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我在经济论坛最怕的就是学院派的家伙们牛B哄哄的原创,理性的承袭和进步只能在传统积淀中进行,名曰原创,其实不过站在传统已经覆盖的地方招摇献宝,知性的谦卑是多么艰难啊
《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1997 年第2 期(总第52 期)
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当代西方经济学
------兼论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理论导向
杨德明
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科学体系形成于19 世纪60 年代, 其集中标志是马克思《资本论》的问世。尽人皆知,《资本论》的副标题是《政治经济学批判》。马克思所说的政治经济学, 指的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形成以前的经济学, 涉及的范围很广, 其时间跨度起自古希腊罗马, 地域跨度包括东方的中国, 但主要是指西方经济学。西方经济学包括资产阶级经济学和小资产阶级经济学, 其主体是资产阶级经济学。当代西方经济学是指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时代的西方经济学, 其形成以本世纪三十年代的“凯恩斯革命”为基本标志。当代西方经济学同过去的西方经济学一样, 也包括资产阶级经济学和小资产阶级经济学, 主体是资产阶级经济学。资产阶级经济学是当代西方经济学的正统经济学, 小资产阶级经济学是当代西方经济学的异端经济学。异端经济学在学术上有一定的影响, 但是在政策上影响甚微。在西方国家, 对政府经济政策有影响的主要是资产阶级正统经济学派。本文讲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西方经济学的关系, 当然要讲彼此之间的相互影响, 但问题的实质是对当代西方经济学的评价问题。而要说清楚对当代西方经济学的评价问题, 就必须搞清其历史渊源, 因为当代西方经济学是西方经济学一个历史的发展。因此, 本文要用相当的篇幅论述西方经济学说史上的内容。
西方经济学发展史上两条基本理论路线的斗争
马克思在《资本论》特别是在《资本论》第四卷《剩余价值理论》等著作中, 对西方经济学的发展作了极为详尽极为系统极为深刻的分析。马克思对西方经济学的批判性的分析明确的区分了西方经济学发展中两条基本的理论路线。一条是从威廉·配第到李嘉图的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路线, 另一条是从萨伊、马尔萨斯到西尼尔、约翰·穆勒的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路线。这两条理论路线的基本区别有二。第一, 在经济学基本的理论方面, 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创立并坚持朴素形态的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论, 而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则用形形色色的肤浅的理论反对古典经济学的这两个基本的理论。第二, 在经济学方法论方面, 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敢于深入经济现象的本质, 研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部生理学。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则以描述经济现象及其表面联系为满足, 不仅不敢揭示经济问题的本质, 而且有意识地掩盖问题的本质。
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产生于重商主义晚期, 其阶级基础是新兴的产业资产阶级。17世纪和18 世纪, 新兴产业资产阶级反对依仗封建王权的庇护在国内外经济生活中实行严密的垄断控制的商业资产阶级的重商主义经济政策的斗争正如火如荼。当时, 产业资产阶级与封建阶级、垄断商业资本的矛盾居于社会矛盾的首位, 产业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及其他劳动人民的矛盾尚居于次要地位。产业资产阶级以全社会利益的代表者自居, 因而不忌讳深入研究经济问题的本质。古典经济学家利用劳动价值论和建立在劳动价值论基础之上的分配论, 证明地租和商业利润是对在生产领域中创造的商品价值的分割, 因而是与整个社会的利益相冲突的。马克思指出, 到了19 世纪20 年代, 事情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这时, 英国、法国这两个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的产业资产阶级已经取得了政权。封建地主阶级或者已经被推翻, 如同法国那样; 或者已经资产阶级化, 如同英国那样。商业资产阶级的垄断地位已经丧失, 商业资本成为从属于产业资本的资本形态。产业资产阶级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在经济上都已取得统治地位, 其与封建地主阶级、商业垄断阶级的矛盾已经基本上获得解决, 这样, 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及其他劳动人民的矛盾便随之上升到社会矛盾的主要地位。其标志是在法国大革命和其后的革命运动中, 工人阶级已作为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出现于历史舞台。同时, 在某种程度上以李嘉图劳动价值论为理论基础的空想社会主义学说也在传播开来。这些, 使已经取得政治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感到威胁。这样, 作为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以及一切剥削阶级在经济利益上尖锐对立的理论表现的劳动价值论和以劳动价值论为基础的分配论, 对资产阶级不但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而且成为敌对阶级斗争的利器。在这种历史条件下, 资产阶级不但急于抛弃古典经济学, 急于抛弃劳动价值论,而且急于寻找一种经济理论与古典经济学对抗, 消除古典经济学的影响, 掩盖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剥削本质。于是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应运而生。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二版跋中的一段名言深刻地分析了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取代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的历史背景。马克思写道:“1830 年, 决定性的危机就发生了。”“法英两国的资产阶级都已经夺取了政权。从此以往, 无论从实际方面说, 还是从理论方面说, 阶级斗争都愈益采取公开的和威胁的形式。资产阶级经济科学的丧钟敲起来了。现在, 问题已经不是这个理论还是那个理论合于真理, 而是它与资本有益还是有害, 便利还是不便利, 违背警章还是不违背警章。不为私利的研究没有了, 作为代替的是领取津贴的论难攻击; 公正无私的科学研究没有了, 作为代替的是辩护论者的歪心恶意”(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人民出版社, 1968 年第二版第17页)。
这段话鲜明地表现出马克思对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和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截然不同的态度。马克思在这里所说的“资产阶级经济科学”、“不为私利的研究”“公正无私的科学研究”, 指的是从配第到李嘉图的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 而“领取津贴的论难攻击”、“辩护论者的歪心恶意”等说法, 指的便是从萨伊、马尔萨斯到约翰·穆勒的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马克思对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的科学成分, 对其中包含的朴素形态的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论极为珍视, 细心地加以发掘和阐述, 进行科学的改造, 作为建造无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重要的借鉴。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成为马克思主义的三大来源之一。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家发现的劳动价值论经过马克思科学地改造以后, 成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基石。在劳动价值论这块坚实的基石上, 马克思树立起《资本论》这一人类思想史上无与伦比的丰碑。在写作《资本论》的过程中, 马克思以极大的科学诚意, 研究和涉猎了浩如烟海的西方经济学著作。所有对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论的发现和研究作过贡献的西方经济学家, 不管这种贡献是怎样的微薄, 不管作出贡献的经济学家是怎样的名不见经传, 一经马克思发现, 马克思都要在《资本论》的脚注中和《剩余价值理论》一书中详加论列, 加以赞扬。而对于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 马克思则进行毫不留情的鞭挞, 尖锐的讽刺, 辛辣的嘲笑。
早期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基本理论路线
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是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的反动。劳动价值论和建立在劳动价值论基础之上的剩余价值论是经济学说史上最重要最辉煌的成果。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抛弃了这一成果, 抛弃了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的优秀的科学的传统, 承袭了古典经济学特别是亚当·斯密学说中不科学的成分和古典经济学家一再批评的各种不科学的观点, 加以恶性发展, 并且利用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特别是李嘉图体系中的矛盾, 攻击和否定古典经济学, 奉行一条反对劳动价值论, 反对古典经济学优秀传统的反科学的理论路线。
尽人皆知, 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包含着理论上的和方法论上的缺陷, 这种缺陷导致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的解体, 同时构成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重要理论渊源。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的理论缺陷集中表现在亚当·斯密理论中的二元论和李嘉图学说体系中的理论矛盾。众所周知, 亚当·斯密学说体系中的二元论是指其理论中科学的成分和庸俗的成分杂然并陈, 相互矛盾。亚当·斯密一方面主张劳动价值论和建立在劳动价值论基础之上的分配论, 即朴素形态的剩余价值论, 认为商品价值由生产商品所耗费的劳动所决定, 工资、利润和地租这三种基本的社会收入都是工人劳动所创造的商品价值的分解物。另一方面, 亚当·斯密又主张收入价值论即生产费用价值论, 认为工资、利润和地租不是商品价值的分解物, 而是商品价值的源泉。一方面, 亚当·斯密认为“商品的真实价格”由“获得它的辛苦与麻烦”所决定, 即主张劳动价值论; 另一方面, 又认为所谓商品的“交换价值的真实尺度”“等于他所能购买或支配的劳动量”, 即主张购买劳动价值论。李嘉图比亚当·斯密在理论逻辑上更彻底, 他力求克服亚当·斯密的理论上的二元性, 力求在劳动价值论的基础上建立完整的经济理论体系。但他不懂得价值和生产价格的区别, 劳动和劳动力的区别, 因而不能用劳动价值论解释平均利润率和生产价格, 不能用价值规律解释资本和劳动之间的交换, 从而构成李嘉图体系中的两个矛盾, 即劳动价值论与平均利润率之间的矛盾, 价值规律与资本、劳动之间的交换的矛盾。
亚当·斯密和李嘉图学说中的非科学成分来源于其资产阶级的形而上学的世界观,他们缺乏历史发展的观念, 不懂得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过渡性, 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看成自然的万古不变的生产方式, 因而不懂得简单商品生产与资本主义商品生产的区别, 不懂得区分简单的抽象的理论范畴和复杂的具体的理论范畴, 从而不能把握历史逻辑和理论逻辑的一致性。
