济学除了解释别无他用。我个人奉信的解释,来来去去都是维也纳学派,这是20世纪初开始,有几个很厉害的人出来,一个是卡尔·波普尔,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就是卡纳,我的老师,他应该比波普尔还要厉害,但波普尔的名气比较大。
他的那套科学方法,只有一个重点,一个重点,没有第二点了。那就是:我们永远无法证明任何解释是对的,永远不可能。我们只可以证明它是没错的。
没错跟对是两件事。我指定的情况是没风吹的时候,我这只笔一放手会跌下去,放一百万次都会跌下去,但是说不定在非洲某个地方,我可能一放手它就会往上飞。
你不可以说万有引力是对的,只能证明它没错。没错就说明理论是有用的。问题就在于所有的理论,以及理论推出来的假设,唯一目的就是试图证明它是错的,而不是证明它是对的。所有的实验都是为了证明它是错的,你推出来的含意,你要证明它是错的。
下雨天上一定有云,如果天上没云,就不会下雨。调转过来,如果天上没云,而又下雨的话,这个雨云的解释就是错的。维也纳学派的看法,大多数人的看法,我自己的看法,你都一定要设法证明它是错的,证明不了它是错的,那这理论就说明是有用的,算是解释了现象。
所以(在思考理论时),你一定要设法证明它是错的,这是很关键的一着。
第二个重点,也是我跟经济学家有很大分歧的一个重点,我说下雨有云,你在验证这个解释的时候,云和雨都是看得见的,假如雨和云都看不见的话,你怎么去验证?
我不是说没有上帝,但如果雨和云都看不见的话,你不如把上帝摆到云那里,因为没有人验证得了。
你要记住,这里不是指一定要亲眼看到,但是至少要能证明有这样东西存在。科斯的音波频率,是看不到的,但是可以证实它的存在;生物学里的DNA,是有这个东西存在的,50年代证实可以看到它的结构。曼德尔在做遗传学研究的时候,还看不到DNA,但是他证实了这件事。
但有些东西是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的,你怎么验证?从这点来说,我对看不看得到验证的东西是很重视的,我对现在这些理论批评得很厉害,因为我看不到它们里边有什么东西。我不是说它错,也不是说它没有内容,而是不知道(在真实世界里)怎样去验证他们的学说。
比如说博弈论,就是我在加州搞的卸责理论,一种勒索的行为,我看不见什么叫勒索的行为,说我花言巧语去迷惑女孩,你怎么知道我是花言巧语呢?你从何而度量?这是有很大问题的。
所以当我从事实证研究的时候,凡是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的,也就是说“看不到”的,我都很害怕。因为这是很难处理的,你们听我说,理论的起点一定有抽象成分,一定有的。有的抽象概念(在真实世界里)就没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没这种东西,还要把它搞得象雨和云一看能看到,只有看到了才能验证,没有看到怎么去验证呢?
比如我说我爱我老婆,我不能说我爱她多少,这是没法验证的。所以很多经济学理论,我都觉得不知所谓。所以说理论上,看不见的东西越少越好,有一样就已经很麻烦了,如果有几样那就根本乱了套。
需求定律非常重要,说得很清楚,价格下降需求量上升,大家都学过的。但是这里边有问题,很大的问题,在需求定律里,价格变化是可以看见的,但是需求量是什么?需求量在真实世界里是不存在的。需求曲线是人类历史上未曾出现过的,是经济学家想出来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价格变动后,需求量是看不见的,是意图需求。没有经济学家,就不会有需求曲线与需求定律;没有经济学者,就没有需求量。
就这一个需求量看不见,就非常麻烦,非常麻烦了。所以你可以想象,有多少经济理论全都是废物了。他们以为需求量在那里。
但我们必须有这个定律,没有这个定律就没有经济学。价格变动,需求变动,是真有其事的,但需求量,世界上没有这个东西,我们看到的是“成交量”,只有成交才会有量。但成交量不是需求量,你去买苹果,多少钱买了多少个,这是成交量,不是需求量。你说头不头痛呀,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呀,确实很头痛。
比如这条是需求曲线,这条是供应曲线,供应量不知道,需求量也不知道,那么你说市价低于均衡价,就会出现短缺。喂小心点哦,这个所谓短缺,就是需求量大于供应量,同不同意?同意,但是需求量是看不到的,供应量也看不到,那怎么会出现短缺(这个概念)呢?
所以我张五常在1974年对短缺的解释就是,短缺的定义,是经济学者的脑子短缺了!
需求曲线跟供应曲线打个交叉,相交那一点的价格就叫做均衡价格,胡说八道。均衡的概念,是从物理搬过来的,我放支笔在桌上,它不会掉下去,这是真有其事,是可以观察得到的物理现象。但是在经济学里是没有均衡这回事的,你从物理学搬过来,但你怎么知道是均衡的?
