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博士生,还是硕士生,在三年攻读学位的生活里,学位论文答辩都是一个标志性事件。二年级通过开题报告以后,研究生在三年级的事情就是撰写论文,准备答辩。
学位
论文反映了研究生本专业的学养和独立研究能力,学位质量就是通过学位论文质量来体现的,所以,不但研究生付出全力,导师也抓得很紧。初期的新诗研究所的答辩会,因为是诗的时代,旁听者多,人人可以发言,完全是学术讨论会。到了吃饭时间,还得给所有到场者分发面包。
开门弟子叫柳杨,浙江丽水人,现在是澳大利亚国家博物馆亚洲部主任。导师:方敬,邹绛,吕进;一个学生,三个老师,所谓“三娘教子”。柳杨有一米八的个头,很帅,看到他就犯花痴的女生不少呢。他不会跳舞,但是只要出现在舞厅,就不断有女生争着请他。也有几个女生跑到我家,要求我帮忙。我当年思想非常保守,告诫柳杨:“注意影响。”他说:“你告诉她们,我在家乡有朋友的。”我问:“干什么的?”他说:“并没有啊!”
柳杨的论文是写戴望舒的。几经多次修改,教师团队仍不满意,问题涉及多个方面:对现代派的评价,对法国诗歌对中国新诗的影响的估计,对戴望舒诗歌道路的把握,等等。柳杨一次次地改,寒假早就放了,但是他回不了家。春节前两天,才获准离校,这时的柳杨已经“花容失色”,一脸的胡子,一脸的疲惫和憔悴。春节第二天他就给我来信:“吕老师,我在家里又开始修改论文了,请你放心。”
1995级的李志元,现在在高校执教,已经是副教授了,他属于既能创作又能研究的双面才子。李志元比较喜欢西方现代派的诗歌理论,论文明显受到影响,在表述上有些“口齿不清”。答辩委员会的炮火全开,气氛滚烫。论文题目是《舌头》,有答辩委员问,这个怪题目是什么意思?我看他有些招架不住,忙出面“救火”,我强词夺理:“俄语里的"舌头"和"语言"两个字的拼写是完全一样的,也可以理解为他是想研究诗歌的语言吧!”
1988级的邵薇是前后几个年级唯一的一位女生,所以相当得宠。到操场听报告,她的小板凳也是男生帮拿着。邵薇的诗写得非常好,她现在美国德州大学,得过美国的女作家奖。但是,在理论上却是个“弱智”。那一届的答辩委员会主席是武汉大学陆耀东教授,著名的严师。我和陆老师当时并不认识,到车站接他的时候,我们同时在出站的拥挤人群里指着对方,自信地呼叫:“陆老师”,“吕进”!一上学校的车,陆耀东就说:五篇论文,四篇可以,有一篇不行。我忙问:哪篇?他说:“邵薇的,学位论文是有规范的,怎么能批毛主席呢?”回家后,我忙把邵薇的论文找出。原来她批判了两句用引号直接引用的话:“不爱红妆爱武装”,“妇女能顶半边天”。连夜找邵薇,要她修改。我说:“学位论文和学术论文不一样,有禁区的。你怎么能批毛主席呀?”邵薇睁大眼睛,反问我:“这是毛主席的话吗?我不知道哟。”二十年过去了,我至今都没有弄清楚,她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