亚当·斯密理论中的庸俗成分构成早期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鼻祖萨伊和马尔萨斯庸俗经济理论的直接理论渊源, 李嘉图理论体系中的两大矛盾导致李嘉图学说的庸俗化。早期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价值论和分配论除了承袭亚当·斯密理论中的非科学成分以外, 还广泛搜罗了在古典经济学中早就遭到批评的种种错误理论, 例如混淆使用价值和价值的效用价值论、混淆价值和价格的供求价值论, 等等, 从而形成一个集庸俗经济理论之大成的理论大杂烩。例如, 萨伊的价值论是效用价值论、生产费用价值论和供求价值论的混合物, 而其分配论则是从效用价值论和生产费用价值论二者直接引伸出来的所谓三要素分配论, 亦即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辛辣地加以批判的劳动工资、资本利润、土地地租的“三位一体”的公式。马尔萨斯的价值论是生产费用价值论和购买劳动价值论的混合物, 而其分配论则是三要素分配论的变种: 劳动价格工资论、让渡利润论和自然报酬地租论。
到了19 世纪50 60 年代, 在英法等国, 无产阶级已经进一步作为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历史舞台, 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阶级矛盾作为主要社会矛盾的性质更为明显和突出, 在这一历史背景下, 西方庸俗经济学进一步发展为一个庞杂的大体系。这一时期西方庸俗经济学的集大成者是约翰·穆勒。此外, 以“最后一小时”论著称而在《资本论》中遭到马克思痛斥的西尼尔也是个颇有影响的人物。西尼尔价值理论的基本框架是供求均衡价格分析。在这个框架里包含着建立在主观效用论基础上的需求分析, 建立在稀缺论基础上的供给分析。其分配论是三要素分配论的变种: 工资是对工人所牺牲闲暇的报酬, 利润是资本家的节欲即所牺牲的眼前享受的报酬, 而地租则是自然的馈赠, 带有不劳而获的寄生的性质。约翰·穆勒的价值论的基干也是供求价值论和生产费用价值论的混合物, 其分配论也是三要素分配论: 认为利润是对资本家的节欲、投资风险和资本家的管理劳动的报酬, 地租是土地所有者占有的级差地租, 而工资则是劳动价格。约翰·穆勒和西尼尔都反对李嘉图所主张的工资决定于劳动者的再生产费用的工资理论, 鼓吹所谓工资基金论, 认为工资由马尔萨斯人口论和所谓土地报酬递减规律所决定。
在19 世纪20 年代到60 年代产生和发展起来的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基本理论路线是将斗争矛头集中指向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 特别是指向李嘉图经济学, 反对朴素形态的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论。其所鼓吹的种种非科学的价值论如效用价值论、稀缺价值论、生产费用价值论、供求价值论和三要素分配论, 构成其基本理论框架。这一理论路线和理论框架对后世西方经济学发展的影响至深至巨, 至今依然是当代西方经济学的基本理论内容。马克思对西方庸俗经济学的批判非常尖锐, 认为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是彻头彻尾的专职的辩护经济学, 无论是其基本理论还是方法论, 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发展来说,毫无可供借鉴之处。
边际主义经济学的基本理论路线
从19 世纪70 年代到20 世纪初叶, 约半个世纪的岁月, 是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发展的第二阶段, 即所谓边际主义经济学时期。这一时期西方庸俗经济学基本理论路线的最鲜明的特征是反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这是由当时的历史条件所决定的。
边际主义经济学产生的历史背景有两点值得我们注意。第一, 马克思《资本论》的问世及其传播, 以巴黎公社为标志的工人运动的兴起, 证明工人运动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有了空前的发展, 这对西方资产阶级经济学的发展不能不产生深刻的影响。如果说早期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斗争矛头集中指向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的话, 那么, 所谓“边际革命”时期的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斗争矛头便集中指向马克思主义经济学, 特别是反对马克思主义的劳动价值论。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家的阶级本能使他们敏锐地感觉到继承了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的优良传统并使之发扬光大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工人运动相结合, 对资产阶级的威胁远非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所能比拟。因此, 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便把反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作为头等重要的任务。第二, 随着自由竞争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的过渡, 羽翼日益丰满的垄断资本为了提高企业的竞争力, 迫切要求加强对市场经济和企业微观经济问题的研究。
上述历史背景的两个要点, 第一点是主要的, 第一位的。反对作为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优良传统的继承者和发扬光大者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 抵消其在工人运动中的日益增大的影响, 维护取得政权的资产阶级的统治, 便成为这一时期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基本理论路线。很明显, 这条理论路线与早期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理论路线是一脉相承的。
边际主义经济学家反对马克思主义的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论的理论武器仍然是沿袭自早期庸俗经济学的庸俗价值理论和分配理论, 边际主义经济学的特点是强调边际分析和心理分析, 新瓶装旧酒, 给早期庸俗经济学武库中这些旧的货色披上数学和心理学的外衣, 使之带有某种精巧性和迷惑性。边际主义经济学内容看起来光怪陆离, 十分庞杂, 其基本理论只有四点, 即边际效用价值论、边际生产力分配论、瓦尔拉一般均衡分析和马歇尔供求均衡价格分析。边际效用价值论依据商品消费效用递减的法则, 认为商品价值由商品的边际效用决定, 但边际效用作为效用, 与平均效用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因此, 边际效用价值论仍然承袭了早期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效用价值论的传统谬误, 用使用价值分析取代价值分析。同理, 边际生产力分配论虽然采用边际生产力分析法, 认为生产要素的收入不是决定于平均产量, 而是决定于边际产量, 但这一区别并不能改变边际生产力分配论的理论基础三要素分配论, 从而不能避免三要素分配论的根本谬误: 将价值生产混同于使用价值生产。瓦尔拉一般均衡分析研究最终产品市场和生产要素市场的关系, 研究这两个市场各自的均衡条件, 实际上是研究高度简化的宏观经济环流图, 研究作为生产要素的出卖者和最终产品的购买者的居民户同作为生产要素的购买者和最终产品的出卖者之间的最简单的经济关系。其假定条件是每一种商品和生产要素的供给和需求相等, 居民户的收入和支出相等并实现消费效用最大化, 企业的产品价格和边际成本相等并实现利润最大化。瓦尔拉一般均衡分析建立在三个理论支点之上: 边际效用价值论、三要素分配论和萨伊法则, 因而其理论基础是谬误的。马歇尔是边际主义经济学时期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理论的集大成者, 他主要是承袭西尼尔的理论遗产, 以供求均衡价格分析作为基本理论框架, 然后将边际效用需求分析、边际生产力供给分析、价格供求均衡分析和三要素边际生产力分配论等理论装配到这个框架之中, 因此, 马歇尔的经济理论乃是资产阶级庸俗经济理论的大杂烩, 其根本的主要的错误是承袭早期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供求价值论和三要素分配论。
由此可见, 边际主义经济学完全承袭并进一步发展了早期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基本理论路线和基本理论框架。这是一方面, 也是基本的一面。另一方面, 基于前述的新兴的垄断资产阶级加强经济管理, 提高经济竞争力的需要, 边际主义经济学家们又注重研究一些实际经济问题, 在经济研究方法和某些具体经济问题的研究上, 作出了一些颇有价值的贡献。例如将高等数学方法应用到经济研究之中, 对商品的消费效用和生产要素的生产力进行边际分析, 对市场经济运行机制进行一般均衡分析, 研究消费资源和生产资源的最优配置问题, 市场需求问题, 市场供给和生产成本问题, 市场经济的优缺点问题, 提出有关市场经济机制的一系列概念, 如需求弹性、需求法则、需求曲线, 成本曲线, 提出市场失灵论和政府有限干预论, 等等。凡此种种, 均不失为对经济学发展的某种贡献。当然, 这些内容在边际主义经济学中是次要的第二位的东西。但是, 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来说, 这些带有某种科学性的内容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由此看来, 在垄断资本主义历史条件下发展起来的边际主义经济学, 与在自由竞争资本主义后期发展起来的早期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有所不同。早期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只有辩护性, 因而其理论是庸俗的, 没有任何科学性。
边际主义经济学除了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所固有的辩护性以外, 还有某种实用性特征的萌芽, 因而其某些抽象层次较低的理论和采用的某些研究方法, 带有某种程度的科学性。边际主义经济学在西方经济学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这种重要性, 一言以蔽之,是奠定了当代西方微观经济学的理论框架。当代西方微观经济学的基本理论框架, 几乎原封不动地承袭了马歇尔《经济学原理》一书的篇章结构。边际主义经济学家们提出的理论概念的绝大多数, 经过马歇尔的综合, 构成当代西方微观经济学的基本内容。
当代西方经济学的基本理论路线和新特征
如前所述, 所谓当代西方经济学是指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时代的西方经济学。从19 世纪70 年代开始的自由竞争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的过渡, 到20 世纪初叶已告完成。垄断资本主义统治的形成在某种意义上意味着向国家垄断资本主义过渡的开始。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出现是私人垄断资本主义产生的必然产物。其原因有二。第一, 垄断寡头的出现必然导致垄断寡头与国家政权结合, 利用政权来为自己的经济政治利益服务。第二, 垄断资本主义的形成使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空前地激化起来, 阶级矛盾、社会矛盾和国际矛盾日趋尖锐。20 世纪上半期, 爆发了空前严重的30 年代经济大危机和空前惨烈的两次世界大战, 世界资本主义制度发生了总体性危机。垄断资本主义制度所造成的破坏和危机使资本主义制度在地球上三分之一的地盘上崩溃, 苏联、新中国和一系列社会主义国家宣告诞生, 形成与西方资本主义相对立的欣欣向荣的社会主义世界阵营。为了挽救世界资本主义制度的灭亡, 消灭新生的社会主义国家, 垄断资本强化了资本主义国家机器的政治经济职能, 更加直接地为垄断资本的政治经济利益服务, 资本主义国家机器日益成为垄断资本的御用工具。私人垄断资本主义迅速过渡到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战时经济统制和美国罗斯福新政, 成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发展的先声和序幕。