我记得我1967年刚到芝加哥大学不久,有个博士生去讲他的经济学博士论文,数字一萝萝,方程式一大堆,用计算机算出来的种种结果。教授们都在那儿,林毅夫的老师也坐在那儿。他在那里讲市场波动,用理论证明市场什么时候就找到均衡点,我当场就说,你们芝加哥教的是什么经济学呀?你能看到均衡吗?看不到的东西(在概念上)是不存在的,你这样来教经济学,真是笑死人了。
这是芝加哥大学啊,我记得那个博士莫名其妙的论文就没有通过。

1969年春天,我在温哥华开车到西雅图,科斯坐在车上。他在车上跟我就投诉均衡这个概念,他没想过均衡这个东西,在经济学上是没有均衡这种现象的,但物理学有。他是大师,想法不一样,他认为均衡这个概念应该从经济学里取消。
你们知道科斯对中国人是很偏心的,他常常开玩笑说我是第二个马歇尔。我当时就跟他说,按照行内的理解,均衡这个概念是应该取消的,因为真实世界没有这个东西。但是我保留它,是有原因的。如果你说甲发生导致乙的发生是一个理论,甲和乙应该都是看得到的,这样如果看到乙的时候,就应该会有甲;如果你发现有乙而无甲的时候,这个理论就被推翻了。
如果甲发生,乙和丙都会发生;或者说甲发生,会导致乙或丙发生,都是可以验证的,复杂一点而已。如果甲和乙发生,会导致丙发生,也是可以验证的;如果甲或乙发生,会导致丙发生,多了一层,但仍然是可以验证的。但是这三者一定是要可以看到的,看不到就没法验证,象需求量一样。
如果一斤梨的价格是5元,但是政府说,不可以卖多过2元,这是甲,那么乙就可能是排队,或者搞人际关系,可能走后门,很多可能。因为甲发生了,可能乙,可能丙,一直列到方程式里的点点点(无穷多),那么这个理论就是不均衡的。
在经济学里,均衡的解释应该是可以有一个肯定能被推翻的假设,在这个情况下,均衡是有用的。
所以讲到均衡理论,到了均衡点的时候,我们就说,有一个可以验证的假设。假如不到这个均衡点的时候,就推不出可以验证的假设。
要记住,这里有一个重要条件,那就是假设里的甲啊、乙啊,都要是可以看得见的对象,看不见的东西不要引入。
对这个问题,我有个朋友叫贝加(贝克尔),很厉害的,拿过诺贝尔奖。但我跟他有分歧,他喜欢搞效用函数(国内叫功用,但我认为叫效用好一些)。这是个头痛的问题,广东话有个说法,叫做“多只香炉多个鬼”,需求量看不到已经很头痛了,效用也是看不到的,没有这种东西,这是不是多只鬼?
一个需求量已经搞得手忙脚乱了,现在又多了个看不见的效用,没这种东西的嘛。
如果不是边沁,根本就不会有效用这个概念。一给我一块钱我对你笑,你怎么知道我的效用是上还是下?
所以我个人认为,对于效用这个概念,可以不用就不用。后边我还会讲到,什么情况下叫做可以不用。
能不能观察得到,是不是真有其物。是我在经济学上,跟行内朋友很大的区别。我看了很多理论,很多经济发展理论,用的函数跟术语,我不知道他们指的是什么,不知道在讲什么。
我不是说他们说的没道理,是有道理的,但那只是说故事而已,你看不见怎么验证呢?
从理论的出发点来说,不能够完全没有抽象,需求量就是抽象存在。你看到就真的发达了,如果你知道某个产品的需求弹性,一定会富可敌国,但经济学家们并没有富可敌国,所以需求弹性也是没有用的。
所以对看不见的东西,能够减少就减少。对于实在不能减少的,你一定要把它转换成看得见的东西,再去验证。我以后会讲怎么处理这些情况。

研究经济不能缺少需求定律,很简单,因为解释行为一定需要约束行为,没有约束的行为是不能解释的。这支笔就是受到了约束所以不往上走,在物理学上,我们说是因为万有引力的约束力。
在经济学上,我们说一个人的行为,不是说他受到什么力,而是说他选择怎样去做。具体是不是选择不用理,我说他任何时候都这样做,是根据需求定律做出的选择,是不是选择并不重要,那只是一个方法。
我说一个人结婚是选择,吃饭是选择,上楼是选择。每个人都在做这样的选择。但是选择一定要受到约束,没有约束是没有解释的。
而据我所知,经济学唯一的约束就是需求定律。价格下降需求量上升,就这么多,其他都不重要,完全不用学。
我再说一次,经济行为严格来说,一定要有约束才行,如果任何行为都象无定向风那样无约束的话,任何理论都没有解释力。物理学如此、化学如此,经济学也如此,物理学解释现象,没有说现象的改变是物体选择的结果,但经济学上,人的行为一定是选择的结果。
所以经济学有一门学科叫价格理论,其实就是选择理论。究竟是不是选择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说他是选择的结果,在选择时一定会受到很多约束,让他一定要这样做,不能那样做,不允许他随意去做,而这个约束条件,就是需求理论。
经济学就是这么多,你们能体会到就去体会,体会不到也没办法。
有没有例外?没有例外。逻辑上会不会有例外?逻辑上允许有例外,但是我规定它不许例外。这个问题就是这么简单,需求定律,但是需求量看不见,连上帝也不知道它的存在,如果没有经济学家,就没有需求量这回事。
理论简不简单?好简单。难不难用?好难用,非常难用。但是当你能够用到得心应手的时候,会非常精彩,令你意想不到。
我所有推断用的东西,就是这个。简单而言,需求定律学说,是我唯一不能放弃的约束人行为(的条件)。
价格下降,需求量上升,需求量当然有很多说法啦;价格上升,需求量下降,那么对于价格你又怎样看呢?