在国家垄断资本主义产生和发展的历史背景下, 西方经济学界出现了一股国家干预主义的国际性经济思潮, 并且在30 年代相继出现了两次“革命”, 一次是以罗宾逊夫人、张伯仑的不完全竞争经济学的出现为代表的“微观经济学革命”, 另一次是以凯恩斯的《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的问世为标志的“宏观经济学革命”, 又称“凯恩斯革命”。所谓不完全竞争经济学乃是资产阶级垄断经济学, 而凯恩斯经济学则是资产阶级国家垄断经济学, 二者分别是垄断资本主义和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在西方经济学中的理论表现。这两次革命在30年代接踵发生, 充分证明垄断资本主义与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关系的密切, 证明前者向后者发展的必然性和发展步伐之迅速。这两次西方经济学“革命”以“凯恩斯革命”对西方国家的经济理论和经济政策影响为最大。如果说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宣告了重商主义的原始国家干预主义的终结和自由放任主义的开端, 从而在西方经济学发展史上划分了一个时代, 即经济自由主义学派取代重商主义学派成为西方经济学营垒中的主流派的时代的话, 那么, 凯恩斯的《通论》则宣告了自由放任主义的终结和现代国家干预主义的开端, 从而在西方经济学发展史上划分了又一个时代, 即现代国家主义学派取代经济自由主义学派成为西方经济学营垒中的主流派的时代。
以凯恩斯主义经济学为主流派的当代西方经济学与以往的西方经济学有什么异同点呢?对于这个问题, 我们的回答是: 在基本理论路线和基本理论框架方面, 当代西方经济学是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承袭者, 而不是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的继承者。如前所述, 当代西方微观经济学的基本理论框架承袭了边际主义经济学也是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集大成者马歇尔经济学的理论框架。当代西方微观经济学是现代资产阶级的政治经济学, 是整个西方经济学的理论基础。与西方传统的庸俗经济学一样, 当代西方经济学的价值理论以供求价值论为主体, 杂以效用价值论和生产费用价值论, 其分配理论则是三要素分配论。对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论, 当代西方经济学是绝对排斥的。当代西方不完全竞争理论也是在供求均衡分析的框架内研究不完全竞争市场的产量和价格的均衡水平的决定问题。在《通论》中, 凯恩斯一再申明, 他对马歇尔经济学的主体即微观经济理论毫无异议。在《通论》中, 凯恩斯还明确表示, 他主张私有制, 主张资本主义制度, 反对公有制, 反对社会主义制度。在这些基本点上, 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和整个当代西方经济学与传统的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毫无二致。由此可见, 所谓凯恩斯革命, 革的并不是马歇尔经济学基本理论的命, 不是其价值理论和分配理论的命。那么, 所谓凯恩斯革命革的是西方传统庸俗经济学的什么命呢? 凯恩斯革的只是萨伊法则的命。马歇尔经济学信奉萨伊法则, 认为借助于工资、价格和利息率这三个弹性变量的自动调节作用, 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恒能实现国民经济的充分就业均衡, 亦即恒能实现宏观经济资源的最优配置, 不可能发展为普遍性的经济危机,因而无须国家干预。凯恩斯认为, 由于人们与生俱来的某些心理法则的作用, 资本主义的痼疾是有效需求不足。因此, 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通例不是国民经济的充分就业均衡, 充分就业均衡只是一种特例。也就是说, 由于有效需求不足, 资本主义市场经济通常不能实现国民经济的充分就业均衡, 不能实现宏观经济资源的最优配置。只有进行国家干预, 调节有效需求, 才能做到这一点。因此, 凯恩斯主张国家进行经济干预。诚然, 马歇尔也提出过建立在市场失灵论基础上的国家干预论, 但马歇尔是以市场经济能实现最优资源配置为前提的, 因此, 他所主张的国家干预乃是一种拾遗补阙式的干预, 是为了弥补市场的某些美中不足, 如所谓外在不经济效应、公共产品供给不足之类。凯恩斯所主张的国家干预是以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不能实现资源最优配置为前提的, 是为克服市场经济的带根本性的缺陷。二者显然不可同日而语。马歇尔经济学不承认资本主义经济会发生经济危机, 这与十年一循环的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史固然是尖锐矛盾的, 与30 年代的大危机现实相去更是不可以道里计了。凯恩斯承认资本主义经济危机这一有目共睹的事实, 与马歇尔经济学相比, 显然是一个进步。
凯恩斯革命主要发生在宏观经济学领域。凯恩斯主张国家对国民经济进行必要的管理, 这无疑符合垄断资产阶级的需要, 符合社会化大生产对国民经济进行某种集中管理的需要。在战后时期, 由于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推行, 西方宏观经济理论有了很大的发展。凯恩斯经济学这一现代国家干预主义经济学的盛行使当代西方经济学形成了新的特征, 即实用性特征。如前所述, 西方经济学的实用性特征在边际主义经济学时期就有了萌芽。在当代西方国家干预主义经济学中, 这种实用性特征有了空前的加强。这样, 当代西方经济学具有双重特征。一方面, 作为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新发展阶段, 当代西方经济学具有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所固有的辩护性特征。另一方面, 作为现代国家干预主义经济学, 当代西方经济学具有实用性特征。辩护性特征决定了当代西方经济学在经济学的基础理论即价值理论和分配理论问题上反对科学的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论, 主张形形色色的反科学的价值论, 如效用价值论、生产费用价值论、供求价值论, 和反科学的分配论, 如三要素分配论。由于缺乏科学的价值论, 当代西方经济学虽然发展起一个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的大体系, 却犹如一幢建筑在沙滩上的巍峨的大厦, 时刻有倒塌之忧。西方微观经济学没有科学的价值论, 因而称作价格分析理论。西方宏观经济学被称为收入分析即国民收入分析理论。但没有科学的价值论作基础, 所谓国民收入也就很难理解了。同理, 在国际经济分析中, 由于缺乏国际商品价值理论, 科学的国际收支理论也就无从建立。在经济学说发展史上, 劳动价值论是唯一科学的价值理论, 朴素的劳动价值论的发现是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最辉煌的成果。当代西方经济学与传统庸俗经济学一样, 出于阶级的本能或阶级的偏见, 反对劳动价值论, 特别是反对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论, 从而使得其整个理论体系缺乏一个坚实的基础和一条维系的纽带, 显得格外的脆弱和零乱。西方国家某些势力一天到晚叫喊人权, 唯独在价值论问题上抛弃人权, 践踏人权, 反对劳动价值论, 你看怪也不怪。总之, 当代西方经济学作为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所固有的辩护性特征, 使得它的整个理论体系缺乏一个科学的价值论基础, 其基本理论框架难免失之谬误。当代西方经济学这种辩护性特征, 以及由这种辩护性特征所决定的基本理论体系或基本理论框架的庸俗性或反科学性, 是基本的, 第一位的。国内有的学者说西方经济学的基本理论是科学的, 最值得我们借鉴, 这种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当代西方经济学的实用性决定了当代西方经济学在某些抽象层次较低的领域的研究和采用的某些方法具有某种程度的科学性。例如经济计量分析方法、统计分析方法; 经济政策学; 名目繁多的分支学科, 如城市经济学、乡村经济学、环境经济学、工业经济学、农业经济学、教育经济学、卫生经济学等等; 企业经营管理学。就宏观经济领域来说, 西方经济政策学非常值得我们注意。西方经济政策学中关于经济目标体系、经济政策手段体系和经济政策体系的学说, 对我们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一般地说, 当代西方经济学中越是抽象程度较低的学科, 种类越是繁多, 内容越是丰富, 科学性也越强, 对我们的参考意义也越大。
当代西方经济学正统学派中的主流派是现代国家干预学派, 作为这一流派的对立物而存在的是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派。现代西方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派的代表有货币学派、供给学派、理性预期学派、哈耶克学派、弗赖堡学派等等。在战后时期, 凯恩斯主义学派居于主流派地位, 左右西方国家经济政策的方向。新自由学派虽然居于非主流派地位, 对政府经济政策的影响较小, 但其对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斗争从来未曾停止过。60 年代晚期, 战后西方经济繁荣阶段宣告终结, 出现停滞膨胀的局面, 凯恩斯主义经济学陷入困境之中。以货币主义学派、供给学派和理性预期学派为代表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派乘机兴起, 向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发起挑战, 力图取代凯恩斯主义学派的主流派地位。在70 年代和80 年代之交, 新自由主义学派对英美两国政府的经济政策一度有过影响, 但为时并不长。西方各国政府, 包括英美两国政府, 仍然奉行凯恩斯主义政策, 或不挂牌的凯恩斯主义政策。新自由主义学派之所以在西方国家受到冷落, 是因为主张自由放任、反对国家干预的经济理论和政策不合时宜, 不符合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时期垄断资产阶级的需要。但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并没有失业。新自由主义经济学被西方国家和某些国际组织用来对付广大发展中国家, 特别是用来对付社会主义国家, 作为西方进行和平演变的工具。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派推出一大套所谓市场取向型改革模式, 其要点有三, 一曰国有企业私有化, 二曰国家经济管理自由化, 三曰经济发展战略外向化。80 年代, 新自由主义经济改革模式在发展中国家和社会主义国家强制推行, 后果非常严重。许多发展中国家经济严重滑坡, 被称为“失去的十年”,许多社会主义国家红旗落地, 资本主义复辟。事实证明, 对发展中国家和社会主义国家来说, 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千真万确是洪水猛兽。
总之, 当代西方经济学的正统经济学, 无论是现代国家干预主义经济学还是新自由主义经济学, 都是西方传统庸俗经济学的一个历史的发展, 在基本理论路线和基本理论框架上与西方传统经济学一脉相承, 而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从根本上相对立。因此, 当代西方经济学的基本理论路线和基本理论体系, 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没有一丝一毫的借鉴意义。
当代西方正统经济学营垒中国家干预主义经济学和新自由主义经济学争夺主流派宝座的斗争是西方经济学说发展史上源远流长的国家干预主义和经济自由主义两大经济思潮的斗争的历史新发展, 非常值得我们注意。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及新自由主义经济改革模式是西方国家敌对势力对社会主义国家进行和平演变的工具, 对我们有百害而无一利, 必须坚决的加以排斥, 加以批判, 彻底肃清其影响。现代西方国家干预主义经济学派对国民经济进行管理的理论和政策主张, 其所采用的方法和技术, 对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经济学颇具借鉴意义。当然, 对这种可供参考的有益成分, 也应当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基本原理的指导下, 根据我国的国情, 加以采择, 且忌照抄照搬。如果说在前三十年我国经济理论界的主要倾向是对西方经济学盲目批判, 一概排斥的话, 那么, 近年来主要的危险是对当代西方经济学的盲目崇拜, 照抄照搬。对此, 我们应当高度警惕, 认真加以克服。否则, 后果将是严重的。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三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18页至第219页。 [2] 更多的不通之处,参见余斌,《微观经济学批判》,中国经济出版社2004年版。
这样安排不好!想对昆华老弟发的某一篇文章进行评论,也不好评论了!
不能把昆华老弟就关在这一个地方!!!
还是比较支持昆华老弟当版主,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版嘛,当然他最合适!!!!
拉美新自由主义改革:为什么必然失败?
《拉丁美洲研究》2004年04期
陈平、王军
拉美新自由主义改革是目前学术界关注的焦点,特别是对拉美新自由主义结构改革成效的评价问题,在国内外学术界颇多争议。由于基本立场和出发点的不同以及对新自由主义改革的特征和本质在认识上的分歧,不同学者对新自由主义改革在拉美的实践做出的解释和评价大相径庭;著名学者各执己见,针锋相对,可见拉美新自由主义改革问题影响之巨大。 一 “令人失望”的改革 对一项改革的成效进行评估,必须建立在一定的基准之上。衡量改革成败,从不同的角度可以列出很多标准,但其中有两个标准必不可少。第一,改革是否达到预期的目标。如果改革没有达到目标,或者说没有达到改革的最主要的目标,则应该判定改革是失败的。第二,在达到改革目标之后,还要看达到这一目标所付出的代价是否是合理的和可承受的。如果改革的代价过高,即使勉强达到预期的改革目标,但由于国家和民众在其他方面的损失太大,以致改革在总体上得不偿失,进而导致改革遭遇各方反对而停顿甚至被迫终止,这样的改革也不能称之为成功的改革。 以这两个标准来衡量,拉美在90年代的改革成效并不令人满意。 拉美改革的首要目标是恢复经济增长,新自由主义改革在这方面取得的成效令人失望。1991~2000年,拉美的年均经济增长率为3.2%,高于80年代的1.2%。这样的增长水平似乎表明拉美已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经济增长,但实际上,拉美90年代的经济增长速度不仅低于本地区六七十年代5.5%的水平,更低于发展最快的国家6.5%~7.5%的水平。对于这一点,即使西方学者也并不讳言。(注:美洲开发银行:《拉美改革的得与失》,中文版序,第2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 更关键的一点是,90年代的经济增长并非基于拉美经济内在的活力,而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历经长达10年的经济停滞之后的一种恢复性的增长。(注:Joseph E.Stiglitz,Whither Reform?Toward a New Agenda For Latin America,Santiago Chile,2002,p.18.)研究结果表明,这种并不算高的经济增长主要受到由私有化引起的财政支出增加和大量短期外部资本流入的推动。拉美经委会1997年的一份报告指出,拉美地区的投资率90年代虽然有所回升,但低于危机发生以前,储蓄率也仍然很低,投资在很大程度上靠外部储蓄支撑。因此,拉美国家的经济增长往往对资本流动表现出过高的敏感性。(注:Ocampo,Beyond the Washington Consensus:a view from ECLAC,ECLAC Review,No.66.)这种增长模式的缺陷在1997年后完全暴露出来——当私有化进程基本结束,拉美经济受亚洲金融危机以及本地区宏观经济动荡的影响,外资流入大幅下降后,拉美的经济增长速度随即放慢。1998年和1999年,拉美地区的经济增长率分别只有2.3%和0.4%。 阿根廷的经济发展称得上是拉美90年代经济发展的一个缩影。依靠私有化收入扩大财政支出以及外资涌入带动的投资和消费扩张,阿根廷在1991年和1992年分别实现了10.6%和9.6%的超高经济增长,但这种令人目眩的高增长仅仅维持了两年就显得后继乏力——1993~1994年的经济增长率没有达到6%。1995年,由于墨西哥危机的爆发,阿根廷出现了2.8个百分点的负增长。在经历短暂的经济复苏之后,1999~2002年,阿根廷经济连续4年负增长,2001年的经济衰退达到创纪录的-11%,阿根廷经济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注:本段引用数据参见ECLAC,Economic Survey of Latin America and Caribbean,2000-2001,2001-2002.) 虽然在总体上拉美经济并未发展到像阿根廷那样的剧烈动荡,但宏观经济不稳定,乃是学界的共识。用一位中国学者的话说,“8年内三次衰退”,(注:苏振兴:“拉美经济在八年中三次衰退”,载《拉丁美洲研究》2002年第1期。)几乎每隔2~3年即发生一次经济动荡。更重要的一点,90年代以来的拉美经济增长呈现一种明显的前高后低、逐步衰退的态势。也就是说,拉美自90年代以来全面实行新自由主义改革以来,经济不是越来越好,而是越来越差了:1991~1994年拉美的经济增长率不足4%。1998年后,拉美由于接连发生经济危机或金融动荡,1999年和2001年的经济增长率仅为0.5%和0.3%,2002年又下降了0.5个百分点。如果以1998年为界,拉美最近几年的经济增长率只有大约1.15%,远远低于国际金融机构1997年时的估计,基本上重新陷入80年代债务危机后的那种停滞和衰退状态。 尽管出发点不同,西方和拉美的学术界都对拉美90年代的经济表现出极为接近的态度——悲观失望。拉美经委会把1997年之后的拉美经济称之为“失去的5年(the lost half decade)”。(注:Ocampo,Beyond the Washington Consensus:a view from ECLAC,ECLAC Review,No.66.)而一贯鼓吹新自由主义改革的美洲开发银行,虽然不愿承认改革的失败,但其首席经济学家对改革的失望亦溢于言表,称90年代改革的结果“远不令人满意”,认为拉美经济“将不会重复自己过去的增长状况,更不用说与其东亚竞争者的发展相比。”(注:美洲开发银行:《拉美改革的得与失》,中文版序,第2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 除经济发展状况不佳以外,拉美国家还为新自由主义改革付出了巨大的、不可挽回的代价。 首先,新自由主义的结构改革付出的第一个代价是加大了宏观经济的脆弱性。一方面,新自由主义的贸易自由化政策以及大量外资的涌入,虽然使拉美国家一些部门的出口出现了强劲增长,但由于外资涌入抬高了本币币值以及拉美国家产品在开放后缺乏国际竞争力,几乎所有国家进口增长比出口更快,90年代的贸易赤字都未降反增。例如,墨西哥的贸易自由化政策导致其贸易逆差从1990年的不到50亿美元猛增到1994年的近289亿美元,增幅近500%。(注:巴巴拉·斯塔林斯等著:《经济增长、就业与公正》,第66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另一方面,由于“不成熟的、过快的金融和资本市场的自由化,以及缺乏足够的管制框架,使国家更多地暴露在风险面前,而没有提高它们应对风险的能力”,(注:Joseph E.Stiglitz,Whither Reform?Toward a New Agenda For Latin America,Santiago Chile,2002,p.22.)拉美国家的宏观经济极易受短期资本流动的冲击。仍以墨西哥为例,1994年的墨西哥危机虽然具体表现为由政治动荡引致短期资本外逃并最终导致汇率制度崩溃,但资本外逃的前提是大量短期资本的涌入,而大量资本的涌入的根源则在于墨西哥政府遵循新自由主义的教条,开放资本市场过于激进。墨西哥政府原本的设想是,通过开放资本市场和提高利率吸引外资流入,弥补贸易自由化导致的大量经常项目赤字,但它完全忽视了资本流动对宏观经济稳定的消极影响。 1999年的巴西金融动荡和2001年的阿根廷金融危机,都是首先由债务危机引起投资人恐慌,资本外流导致汇率机制崩溃,进而使银行体系受到冲击。这两次动荡和危机的爆发,固然不能完全归咎于新自由主义的结构改革,但与改革加大了宏观经济的脆弱性有直接的关系。以阿根廷为例,贸易自由化后关税税率的急剧降低,使阿根廷的财政收入下降,直接加大了阿根廷政府的财政压力;贸易自由化放大了“汇率锚”机制的内在矛盾,贸易自由化加上“汇率锚”下的本币升值,使阿根廷的经常项目赤字几乎不可遏制;缺乏有效监管的金融自由化导致银行金融风险陡增。同时,金融自由化也为大量短期资本流入创造了条件,客观上推动阿根廷外债的增长;私有化虽然一度使阿根廷财政收支状况好转,但私有化收入是一次性的,由于它在客观上推动了90年代初的财政扩张,而且这种扩张极具刚性,私有化收入枯竭后由此产生的收支缺口不得不以外债弥补。因此,私有化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阿根廷外债的失控;沉重的债务负担不仅使政府摆脱财政危机的希望化为泡影,而且以外币支付债务利息也使政府的经常项目赤字进一步加大。更糟糕的是,金融自由化并没有将外逃资本吸引回来,而是为国内资本的进一步外逃和国际游资冲击本币打开了方便之门。总之,新自由主义改革为危机的爆发创造了一切必要的条件。当经济衰退、严重的双赤字使投资者和普通民众的信心发生动摇时,阿根廷的经济危机也就不可避免了。巴西的情况与之也有类似之处。 改革付出的第二个代价是国家产业竞争力和对经济的调控能力急剧下降。近10年来,私有化之后外资企业的增加,使拉美国家一些行业和企业的竞争力有所提高。但由于国家减少了对技术进步的干预,拉美国家的私人企业又无力建立本国产品的核心竞争优势,拉美国家的整体竞争力呈下降趋势。拉美地区对所有工业化国家出口的市场份额,在1985~1996年间,由6.2%下降到5.3%,而同期东亚的比重则从6.3%上升到9.0%。(注:巴巴拉·斯塔林斯等著:《经济增长、就业与公正》,第32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与此同时,激进的私有化和自由化政策,使国家对本国经济的调控能力受到极大削弱。阿根廷的私有化几乎把整个国家都出售一空;巴西不仅卖掉了亏损企业,那些经营状况良好的国有企业也被卖掉。国家投资在社会总投资的比重急剧下降,对宏观经济稳定的影响力随之降低。更严重的后果是,私有化使拉美国家的矿业、电力、电讯和金融等骨干产业向私人资本和外国资本集中,甚至被国际垄断资本控制。在阿根廷,1995年较大的10家银行中,本地银行占到6家,但到2002年仅剩1家,国家基本的金融安全受到了直接威胁。 新自由主义改革付出的第三个代价是使拉美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不平衡进一步加剧。正如拉美学者所指出的,改革虽然使经济增长速度有所提高,但并未创造出更多就业,特别是没有带来“贸易产品部门就业的增长”。(注:巴巴拉·斯塔林斯等著:《经济增长、就业与公正》,第221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新自由主义“改革与宏观经济政策之间的不一致性,进一步削弱了许多国家创造就业的能力”。(注:巴巴拉·斯塔林斯等著:《经济增长、就业与公正》,第138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90年代激进的贸易自由化改革导致大量本国企业破产,而其他领域的改革同样并未创造出足够的就业机会来吸收破产企业的工人,其必然的结果是失业率的上升。私有化也是如此,拉美国家的国有企业私有化导致失业率的上升:拉美的私有化多以出售存量资产为主,新增生产能力与就业岗位不多。为提高效率,一些国有企业在私有化后大量裁员,从而使失业人口进一步增加。拉美国家90年代的失业率呈现明显的上升趋势,1990年的失业率约为7.5%,1998年上升到8.8%,2001年拉美的城市公开失业率达到9.8%,2002年上升到10.6%,是拉美有史以来的最高点。(注:ECLAC,Preliminary overview of the economiesof Latin American and the caribbean 2003,p.10.)除墨西哥外,90年代后期巴西、阿根廷、智利、玻利维亚等国失业率平均都在7%以上,玻利维亚2000年的失业率甚至达到令人吃惊的20.2%,阿根廷的失业率也达到15.7%。(注:ECLAC,Economic Survey of Latin America and Caribbean 1999-2000,p.85.) 新自由主义改革付出的第四个代价是使多数拉美国家的收入分配状况进一步恶化。拉美结构改革的成果只被一小部分人获得,而多数人则没有在改革中获得好处。拉美国家1998年正规部门的实际工资甚至低于1980年的水平。在墨西哥和阿根廷——拉美两个实施新自由主义改革的国家,根据城市家庭计算的基尼系数,分别从80年代中期改革前的0.47和0.41上升到90年代中期的0.54和0.49。(注:Samuel Morley,El problema de la distribucion del ingreso en America Latina,Santiago,Chile,Economic Commission for Latin America and the Caribbean(ECLAC)and Fondo de Cultura Economica,2000.)