所有的转变,所有局限条件的转变,我要把它转到价格转变的范畴里去,你明白吗?
无论你是在鲁滨逊的世界,市场的世界,还是人民公社的世界,所有的转变,无穷无尽的转变,原则上你都可以把它们转换成价格或者代价的转变。没有市场也是有代价的。
再说一次,结构就是这么简单,一个需求定律,人的任何行为都可以解释,其他理论我都可以不要。其中的困难是需求量无从观察,所谓价格转变,并不是通常理解的市价,而是将所有局限条件的转变,都将它看成代价来看。
就是这么简单,一个需求定律,一个局限的转变,你能掌握得到,就能解释现象,掌握不到,就无解释。因为这个世界非常复杂,你要用复杂的理论去解释复杂的社会,成功的机率是很小的。
你看看我这些年写的中文和英文文章,在推断方面,无论大小现象,在推断和解释的准确性上,是不输于物理学家的。就因为我用这个简单的理论。
让我说个故事给你们听,当年我写博士论文的时候,我的论文老师赫舒拉发,在1965年的时候,我问他怎样才能写出你们能接受的博士论文。他告诉我,我不能告诉你什么样的博士论文我们可以接受,但我可以告诉你,什么样的博士论文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如果你的论文告诉我,这些(现象)是因为需求转变,那些是因为供给转变,这种论文是不能接受的。因为经济学不是需求和供给,还有什么好说的。
后来我就跟老师作对,我的《佃农理论》整本书没有用过一个需求这个词,但是整个理论讲的就是需求。
今天差不多了,有问题你们问吧。

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5937c67901009bh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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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说需求? 第一部分(1)
张五常

昨天的讲课,我发觉一个很大的问题,因为你们的经济学基础不一样,相差很远。这不是说一些人比其他人厉害,而是基础不同。这几堂课怎么教呢?
回去我又看了自己写的经济解释,真的很深,那我应该怎么处理,是个很大的问题。
这里我要先讲讲几年前我写的这本书,叫《科学说需求》,你们不要买,很贵的。网上有,但网上的版本应该不好,好的版本就是这个繁体版,我送了几本给教授,你们可以去影印。原书很贵,几百块一本,你们不要买,自己去复印。
这本书写得好,我自己现在未必写得了这么好,在讲需求定律方面,没有书比这本更好。
20世纪的四位价格理论大师,是对需求分析功夫最深的,一个是我的老师阿尔钦,一个是我的老师赫舒拉发,一个是芝加哥的弗里德曼,另一个是芝加哥的斯蒂格勒,最厉害的这四位,都是我的朋友和老师。
我当年融会贯通,把他们对需求的理解都消化了,然后自己再补充。青出于蓝是很容易的事,你教过我,我超过你是应该的,所以我这本书里讲的需求理论,远超过他们几位,但你仔细看进去,他们的东西都在里边,但我有的东西他们没有。这本书有超过一半的资料完全是我自己的。
经济的大事,就是需求定律和需求曲线,问题是怎么解释需求的曲线,这是很重要的事;第二点就是局限的变化,怎么样简化。我所知道的经济解释就是这么多,经济学里不是没有其他东西,只是我认为太复杂,不需要的。
这里要说的是,我所说的,所用的那条需求曲线,跟外边人所用的不同,我这条曲线里的含义,在其他很多经济学理论里认为是不同题材的。你们认为有用的(内容),我都放到这条曲线里了,我知道你们一定读过效用的分析,或者叫功用的分析,有所谓无差异曲线,其实我在香港把它翻译成等优曲线,不是无差异,是有差异的,所以用等优。我知道国内和台湾都是翻译成无差异,现在香港都跟着我说等优。
这个等优曲线的分析,在经济学上是有很悠久的传统的,但是我不用,因为我的需求曲线里已经包括了它。
等优曲线的效用分析没有教什么新的东西,都在我这儿了,何必把它搞得那么复杂呢?又象你们读到的产出函数,英文叫production function,很多人都会用,但对我来说,也是在需求曲线里,是多余的。
所以说理论要简单,越简单越好,但是变化要复杂。你对变化的复杂要掌握得很多。
我先讲讲效用的分析,大家都知道的等优曲线,也就是无差异曲线。(画图)其实里边根本上是没什么内容的。
世界上有两种物品是可取的,一种是有胜于无;一种是多胜于少。两个苹果和一个苹果让你选,你选两个,这就是多胜于少。经济学上把多胜于少的东西叫做经济物品。