阿根廷经济危机爆发后,阿根廷的基尼系数在最近几年又有明显上升。同时,由于失业率的攀升,拉美国家的贫困人口也未降反增。据拉美经委会的统计,拉美的贫困人口由1994年的2.09亿上升到2003年的2.27亿。(注:ECLAC,Preliminary overview of the economiesof Latin American and the caribbean 2003,p.10.)在阿根廷,甚至出现了普遍的饥饿和贫穷现象,退休者和领取养老金者的糟糕状况最为明显。除少数国家外,拉美作为世界上收入分配最为糟糕的地区,在新自由主义改革之后未有任何的改变。(注:需要指出的是,智利和秘鲁的收入分配情况在90年代均不同程度地有所改善,但这主要不是新自由主义结构改革的结果,而是两国90年代对新自由主义结构改革模式进行纠正的结果。在70年代最为激进的新自由主义改革中,智利的失业和不平等状况都有大幅度的上升。) 毫无疑问,站在拉美国家的立场上,拉美新自由主义的改革总体上是失败的——即使不考虑某些国家在政治上丧失的独立性,绝大多数拉美国家的经济状况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好转,在一些国家比改革前问题更多。然而,西方主流学者不愿承认新自由主义改革的失败。美洲开发银行的两份报告辩称,结构改革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在初期付出代价是必然的。尽管拉美改革存在一些问题,但改革取得了“巨大成就”:使拉美国家获得了比80年代更高的经济增长,更低的经济波动性,分配状况的恶化趋势得到抑制,更重要的是,通过改革,基本上建立了外向型市场经济体制,巩固了政治民主,为拉美地区的长期经济增长奠定了基础。总而言之,这两份报告认为,拉美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成效总体上是积极的、有成效的。(注:美洲开发银行:《拉美改革的得与失》,中文版序,第191~206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 西方学者对新自由主义改革的上述辩护,在理论上和逻辑上显然是不成立的。确实,拉美在建立市场经济体制方面取得了进展。拉美经委会也承认,越来越多的国家“从封闭的、由国家主宰的、以进口替代工业化模式为特点的经济,转向以市场为导向的、对外部世界更加开放的目的。”(注:巴巴拉·斯塔林斯等著:《经济增长、就业与公正》,第9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然而,只要注意到以下几点,就不难发现西方学者上述立论的偏颇之处。(1)正如上面所指出的,虽然建立开放的、外向型的市场经济体制也是经济改革的出发点之一,但建立市场经济体制的最终目的仍然是为了实现包括经济增长在内的具体的经济和社会目标。对改革的评价,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把实际的经济效果搁置一边,而片面地强调在所谓“改革指数”上取得的进展。(2)对克服传统体制的弊端而言,扩大市场在资源配置方面的作用固然是必要的,但必须看到,新自由主义不是通向市场经济的惟一模式。正如中国改革开放所表明的,存在许多代价更小的改革路径。相比之下,拉美改革付出的代价过于巨大。拉美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并不能证明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的必然性,更不能自动赋予其合法性。(3)拉美通货膨胀率的下降主要是“汇率锚”机制抑制过度的货币财政性发行的结果。新自由主义的结构性紧缩虽然有助于抑制通胀,但是并非决定性的因素,且结构性紧缩必然造成经济衰退,其消极影响是否足以抵补其正面作用值得怀疑。(4)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市场经济体制与经济增长不是一种简单的因果关系。由于技术传播的缓慢和不对称、缺乏长期资本市场、以及储蓄率的长期低靡,即使建立了市场经济体制,经济增长也不是可以自动实现的。而制约拉美经济发展的根本问题,除了市场机制外,其他诸如提高资本积累、提高产业竞争力等问题,新自由主义改革一个也没有解决。 正如一位拉美经济学家指出的,经过10年的结构改革以后,拉美地区所能看到的“仍然是许诺,而不是实际的理想的结果。”(注:Joseph Ramos,Neoliberal Structural Reforms in Latin America:the current situation,ECLAC Review,No.62.)事实上,不仅拉美民众对新自由主义改革存在一种普遍的不满,(注:Interview with Ricardo Ffrench-Davis to his book-Reforming the Reforms in Latin America:Macroeconomics,Trade,Finance.)一贯支持新自由主义改革的美洲开发银行也承认,拉美结构改革的效果“不甚理想”,许多国家“遭受结构性改革之苦”。(注:美洲开发银行:《拉美改革的得与失》,中文版序,第2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甚至威廉姆森这位新自由主义改革的理论权威也承认90年代的改革是“令人失望的”。他虽然不明言新自由主义已经失败,但是已经开始同新自由主义划清界限。在1998年的一篇文章中,他声明他本人并不属于新自由主义学派。(注:John Williamson,The Washington consensus Revisited,in L.Emmerij ed.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into the XXI Century,The John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7,P.63.)作为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政策设计师,尚且对“新自由主义”避而远之,从一个侧面说明新自由主义的确陷入窘境。 二 为什么改革失败是必然的? 拉美改革为什么会失败,改革的失败是一些客观的或偶然性的因素所致,还是新自由主义根本是个错误的处方?这是国际学术界争论的又一焦点问题。西方主流学者明显倾向于前面的一种解释,他们承认改革存在一些问题,但否认新自由主义改革本身导致这些问题的产生。一方面,他们把拉美宏观经济不稳定、经济增长缓慢、失业和贫困人口增加归咎于“劳工立法的僵化”和“教育的落后”等拉美国家的历史积弊。(注:美洲开发银行:《拉美改革的得与失》,中文版序,第215页,第224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另一方面,他们否认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与拉美经济危机之间存在必然的联系,认为拉美经济危机的爆发乃是“僵硬的汇率制度”“经常项目赤字”或“国外的某种经济冲击”这样一些具体的政策层面和偶然性的因素。(注:Pedro-Pablo Kuczynski and John Williamson edited,After The Washington Consensus:Restarting Growth and Reform in Latin America,2003,p.4.)在他们看来,拉美糟糕的经济状况,不是因为进行了改革,而是改革“不完全彻底”。他们强调,虽然“开出更多的改革处方犹如在伤口上敷盐”,但是为了获得持续增长、稳定和繁荣,“除经济改革之外,还应推进更多的改革。”(注:美洲开发银行:《拉美改革的得与失》,中文版序,第2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关于西方学者对所谓“第二代”改革的类似论述,另请参阅Pedro-Pablo Kuezynski and John Williamson edited,After The Washington Consensus:Restarting Growth and Reform in Latin America以及Burki,Shahid Javed and Guillermo E.Perry,The Long March:A Reform Agenda for Latin America and the Caribbean in the Next acade.) 显然,对拉美结构改革问题的分析,西方主流学者采取的是一种“局部否定,总体肯定”的策略,即把分析的层次局限于具体的政策层面,而极力回避从总体上对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本身提出质疑。西方主流学者所有研究都指向这样一个目标:否认改革失败的必然性,把改革的不成功归咎于偶然的暂时性因素。这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必须承认,拉美结构改革的失败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拉美国家自身的问题(如拉美民众主义政治模式,发展战略失误导致的债务负担,等等)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导致改革不成功的重要因素。然而,分析一项改革的成效,必须首先要从检讨改革模式自身的问题入手,把失败归咎于外部因素或改革的初始条件,丝毫不能减轻改革模式对改革失败所应承担的责任。 实际上,任何一种改革模式要想取得成功,必须以本国的根本利益为前提,必须考虑本国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现实特点和问题,必须切实可行地采取改革的政策措施。无论何种改革模式都必须面对现实问题,改革必须解决矛盾,而不能使固有的矛盾激化,更不能制造更大的不可化解的矛盾。 根本的问题在于,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不是这样一种理性的改革模式。有充分的证据表明,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自身存在的根本性的错误和问题,使这种改革模式无论是在拉美,还是在世界任何其他地方都不可能取得成功。换句话说,对任何国家而言,新自由主义改革的失败都具有不可避免性。 从改革模式的特征来看,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极端性、片面性和激进性是导致改革失败的直接原因。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的目标是建立排除一切国家干预的、市场原教旨主义的经济体制。改革目标的极端性,决定了新自由主义改革政策的片面性和激进性。新自由主义者极力鼓吹自由、民主等价值原则的所谓“普遍性”,而极力掩饰普遍价值背后的特殊利益诉求;新自由主义强调彻底的市场化、自由化和私有化对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却极力贬低适当的国家干预和政府管制对提高资源配置效率的积极作用,无视收入分配和社会公正对维系社会稳定和经济持续发展的基础和前提地位;新自由主义强调参与经济全球化对发展中国家的重要性,对全球化的风险以及在经济全球化过程中不同国家之间的利益的不公正分配却讳莫如深。新自由主义改革进程往往是极其激进的,追求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摧毁原有国家干预性的经济基础,建立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体制,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在所不惜。 这种片面的和激进的新自由主义改革必然违背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它在解决一些问题的同时,往往带来更多更严重的问题,因而往往使一个国家付出远远超出改革收益的巨大代价。