之所以有贫乏(absence)或者说缺乏,都是因为多胜于少而来的。由于多胜于少,对我来说,苹果我要多一点,你也要多一点。如果世界上有多过两个人,那么由于大家都要多一点,就会出现竞争问题。这是经济学的困难开始之处。
我要多点,你也要多点,竞争就存在了,竞争一定要决定胜负,决定胜负就需要规则。象田径赛,在什么规则之下要斗快,什么情况下算赢,一定要有准则才有输赢。
就是在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也是有准则的,准则就是“弱肉强食”,可以乱打一通,也有输赢之分。
因为有经济物品,又因为社会多于一个人,所以一方面有短缺的问题,另一方面,竞争无可避免。
如果要放到鲁宾逊的一人世界,他会有缺乏,会想要多点,他要一条鱼,这条鱼对他是经济物品,但是没有竞争。所以在鲁宾逊的世界里有缺乏问题,但是没有竞争问题。鲁宾逊要考虑的,是要多条鱼的成本是多少,比如少睡些觉,少种棵树。他有缺乏问题但无竞争问题。
在鲁宾逊一个人的世界里,所有的经济学问题我两个小时就讲完了,很简单。
但是当你加多一个人后,就复杂了。我想要多点,你也想要多点,那就复杂了。有个女人在这儿,你摆两个男人在旁边,就会很麻烦。
如果有竞争,不可能不决定输赢。决定胜负就要竞争的准则。在经济学里,这个竞争的准则就是产权制度,或者是风俗习惯。
所以经济学里如果不注重产权制度,那就不是经济学。所以新制度经济学,就是只注重产权制度。产权制度又引起市场制度的问题,也就是合约的问题。
但新制度经济学是60年代开始的经济学,如今的经济学差得太多了,全部是博弈论。我没跟进,也不认为他们能做出什么好的事来。
这个产权问题,就会回到局限的问题。下个星期讲局限的问题,科斯定律就是讲局限问题,这是个伟大的定律。你要明白这个问题(产权),就要讲局限,这个问题我下周再讲,现在回头讲需求定律。
现在先说传统的需求理论,一般是从效用理论讲起的。所以我们回头来说,经济物品的定义是多一点比少一点好。现在有两种物品,两种物品都是多一点好,人是会选择的,他当然两种都要选择多一点。当然他不能无限的要,因为有局限的因素。当他选择的时候,除了多少以外,还有一个经济学上很武断的公理,那就是任何经济物品都是可以替换的。
任何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会放弃任何东西去替换任何其他的东西。只要他放弃的够少,而换取的够多,每个人都愿意。
很多人会说,不是的,我是有原则的,怎么可以这样做呢?但我不这么认为,经济学也不这样认为。你们要明白。
我今天来教书,我要过马路。过马路时我被车撞死的机会并不是等于零哦,所以我今天来教书,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来教的。你不可以否认,我是放弃了一点的。我坐飞机来,失事的机率也不是零,你们要明白。
我在这世界上,最爱自己的孙子,但是今天我在跟你们讲课,而不是跟我的孙子讲,在原则上来说,我爱你多过爱我的孙子,我是有放弃的。
你说我是有原则的,但是如果放弃得足够少,而获得足够多的话,没有什么原则是不可放弃的。

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5937c67901009c4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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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4-17 16:42:00
张五常的《经济解释》三卷本,应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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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4-18 11:08:00
    聂博:感觉论坛好冷清呀.希望聂博能充分发挥影响力,传点张教授西安讲课的音频或视频文件,以增加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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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4-18 13:21:00

(续)

你看看这条无差异曲线(图示),你们都知道。我纵轴上画的是X,也就是价格;横轴上是Y(物品)。对任何物品来说,是越多Y越好,也就是说,多些Y,你会选择要,没有任何主观的含义的。
如果一个人在A点上,他是愿意替换,愿意牺牲,愿意放弃X换Y,或者愿意放弃Y换X。这在经济学上,100多年前就有这个概念,也就是等优曲线。
如果你画一点在这儿,对他来说是一样没有区别的,这条线一定是南北方向走的。这条线一定在这个方格或这个方格,不可能在这个和这个方格。
这个英文叫 indifference curve,中文就是等优曲线。换而言之,任何一点在这儿,都要会比A要优胜。而在任何一条这个曲线上的点,跟A都是无差异的。
我现在画这条线象蛇一样,在书上它是向内凹的,是一个弧形。我现在先不说那里。整个功用理论分析的价值,说这条线比这条线好,这条不如它,你要排列它们,怎样排列,这是一个武断的排列。
我可以称这条线叫A、B和C,但是这些线条有无限多条,我怎么称呼它们呢,那就是用数字,因为数字也是无限的。
比如我这条叫1100,这条叫900,这条叫-200。我很武断的把它们放下去,唯一的要求就是数字越大越靠右。
所以说排列是一种量度。我用一个数字放进去,1100,900,对另一个人来说,1100永远大于900,这点好过这点,而这点好过这点。
这种排列的方法称为序数排列(ordinal ranking)。序数排列的特点很简单,不能够相加,但是可以排列。
选美比赛,你看选手的身材,一个胸围34,另一个32,这都是可以加的。但是评分时,你给这个92分,那个给88分,这个数字就只是一个排列。
你说一个面包值2,一个牛油值3,两个加起来可能不止5,这就是序数问题。
以前边沁的时候,序数是可以加的,但我们现在不加了。
这个数字里,有1100,有900,有-200。我们在900和-200之间画一条线,它的数值一定是在900与-200之间,一定要按这顺序排列。
问题是这个数字排列需要有个名称,比如你说100磅,50尺,或者多少公里,都是定名。那这些数字代表什么呢?这是很多经济学书里解释错了的。
最正式的解释,你要替你刚出生的孩子起名,拿本字典,翻开来闭着眼拿手一指,那个字就叫做utility(效用、功用)。效用没有其他任何解释,只是一个选择的排列定名。
我们说高数字比低数字可取,并没有说它好一些,或者更让人开心些,只是可取而已。
这个效用的概念,到20世纪50年代,完全没有任何福利或者快乐的含义。以前是有的,你们的书上是有的,但是任何懂经济的老师,都不会告诉你什么快不快乐的问题。
到希克斯的时候,还是讲快乐的,我何必管你快不快乐?什么叫做快乐?你选择跳楼,我管你跳楼快不快乐,整个分析是要解释你为什么选择跳楼。
在效用分析里边,数目字表达上,你会选择大的而不是小的,但是数字之间是不可以比较数量的。比如这个1100,你不能说它比900大200,因为它不能相加。序数排列是不能加的。
效用分析有很多变化,在经济学上流传了很多年,到现在很多还是没用的。因为我只需要解释你的选择,不需要关心你是不是快乐。
然后呢,大家都知道,这条等优曲线,每一点都是同样的数字。也就是对人来说,曲线上各点的利益是没有分别的,所以他可以把两者进行代替。
另一点,就是一般的等优曲线通常是弧形的。这个很重要的弧形,就是边际替换下降定律,这些书上都有。我现在说说深一层的讲法。
现在的问题,就是效用分析的目的是解释人的选择行为。我们要解释,每个人的行为不是完全没有规律的,人的行为都是他选择的结果。所以经济理论又叫选择理论。选择的时候,大的数字是比小的数字可取,因为你是这么排列的,数字的定名就是效用。这个效用并不代表喜乐或者愉快,只是取的一个名字而已。
这里有困难,很大的困难。第一个困难,我上次说过,效用是不存在于真实世界里的,是边沁在200年前想象出来的。他想象一个快乐的高山,这些线就相当于山的曲线。这种分析足足流行了200年,真是蠢得不得了,我做学生的时候,人人都做这些分析。可以做得非常复杂,你看看那些什么曲线图,把价格转变上去,品位转变、收入转变,交换的四方盒子等等,满好玩的,你们念经济的都玩过。实际上在这里边,有很多大师都玩过,能人辈出。
费雪绝对是个天才,他的博士论文也是玩这些东西的,有个苏联人叫 Slutsky,用意大利文发表一篇文章,也是天才之作。