70年代智利和90年代以来阿根廷的情况表明,新自由主义结构改革的极端性、片面性和激进性的本质特征,决定了它不可能正确处理改革、发展与稳定的关系,特别是它无力保持改革发展所必须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正如上面所指出的,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造成拉美经济宏观与微观脱节,局部与整体脱节,使原本就不稳定的宏观经济更加脆弱,最终导致90年代多场危机的爆发以及严重的社会问题。因此,新自由主义改革即使短期内可以取得一些局部的进展,但它并没有真正改善大多数拉美国家的经济状况,也无法赢得长久的民众支持,因而在总体上是“不可持续的”。(注:Interview with Ricardo Ffrench-Davis to his book-Reforming the Reforms in Latin America:Macroeconomics,Trade,Finance.) 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暴露了作为其指导思想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根本性缺陷和错误。新自由主义极力鼓吹市场神话,不仅认为市场具有自我矫正机制,可以自动实现资源的最优配置和经济的稳定增长,同时,市场也被看作个人自由的保障,从而被赋予一种道德上的优越性。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一个基本假设是:国家干预经济活动的自由,导致资源配置的低效率。因而,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基本立场是反对一切限制经济自由的国家干预,反对国家对收入实施再分配。它要求彻底摈弃一切压制“自由”的经济体制,无论这种体制是计划经济的还是带有民族主义色彩的市场经济,只要这种经济体制中带有国家干预的色彩,新自由主义都予以反对。 然而,现代信息经济学和行为经济学的发展充分证明,信息不充分、不对称、外部性以及人类行为在特定情形下的非理性特征会导致市场失灵。因此,无论是提高资源配置效率,还是维系经济运行的稳定,国家干预都是必须的。问题的关键不是要不要干预,而是如何干预,干预到什么程度。新自由主义的经济理念则与之背道而驰,它不是客观公正地看待国家与市场的关系,相反,正如一位著名学者所指出的,“新自由主义的基本错误在于其对市场作用的不加批判的、理想化的想象”;(注:Conrad P.Waligorski,The Political Theory of Conservative Economists,University Press of Kansas,1990,p.186.)新自由主义结构改革“建立在一个关于市场经济如何运作的错误概念以及对政府作用的不适当的分析基础上。”(注:Joseph E.Stiglitz,Whither Reform?Toward a New Agenda For Latin America,Santiago Chile,2002,p.2.)这种对国家和市场关系的扭曲是新自由主义结构改革极端性和片面性的经济思想基础。 新自由主义的改革模式以及支撑这种改革模式的经济思想不是凭空而来的,它归根结底是自由至上主义意识形态在经济领域的延伸。新自由主义核心思想是主张建立一种在个人主义基础上的自由至上主义价值观,强调自由在整个价值体系中的优先地位,反对集体主义价值观和方法论。新自由主义政治哲学标榜价值的普遍性,但实际上有其特定的利益取向。新自由主义的自由乃是一种强者的自由,它本质上是强权国家和垄断资本为实现其全球目标而设计的一套政治哲学,其利益取向与民族主义的国家利益是截然对立的。基于反集体主义的意识形态,新自由主义在政治上坚决反对社会主义和民族主义的政治制度,在经济上坚决反对国家干预,其基本目的是为霸权国家和垄断资本的全球扩张提供意识形态掩护。 弗兰奇·戴维斯指出,拉美新自由主义改革中的意识形态成分太多。(注:Ffrench-Davis,Reforming the Reforms in Latin America:Macroeconomics,Trade,Finance.Macmillan Press Ltd,2000,p.5.)威廉姆森也承认拉美改革被过度意识形态化了。这毫不奇怪,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是强权国家制定并在拉美国家强制推行的,是一种新帝国主义经济范式,它当然要满足西方霸权国家和国际垄断资本在政治和经济方面的利益诉求,而不会以拯救拉美国家经济为目的。正因为新自由主义改革的过度意识形态化,它对市场实际如何运作及其成熟程度并不关注,它的根本目标首先是破坏民族主义的政治体制和经济基础,在此基础上,再建立一种新的、有利于强权国家实施控制的经济和政治体制,最终将这些国家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新自由主义片面的私有化和自由化改革,都是服务于这一目标的。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之所以不顾各国具体情况,在任何条件下都坚持采取激进的改革模式,其目的是迅速建立新的、符合特定利益诉求的社会政治、经济结构和秩序,从而使改革进程不可逆转。 可以肯定地说,拉美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的问题并非是简单的学理上的缺陷,而是深深植根于新自由主义意识形态特定的利益诉求。一位拉美学者也指出,拉美改革的失败“既不能归结于政策的执行,也不能归结于理论的不严格,而是政策制订者的价值观和偏见所致。”(注:Joseph Ramos,Neoconservative Eeconomics in the Ssouthern Ccone of Llatin America,1973-1983,The John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p.183.)可见,基于反民族主义的政治哲学和经济思想,由与拉美国家利益取向截然对立的外国设计并操控的新自由主义改革,是无论如何不会促进拉美的国家利益和民族经济的。因此,拉美结构改革的失败从其接受新自由主义模式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可避免。 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意识形态化不仅仅受外部因素的影响,拉美国家必须首先从自己开始检讨。拉美国家的意识形态原本就在民族主义与自由主义之间摇摆不定。苏联的解体和美国单极霸权格局的建立,使主要拉美国家坚持民族主义发展道路的最后一点信心丧失殆尽。90年代初,在“社会自由主义”和“新庇隆主义”的旗号下,墨西哥和阿根廷的意识形态首先发生蜕变——从民族主义蜕变到新自由主义。这种意识形态的蜕变同时深刻地影响了这两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模式,原来奉行的独立自主的、以进口替代工业化为特征的发展模式被彻底摒弃,通过新自由主义结构改革,使本国经济融入美国主导的全球化进程。然而,这些国家没有真正理解意识形态、经济思想与国家发展的关系。它们在转向新自由主义之后,将新自由主义的意识形态“预置于极端理想化的经济构想中,这决定并塑造了它们对现实的解释。”(注:Joseph Ramos,Neoconservative Eeconomics in the Ssouthern Ccone of Llatin America,1973-1983,The John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p.183.)它们轻易地相信私有化、自由化和市场化是一种普遍的经济法则,会自动导致经济的发展;它们以为只要解除国家干预,放任市场发挥作用,就可以建立健康的市场经济体制;只要按照新自由主义的教条,实施完全的自由化和私有化,所有问题随着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推进都会自动得到解决,经济就会自动实现增长。它们忽视了国家间相互竞争的本质,幼稚地把GATT和WTO视为一个公平和透明的制度框架,认定全球化对它们的国家意味着更大的发展机遇,认定只要改革,改革的越快,发展就会越快。然而,真正影响经济发展的关键因素——合理的经济干预,有效的资本积累,自主的技术进步以及建立在这些因素基础上的产业竞争优势和国家竞争力——却被拉美国家所忽略。 实际上,拉美国家不仅对新自由主义政治哲学与经济理论的认识和理解是粗浅和错误的,它们对于发达国家也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期望,这使它们轻易接受美国的诱导,匆忙投入全面的新自由主义改革。拉美政治家幼稚地以为,在意识形态上向美国靠拢,会得到美国不遗余力的支持。而得到美国的支持,就意味着改革立于不败之地,意味着改革者国内政治地位的稳固。这完全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在改革前,美国可以毫不吝惜地给予一国某种政治或经济上的好处,(注:例如,为褒奖梅内姆在实施新自由主义改革方面的“成就”,1997年,克林顿在访问阿根廷期间,宣布给予阿根廷“非北约盟国”的特殊待遇。)而一旦这个国家实施了新自由主义改革,在政治和经济方面形成了对美国的依附,美国将随之采取一种完全不同的态度。正如阿根廷危机中一些国际组织的态度所表明的,除非危机可能导致美国利益受损,美国绝不会因为某个国家进行市场化改革,就无条件地施以援手。美国对墨西哥的迅速救援,只是个特例,对其他一般国家并不适用。 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失败的必然性,早已为历史所证明。美国和英国80年代的新自由主义试验,是极其不彻底的,保留了大量国家干预的政策,与其在其他国家所推行的改革模式不可同日而语。新自由主义模式不仅加剧了西方社会的失业和收入的两极分化,而且它“在经济表现的主要方面要比管制资本主义模式差。”(注:李其庆:《全球化背景下的新自由主义》,载《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3年第6期。)阿根廷已经不是第一次进行新自由主义的改革,早在70年代就进行了新自由主义试验,只经过3年就因为引起经济和社会的动荡而草草收场。90年代俄罗斯休克疗法是历史上最为激进的新自由主义改革之一。其结果是,在转型后的几年中,俄罗斯政局混乱,经济急剧衰退。从1990年到1998年,GDP下降近42%,1998年固定资产投资只有1990年水平的17.5%。1990~1994年的年均通胀率为927.58%,1994年到1998年虽然有所下降,但仍然高达61.5%。同样,俄罗斯的社会状况也持续恶化,经济掌握在少数几个寡头手中,使1997年俄罗斯的基尼系数达到0.50,广大民众普遍贫困,贫困人口由1988年的2%上升到1995年的50%。(注:ISCCIS(独联体国家间统计委员会),The Main Macroeconomic Indicators of the Commonwealth of Independent States 1991-1999,Moscow,1999.)普京任总统后,从1999年至今,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加强国家对经济的干预,反击寡头对经济的控制。普京赢得第二次大选的胜利,实际上宣告了新自由主义改革在俄罗斯的终结。 有一种观点认为,拉美的改革仍在进行之中,现在做出判断还为时尚早。这种观点表面看来似乎既客观又全面,实际上存在两个关键的疏漏。(1)对改革的评价,究竟多长时间是适宜的,没有客观统一的标准。用凯恩斯的话说,从长期来看,我们都将死去。因此,对改革的研究必然是阶段性的。如果要等到100年以后再来评价现在的事情,那是历史研究而不是现实研究了。(2)未考虑可能发生的改革性质上的变化。任何国家的改革模式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时间越长,改革的方向和性质发生变化(如下面即将讨论的智利的情况)的可能性越大。如果不能正确识别这种变化,将对某种改革模式成效的评价产生直接的影响,甚至得出完全错误的结论。对拉美新自由主义改革而言,既然改革的问题出自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则不摒弃这种改革模式,无论多长时间也不会取得应有的成效。 