后来拿诺贝尔奖的赫斯勒(?),写了本书叫《value and capital》(?),也是玩这些,他是玩得不怎么好。因为他是抄费雪的博士论文。
我们读大学的时候,都是看赫斯勒的。但是到1962年的时候,费雪18岁写的博士论文重印出来,全部是数学。因为他的博士学位是在经济系跟数学系一起拿的。你们听过耶鲁大学吗?耶鲁为什么这么大名气,就因为有费雪,如果没有费雪它不会有这么大名气的。
费雪是天才,他曾经赚过很多钱,在20年代就有几百万身家,现在还存在的(未听清名称),就是他成立的。但天才归天才,破产归破产,30年代美国大萧条,费雪破产,连房都没得住,要大学给他安排住房。
当时他自己还在说,股市要崩盘了,大家小心呀,结果自己的股票却没有卖出去。所以我做学生的时候,1961年时,我们就念赫斯勒的那本书,获诺贝尔奖的。等看到费雪的博士论文时,我整个人都跳起来了,说赫斯勒这个大骗子。其实赫斯勒是有他的贡献的,但是他的书里,很重要的一部份的费雪的内容。
在学术上,有些人慷慨一些,有人就没那么慷慨。在赫斯勒的那本书里,在很后边的一章,他才用一个很小的注脚,说是从费雪那儿搬过去的。
我自己是满慷慨的,很多人抄我我也不做声,不指出来,数之不尽。对我来说这是无所谓的。
假如我把需求曲线画下去,可以画几十张纸,每张都有不同的深度。但现在我先从这边说起。
所谓效用理论的分析,他们利用这个分析,是要做到价格下降,需求量增加。但是做不到,怎样都做不到。我们年轻时就玩这个分析,怎样做都做不到,所谓这个效用理论,你加一条弧形上去,价格下降,Y的价格下降,需求量未必一定增加。这是个大问题,这个问题就是吉芬物品,马歇尔的需求理论,那本书第一版是1890年写的。它还没有。1894年第二版时,吉芬物品出现。
马歇尔有个朋友,叫做Sir Giffen,是一位爵士,向马歇尔提出面包问题,真是头痛。他说,如果有个地区大丰收,面包价格下降很快,等于一般人的收入增加。因为一般人以面包为主食,面包价格暴跌,就等于他们收入增加了,剩下更多钱。以前要50元买面包,现在只要2元。
吉芬向马歇尔提出,大丰收导致面包价格下降,多了钱,他们会买更多肉吃,面包反而吃得少了。这等于说,面包价格下降,需求反而减少了。
逻辑上是存在的。而这个分析绝对可能,真是个大问题。吉芬物品的存在,等于说需求定律没有约束了。价格下降,需求可能增加,可能减少。
我的需求定律是有个“定”字的,也就是说价格在某种产品下降,需求一定增加。但现在吉芬物品却说,需求量可能下降,这就麻烦了。
在逻辑上是有吉芬物品存在,你怎样也甩不掉它,很多人尝试过。非常大的问题,有吉芬物品存在,就没有经济学,经济学玩完了。
要解释行为,一定要约束行为,你们明白吗?如果不约束行为,价格下降,需求量不上升,那么怎办呀,怎么办呀?
我们上次说过,如果行为推翻约束,那就很麻烦了。
在这个线上,我们的约束是,价格下降,人一定会往这边走。如果没有了约束,人在线上走来走去,那怎么办?这是很大的麻烦。
如果这条线是弧形的话,价格转变,他永远都应该在这条线上,也就是说如果效用水平如果一直在这条线上,价格下降,需求永远都是增加的。
但问题是,我们怎么知道他(的效用)永远是在这条线上呢?这些线是经济学者想出来的,不存在于真实里。
大概在50多年前,怎样处理这个问题呢?首先要效用水平在这条线上才成立,如果效用水平不在同一条线上,那么价格下降时,需求量是可增可减的,也就没有理论约束力了。
弗里德曼大约在1950年左右,写了篇文章叫做“马歇尔的需求曲线”,使出他的浑身解数,不得了,不得了。非常重要的一篇文章,错的!
文章写得好,深不可测,但是错的,错了好几个地方,重点都错了。但是你们要读那篇文章,不读就不知道弗里德曼有多厉害。我做学生时读这篇文章大开眼界,错的,但是应该看。
他的解释,整体上来说,就是从经济整体来看,价格下降,实质收入水平应该没变,所以需求曲线就一定是向下倾斜。他对需求理论的分析是对的,但是你仔细看他举的例子里,是有错的。
一个政府如果补贴教育的话,整个社会的财富没增加,但是学生的收入增加了。学生收入增加了,就可能有吉芬物品的存在。
在逻辑上弗里德曼用尽办法,想取消吉芬物品,但是做不到。
两个选择,其实是有三个选择。如果允许吉芬物品存在,你就要放弃经济学,这是一个选择。
许多人做经济研究的,既允许吉芬物品存在,又认为经济学有用,就是搞不清什么回事。因为吉芬物品存在,人的行为就不受任何约束,价格或代价变动时,一个人的行为就象无定向风,那还有什么解释力。
我要说的就是这一句,那些人来来去去就不明白,任何解释行为的(理论)一定要约束行为,没有约束就没有解释。
第二个办法,就是我的老师阿尔钦选的,他不允许吉芬物品存在。有没有吉芬物品,有,逻辑上有,但真实世界不存在,因为他不允许它存在。这是他的选择。
这个选择我是接受的,但我的选择更好一些。我的选择是,有吉芬物品,逻辑上存在,真实世界也可以存在,但是只能在一人世界里存在。在多人世界里不可能存在,因为吉芬物品不能在市场成交,在市场成交的都是竞争物品,不可能是吉芬物品。在鲁宾逊的一人世界,没有价格但有代价,从代价角度来看,鲁宾逊的一人世界,可能有吉芬物品,也允许存在。但在社会里不存在,很简单,但奇怪的是没有人看到。
吉芬物品在社会里存在,就意味着一个物品价格越高,我就要买得更多,需求曲线向上,怎么可能在社会存在?一个物品只有在需求曲线向下时才可能跌到成交价,如果价格越高需求越多,那我根本不会卖。只有在它跌的时候才可能成交。
但我这个伟大发明也不是那么伟大。因为我的结论跟阿尔钦一样,他是不允许存在,我说逻辑上可以存在,但只能存在于一人世界。
我不明白那些分析吉芬物品的人,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
小心点说,我说这条曲线,会假设某些变,某些不变。我来讲讲变的问题,这很重要,你们小心跟,很难跟上的。
解释行为,要用理论约束行为,一定要做到那个人的行为能够推翻你的理论。一定要做到理论能够被推翻,但没有被推翻,这是非常重要的科学原则。你不可以被推翻,也就是套套逻辑,没有用的;可以被推翻,而确实被推翻了,那理论就完蛋了。
跟自然科学一样,一定要推得很尽,约束越多越好,因为约束越多,解释就越详细。但是要推到它(恰好)不能被推翻为止。
比如说,价格下降,需求量上升;价格上升,需求量下降。这是需求定律,价格是什么我们回头再说,量是什么,我们也回头再说。
问题是,需求量是不存在的,只是在概念上存在,世界上没有这东西,你要想办法代入真实世界,然后才能验证。
你能看到的是成交量,所以你要通过逻辑把需求量转换成成交量,迟一点我会说,这就是真正经济学要解决的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价格在变,需求量也在变,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东西在变。外边倾盆大雨,很多人去买伞,价格没变,但大家抢着买伞(需求量增加),变的是天下雨了。
飞机失事,一天摔两架飞机,就没有人坐飞机了(需求量下降),这是飞机失事在变。
那么哪些情况可以变,哪些情况不可以变呢?
价格变,需求量变。而需求量的变,有固定的规律,那就是价格下降,需求量上升。那哪些东西不让它变呢?
飞机天天失事,需求量减少;现在西藏的搞事,他们也知道经济规律,搞的事越大,就越少人去北京奥运。而现在的问题是什么变,什么不变呢?
我们知道价格转变,需求量转变,我再画个图给你们看(图二)。
需求定律就是说,这条线要向右下倾斜(D)。但是如果倾盆大雨,雨伞价格不变,需求量增加,是因为局限条件转变了,雨伞的需求量增加了(D1)。同样来说,飞机失事多,需求量下降,是因为整条线变动了(Du)。
这条线可以向左移,也可以向右移。但需求定律只是一同条线上价格下降,需求量增加。
但是什么可变,什么叫不可变呢?
比如说香港的粮价最近上升,市场的米和奶粉被抢购一空,这是不是说需求定律是错的?因为外边的市场风声鹤唳,说有短缺问题。说东西进口不够快,大家就去抢。假如说今天宣布中国要跟台湾打战,那些大超市的米更要抢购一空。
那么这个问题就牵涉到其他因素的转变影响到需求变化,曲线移动了。但需求定律只能在这条线上,那这条线上哪些允许变,哪些不允许变呢?
处理其他因素的变与不变,是个很困难的学问,每个人的处理方式不同。我绝对接受,你说飞机常常出事,乘机的需求曲线是移动的。那么在这条线变动的时候,需求定律怎么处理呢?
如果你说什么因素都不变,只是价格变,这说不通的。什么东西都没变,价格又怎么会变呢?这是不对的。
那这条曲线里究竟什么变了呢?下雨和飞机失事使曲线移动了,这不是需求定律,因为需求定律只是在一条线上。
那么在同一条线上,究竟什么变,什么不变呢?你们听我说。第一,口味(偏好)永远不变,这是张五常定律。很多书里说taste(品味)是会变的,但我说口味永远不变。对不对呢?当然不对,口味是可以变的,但是我张五常不让它变。
为什么这么重要呢?因为如果允许品味变,那就完全没有约束力了,一个人跳楼你也可以说是品味变了,而品味是看不见的。
你们喜欢听莫扎特的音乐吗?你不喜欢听,每天听两个小时,两三个月就会喜欢。那是不是你的品味改变,还是你受了常听的影响呢?