新自由主义改革的失败,是否可以像一些西方学者所宣扬的那样,可以通过所谓第二代改革加以补救呢?笔者认为,至少在新自由主义框架之内,关系国家发展的根本性问题是无法解决的。比如,宏观经济稳定问题,这是由新自由主义反对必要的国家干预、一味鼓吹市场神话的必然结果。从70年代的智利新自由主义实验开始,经济动荡就伴随新自由主义的改革,到最近的阿根廷危机,仍然如此。再比如收入分配两极分化问题。这个问题产生的直接原因在于“新自由主义的改革日程预先排除了任何对分配问题的关注。”(注:Pedro-Pablo Kuczynski and John Williamson edited,After The Washington Consensus:Restarting Growth and Reform in Latin America,2003,p.327.)把分配问题排除在改革议程之外的根源,不是所谓政策制定的疏忽,而是其自由至上、反对分配平等、排斥社会公正的价值取向的必然要求。新自由主义也不可能解决产业竞争力和国家经济安全问题。新自由主义维护发达国家和强势阶层的利益,它的根本目的是突破民族国家对弱势产业的经济保护,削弱民族国家的主权及其经济基础,建立一个维护霸权国家和垄断资本利益的政治秩序与经济秩序。这种国际分工强调的是一种静态的比较优势,而不是真正的竞争优势。一旦被纳入这种国际分工,弱势国家就无法发展,无法真正建立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战略性竞争优势的产业,更谈不上维护国家的经济和军事安全。 显然,拉美新自由主义经济改革产生的经济和社会问题,都是新自由主义政治哲学和经济思想内在矛盾的体现,是完全内生于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之中的,是与新自由主义的政治哲学和经济思想不可分割的。除非它放弃市场原教旨主义的经济思想,除非它放弃自由至上、排斥公正、带有明显社会达尔文主义色彩的价值理念,除非它放弃反民族主义、反社会主义的政治理念,否则,任何新自由主义的替代改革,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然而,对新自由主义这样一个意识形态体系而言,令其放弃核心的价值信仰,或者放弃政治和经济上的利益诉求,是没有任何现实可能的。因此,即使西方主流学者制定出所谓第二代改革的“日程”,只要这种新的改革“日程”仍然是新自由主义的,它不可能真正触动新自由主义的价值原则,也不可能真正以拉美国家的利益为依归。即使作出局部的让步,也只能延缓而无法避免矛盾和危机的发生。 三 如何看待智利90年代的改革与成就? 评价拉美经济改革,智利是一个必须重点关注的国家。这不仅仅因为智利在拉美最早进行全面新自由主义“试验”,而且因为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智利一直是拉美改革的亮点,是拉美地区惟一保持持续、稳定增长的国家。国际金融机构和西方主流学者因而把智利作为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未曾失败的关键的证据。在他们看来,智利90年代的成功,印证了他们对拉美改革的一个基本判断——拉美改革的主要问题是“改革不完全彻底”。他们竭力说服其他拉美国家相信,只要经受住改革初期的一段考验,继续按照新自由主义模式推进改革,改革的成效最终就会显现出来——像智利一样恢复经济的增长。 西方主流学者对智利的经济改革的新自由主义解读,使智利成为拉美新自由主义结构改革研究的焦点国家。不管西方学者的这种逻辑是否成立,如何看待智利改革的成效,是从理论上证明新自由主义改革失败必然性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的实质不是考证智利90年代以来是否存在经济发展,而是要辨别新自由主义改革与“智利奇迹”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这里,有两个更为基本的问题必须首先弄清楚:一是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本质特征是什么?二是智利90年代以来的改革能否被定性为新自由主义改革?显然,如果智利改革在90年代仍然是新自由主义的,那么可以认定智利的经济成功应该归因于新自由主义改革。反之,如果智利90年代的改革是非新自由主义的,那么,新自由主义的失败即可以从反面得到证明。 对于第一个问题,需要专文进行探讨,这里只提出一些基本的观点。 首先,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本质特征,不能仅仅从新自由主义改革的具体内容入手,而必须从新自由主义的政治哲学、经济思想及其作为强权国家意识形态工具和经济思想武器的角度进行分析。正如前面所述,新自由主义的特征可以概括为三点,即改革目标的极端性、改革内容的片面性与改革过程的激进性。新自由主义结构改革的这一特征,是由新自由主义极端自由主义的政治哲学、反对国家干预、反对收入再分配的经济思想,以及服务于霸权国家和垄断资本利益的意识形态所决定的。 一些学者根据威廉姆森提出的“华盛顿共识”,将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概括为“三化”,即“私有化、自由化和市场化”。笔者认为,这种概括固然反映了新自由主义改革的一些具体内容,却并没有抓住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本质特征。因为“三化”不是新自由主义独有的,几乎所有的自由主义的思想都不同程度地主张“三化”。任何集权经济国家,在其向市场经济转轨期间,都不可避免地会发生“三化”。同样应该看到,“三化”不一定导致经济危机,只有执行新自由主义的“三化”的国家,才几乎无一例外地发生危机或动荡。 在一定意义上,与其说“三化”代表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本质,不如说“三化”是建立市场经济体制的普遍要求。新自由主义是向市场经济转轨的一条路径,但不是惟一的路径,不能反过来说凡是向市场体制过渡都是新自由主义的。“三化”有一个时机、方式和度的问题,新自由主义与非新自由主义经济改革模式的区别,不在于是不是实施“三化”,而在于基于什么目的、在什么条件下、用什么方式、实施什么程度的“三化”。同样都是市场经济转轨,同样是“三化”,由于根本的目的不同,会遵循不同的改革路径和改革模式,“三化”的利益指向必然有所差别,甚至截然相反。因此,把新自由主义简单地概括为“三化”即使不是完全错误,至少也是不准确的。 从改革模式来看,智利70年代至80年代中期的改革应属新自由主义的改革。为建立完全“自由、开放”的市场经济,智利在军政府上台后的短短一个月内,就迅速放开了原来由政府控制的3000多种商品的价格,到1978年,受国家控制价格的商品从原来的2万种减少到8种。(注:王晓燕:《智利——拉美新自由主义改革的先锋》,载《拉丁美洲研究》2004年第1期。)不仅如此,智利还全面推动金融自由化,到1975年年底彻底实现利率自由化,1979年全面开放资本市场。智利实施了世界上最激进的贸易自由化改革,仅仅用5年半时间,就将平均关税税率由94%降到10%,大部分非关税壁垒以及对外国投资、外国贷款和外汇转移的限制被取消。智利的私有化也进行得非常彻底,但在新自由主义改革的头5年,智利90%的国有企业被私有化,国有经济在国家经济中的比重甚至低于同期的法国和英国。当然,智利保留了国有铜矿等少数大型国有企业,但保留这些企业完全出于实用主义的考虑,而不是为了捍卫传统的经济思想和发展理念。 以上的所有改革,都是在改革开始后的五六年内完成的,改革力度之大、涉及内容之广,从任何角度评价,智利的改革都可以称得上是典型的“休克式”的激进改革。毫不夸张地说,智利是遵循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的典范。然而,令军政府始料不及的是,激进的改革没有带来预期的经济增长,它先是在70年代中期导致了急剧的衰退,在出现短暂的“奇迹”之后,于70年代末重新跌入严重的经济和社会危机之中。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智利危机的成因都与90年代拉美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情形极其相似:金融市场的自由化加大了宏观经济的脆弱性;外资涌入导致的币值高估,使智利出口受阻,贸易逆差扩大;贸易自由化引起的外国商品的涌入,使大批缺乏竞争力的本国企业破产;私有化大大削弱了国有经济的基础,而本国私有企业未能迅速成长起来。 一组数字最能说明智利当年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成果”。从1960年到1973年,智利实行贸易替代政策期间,经济实际增长率达到年均4.4%,从1973年到1987年,这一数字仅为2.6%;在1960~1973年间,智利的出口年均增长5.5%,而1973至1987年,年均增长仅为0.8%。智利的经常项目赤字在1970年为1.6亿美元,1980年增加到11.2亿美元,经常项目的赤字不得不依靠外债来弥补,偿债比率从1970年的33.5%激升到1977年的49.2%。(注:Alejandro Foxly,Latin American Experiments in Neo conservative Economic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3,pp.46-47.)1975~1979年,智利的城市失业率从未低于13%。80年代,智利城市失业率平均超过15%,1982年高达20%,随后的3年也从未低于17%,在拉美国家中,仅仅低于玻利维亚。(注:ECLAC,Preliminary overview of the economiesof Latin American and the caribbean 2003,p.10.)1974年,智利实际工资比1970年下降了37.1%,到1980年仍然只有1970年的89.2%。1977~1987年间,智利最低工资的购买力降低了40%,平均最低月收入低于委内瑞拉、阿根廷、墨西哥和巴西。正如一位拉美学者所指出的,“按照任何客观的标准,智利的新自由主义计划都必须被定义为失败。”(注:James M.Cypher,Latin American Structurelist Economics:An Evaluation,Critique,and Reformulation,in James L.Dietz and Dilmus D.James edited,Progress Toward Development in Latin America,Lynne Rienner Publishers,Boulder&London,1990,p.59.) 经过“休克式”的新自由主义结构改革之后,智利的经济元气大伤。80年代初期,债务危机的爆发和石油价格的上涨使智利的经济形势雪上加霜。1981年智利的经常项目赤字占GDP的比率高达14.5%,1982年的经济增长率为-14.3%,失业率超过25%。(注:IDB,Economic and social Progress in Latin America 1985 report.)由于私有化了的银行系统资金短缺,而借助金融资本膨胀起来的私人企业,在得不到资金支持的情况下大量倒闭,给金融和银行系统造成很大冲击。在这种情况下,智利的新自由主义改革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从1985年开始,严重的经济和社会危机使皮诺切特军政府被迫中止激进的新自由主义改革。例如,智利政府不得不中断私有化进程,甚至将私有化了的银行和企业重新收归国有。虽然在80年代后期私有化进程一度恢复,但私有化的力度已经大大减缓。同时,军政府开始摈弃片面强调市场化和自由化的新自由主义教条,开始重视和强调产业竞争力,并重新建立对资本市场的监管。总之,经济危机迫使军政府对国家干预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文人执政后,智利继续深化了“对改革的改革”。艾尔文总统执政期间,虽然关税继续有所下降,但国家在维护宏观经济稳定中的作用继续得到加强。在采取灵活的汇率政策的同时,智利强化了对金融体系运行的监管,同时,特别是智利90年代未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要求全部开放资本市场,而是在1991年至1996年间,通过实施无息准备金政策,对资本市场实施有限度的管制,抑制了大量短期资本的流入。