你可以说他品味变了,也可以说是某种环境的改变使他的品味也改变了,这其中分别是很大的。品味改变我是无从知道的,但如果我说因为你的信息费用低了,或者是因为陪朋友听得多了,或者说你对音乐的理解多了,因此而改变了品味,(这是可以被观察到的)。
这两个选择我选第二个,我不是说人的品味不会变,而是说因为某些因素的改变,而使他的品味改变了,而我可以知道和指出那些因素。
所以在我来说,人的品味是不变的,要变就是那些环境等因素使其改变。
第二点,需求定律中的哪些因素可变,哪些因素不可变,在我的书里有解释。其中有三个原则,一、任何因素,如果可以影响价格变动的,就让它变;二、任何因素可以直接影响需求量变动的,不让它变;三、任何因素,如果可以影响价格变动,而价格变动又会影响其他变动,其他变动最终会影响量的变动的,这些中间的因素全都要允许它变。
我举个例子,假如因为某些政策或天灾人祸,黄油价格上升,这个变动(政策或灾难)是要允许它变的。
还是转过来讲更清楚些,黄油价格下跌,需求量增加,但是在价格下降的时候,对面包或某他跟面包一起吃的东西(果酱)的需求也有变化。因为黄油价格下降,所以黄油就用得多了,果酱就用得少了,而其他这些相关因素的下降,反过来又会再影响黄油价格下降。也就是说价格变动,影响了需求量变动,同时中间有些因素的变动,还会再度影响需求量变动,那中间这些东西要允许它们变。
再说一次,直接影响价格变动的因素,要允许它变;直接影响需求量变动的因素,不许它变,因为这样会导致需求曲线的移动;而在价格和量之间,能够影响它们的变化的中间因素,要让它们变。我认为这是最安全的看法。
也就是说,我要允许有越多变量越好,但是不能多到推翻需求定律。
再说一遍需求定律,是因为没有需求定律,就没有经济学。需求定律的变化很复杂,但关键就是一句,价格下降,需求量上升;价格上升,需求量下降。这是在同一条线上,这条线永远向右下倾斜,斜多斜少是弹性的问题,我们不用理,最重要的就是它向右下倾斜。
这条曲线可以向右移动,也可以向左移动,这是因为其他因素的影响。
这条曲线之所以向右下倾斜,要点在于需求量变动跟价格变动的关系是固定的,此起彼落。如果用函数来说,这个函数就永远是负值。
这条向右下倾斜的曲线,有的因素允许变,有的不允许变。但一定向右下倾斜,因为我们要知道一个人在面临代价转变时,他会怎样选择。(所以这个约束)一定要有。
而我们在建立理论的时候,从头到尾就是要找到推翻它的(验证方法),要推得很尽,从早到晚想着怎样推翻它。但是希望推翻不了。
找寻推翻的证据,就是验证;推翻不了,(理论)就被证实,这是逻辑的基础。
问题在于,这个需求量不是成交量,不能观察到,因此(验证)变得很复杂。但我们不能因此去寻找借口,比如说口味变了。一个人用功读书可以说口味变了,跳楼也可以说口味变了,这是永远不会错的事。
有机会看看这本书,我不是推销你们买的,你们可以去复印。
这几年我常常遇到很多同学,很想学经济,写了很多文章给我看,但求学无门,问我该怎么办。我老实说,我是爱莫能助,我已经七十几岁了,当年学习的时候是很幸运的,遇到这么多大师。你们知道我的品性,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当年在香港读中学就是这样,不同意就被老师罚站,留堂。
在美国时环境改变了,我说不同意,老师就会问你叫什么名,说多几次不同意,学校就传开了,这个中国学生是谁呀,是个天才,因为环境不同了。
我也很希望有机会问某个同学,这个同学是谁呀,但是我年纪太大了,现在是好学的学生很多,但环境不同,又遇不到大师级人物。
我不是遇到一个两个,而是跟成堆的大师为伍,哪一个教书的不愿意教好学生呢?所以当我听到这么多学生问我怎么求知时,我觉得很难。
你们只能靠自己,学好英文,好的文章要读,有些文章不用念。有的文章错的很厉害,但应该读,有的完全没有错,但不应该读,因为启发性不同。这些同学们一起互相研讨,我知道年轻人的困难,我当年学什么永远都是有老师教我。那时我在芝加哥大学,出了名的数学不行,但我学得快,一位很出名的教授庄逊说,张五常你一定要从事理论,因为你数学不够好,那时好几位教授说张五常在哪儿,我来教他数学,但我没有学。后来巴塞尔说得对,如果你学了数学,那你的思考就没那么精彩了,因为你就要看着方程式来想问题,而我是无拘无束的。
你们中间可能有很厉害的天才,但机会不多。我认为你们先要学好英文,从古典读起,斯密、马歇尔那些,错得很厉害。大思想家也是错的,一个人在适当的环境下,你怎么能看到他是错的。我当年读到研究院二、三年级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错的。无数大作我一看我就知道是错的,我们今天怎么不比200多年前的斯密懂得多呢,但他伟大,我不伟大。可以知道他是错的。今天任何一个学电脑的年青人,都比牛顿当年知道得多,所以你们应该好好学英文。

来源: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937c67901009cgk.html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937c67901009cgo.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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