这些措施在维持智利宏观经济稳定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从而使智利避免了爆发类似墨西哥那样的金融危机。威廉姆森在其最近的一本新书中承认,智利之所以没有发生危机,关键在于“当市场对新兴市场充满热情时,智利限制短期资本的流入,而其他拉美国家没有这样做。”(注:Pedro-Pablo Kuczynski and John Williamson edited,After The Washington Consensus:Restarting Growth and Reform in Latin America,2003,p.327.) 文人政府在恢复适度国家干预的同时,也致力于纠正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中忽视收入分配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倾向。艾尔文政府通过税收改革和劳工法改革,提高了实际工资,降低了失业率,智利的收入分配发生了有利于普通民众阶层的转变。同时,智利政府增加社会支出在财政预算中的比重,通过制定实施反贫困计划,解决新自由主义结构改革带来的严峻的社会不公正问题。这些措施收到明显的成效,智利的贫困人口比重由1987年的45%下降到1996年的23%。(注:Ffrench-Davis,Reforming the Reforms in Latin America:Macroeconomics,Trade,Finance.Macmillan Press Ltd,2000,p.161.) 从以上分析不难看出,智利80年代中期以后的改革不是一个成功改革的延续,恰恰相反,它是在新自由主义改革遭到失败的基础上进行的。尽管智利90年代“接近达到了改革的预期目标”,但以80年代中期为界,智利的后续改革举措,既与新自由主义的教条格格不入(新自由主义是绝对反对任何限制经济自由的干预、管制和收入再分配的),也“与90年代初的时尚相悖”。(注:Ffrench-Davis,Reforming the Reforms in Latin America:Macroeconomics,Trade,Finance.Macmillan Press Ltd,2000,p.13.)从表面上看,智利仍然致力于建立开放的市场经济,但实际上智利改革的指导思想发生了重大的转变,特别表现在前后两种改革模式中国家的作用、民众在改革中的地位和影响都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由于恢复了国家对经济的干预,放缓了改革的力度,注重保持宏观经济的稳定,强调提高国家的产业竞争力,强调在实现经济增长的同时,保持收入分配的相对公正。 一些学者声称,智利90年代的经济增长,是在七八十年代新自由主义结构改革的基础上取得的,没有前面的改革过程,就不会有后面的智利奇迹。这种观点的问题仍然在于,它把新自由主义预设为拉美国家改革的惟一路径,正如前面所指出的,这是一个缺乏充分理由和证据的假设。这种观点的另一个问题,是没有区分新自由主义改革与非新自由主义的市场取向改革之间的不同,而把90年代的改革想当然地视为80年代新自由主义改革的延续。实际上,基于前面指出的理由,90年代前后的智利改革,并不存在那种理论上的连续性,而属于两种完全不同的改革模式。因此,智利90年代的成功,不能简单地认为是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的成功,恰恰相反,它是基于80年代中期以前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教训,修正和摒弃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的结果。 关于拉美改革相关的国际争议,远远超出了一般学术争论的范畴,它反应了两种不同的利益和两种不同意识形态的冲突和对立。因此,对这一问题进行分析,必须立足于70年代以来国际政治与经济竞争的高度进行分析,而不能仅仅局限于经济的层面。对多数拉美国家而言,新自由主义改革是在错误的时间,以错误的方式进行的一场错误的改革。改革的失误,并不完全在于拉美国家自身。在很大程度上,新自由主义改革是被强加于拉美国家的,而非其主动的选择。改革的意识形态色彩以及特定的利益诉求,决定了它必然与拉美国家的根本利益发生抵触,拉美国家的经济发展不可能成为这场改革的真正目标。这是拉美改革失败的必然性所在。 对智利的改革评价,关键是分清新自由主义改革与非新自由主义市场经济改革之间的区别,分清不同时段改革性质上的差异。简单地把新自由主义与市场化和自由化挂钩,容易造成把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与其他向市场经济的转轨模式混淆起来,不仅不能辨别智利90年代经济发展与新自由主义改革的关系,把90年代以来的文人执政简单地理解为对皮诺切特军政府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的延续,把智利经济发展的功劳错记到新自由主义的头上。
从《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看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统计 李 宇 《英国工人阶级状况》是恩格斯在一八四二至一八四四年期间,研究了工人阶级的处境,并以英国工人阶级为典型,于一八四四至一八四五年在巴门写成。它论述了当时英国工人阶级受剥削、受压迫的处境,并以大量的社会统计数据和资料证实这种情况。笔者学习这一名著后,对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统计谈几点初浅认识。 从《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看社会统计研究的对象 对英国资产阶级同工人阶级在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方面的互相交往活动,在数量方面进行调查并将其整理成各种社会统计数据和资料,以及统计分析综合的报告,都是社会统计研究社会现象的结果。我们从《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中可以看出,人们参加社会生产活动是社会最基本的实践活动,是决定其它一切社会活动的基础。在这一基础上,人们积极从事政治、文化教育、科学技术、医疗卫生、社会治安、社会服务等活动。无论社会生产力、.生产关系或上层建筑方面的活动,都是人们的互相交往活动,正是这些活动组成了所谓的社会。 马克思说: “社会---不管其形成如何---究竟是什么呢?是人们交互作用的产物” ①《马克思致巴•瓦•安年柯夫》,《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第320页。英国当时的社会是资产阶级同工人阶级互相交往的社会,是资产阶级极端残酷地剥削和压迫工人阶级的资本主义社会。英国工人阶级的状况是当时广大劳动人民群众的代表或缩影,是当时一切社会运动的真实基础和出发点。 在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下,资产阶级同工人阶级互相交往的社会活动,在质量的基础上产生许多认识社会的重要数量指标。我们研究这些数量指标的学科也有不少,如会计学、审计学、数学、计量经济学、统计学等等。那么,统计学又与这些学科所研究的对象有什么区别呢? 从《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中所应用的社会统计数据和资料中可以看出,恩格斯从工人阶级的立场出发,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花了二十一个月的时间,在亲身的观察和亲身的交往中直接研究了英国的无产阶级,研究了他们的要求、他们的痛苦和欢乐,也研究了资产阶级,同时,又以必要的、可靠的官方和非官方的材料补充了他自己的观点和材料,从而获得了工人阶级发展的过程和规律性在数量上的规模、速度、程度和比重(绝对值、分数、比例数、百分数、平均数)等等数据和资料,并分析了其规模有多大,速度有多快、程度有多深、比重有多高等等特殊问题。这些特殊问题就构成了社会统计研究的对象。对这些问题的理论和方法的研究,也就成为一门社会统计科学。 从《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看社会统计研究的内容 社会统计研究的主要内容,从广义看,包括社会生产力、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等数量方面的特殊问题;从狭义看,是研究社会现象中某一具体事实的总和,或某一具体社会现象的总和的特殊问题。从《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中的社会统计数据和资料来看,是属于广义方面的。整个社会历史发展的最基本因素,不外是社会的人和物的两个方面。正如恩格斯所说的:“根据唯物主义的观点,历史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结蒂是直接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但是,生产本身又有两种。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产;另一方面是人类自身的生产,即种的繁衍” 。①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第一版序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第2页。以物质资料生产(包括生产工具的生产)为主的生产的好坏、快慢、多少等质量和数量的指标,是社会发展的决定性因素和基础。人类是社会的主体,是社会发展的重要条件。如果不生产物质资料,人类就无法生存,社会就无法存在下去,更说不上繁衍后代和社会发展了。如果没有人类的繁衍和生产劳动,没有人类体质的康健和文化教育水平的提高,没有科学技术能力的增长,没有医疗卫生的保健和社会环境的安定,没有社会服务等方面的设施,那么物质资料也就不可能进行生产或扩大再生产了。我们除了认识社会生产的诸方面在数量上的发展外,还有在生产的基础上认识人类社会生活所需要的衣、食、住,行、用等生活资料,以及政治、文化教育、科学技术,医疗卫生、社会生活和社会服务等上层建筑活动在数量上的发展,这是社会发展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方面。从这两方面出发,社会统计研究的主要内容,应该有哪些呢?现在从《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中摘录出社会生产和人类社会生活统计指标的有关事例,以便了解无产阶级社会统计第一次出现的初步内容,从而为今日的社会统计研究提供参考。 关于社会生产方面的统计指标体系事例②从《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中摘录的社会统计指标的数据和资料,仅是些个别事例。摘录时尽量标出材料的出处。如下: 一、轻工业统计指标: 1.创造发明统计指标:一七六四年以来,陆续发明的有珍妮纺纱机,水力纺纱机,径线织机,骡机,梳棉机,粗纺机,动力织机等,一七七七年,又发明网布机,花边机,络丝机,蒸汽机等(286页) 2.设备能力统计指标:棉纺织业:一八三四全联合王国工厂工作的工人是二十二万人,蒸汽动力是三万三千马力,水力是一万一千马力,到一八四五又增加二分之一(287页); 麻纺织业:一八三五年达到三百四十七纺麻工厂,工人有三万三千人(290页); 蚕丝业:在一年内线锭的数目从七十八万增加到一百一十八万(291页)。 3.提高生产能力统计指标:棉纺织业:在一八四五年机器的数量和生产能力、工人数目,都将比一八三四年增加二分之一(288页)。 4.产量指标统计:羊毛加工业:一七三八年约克郡西部生产毛织品七万五千匹,一八一七年生产四十九万匹,一八O一年加工羊毛一万零一百万磅,一八三五年为一万八千万磅,(289页)。 5.输出输入统计指标:棉纺织业:一七七一至一七七五年输入英国的子棉平均每年不到五百万磅;一八四一年输入五亿二千万磅;一八四四年输入不下六亿磅(287页);一八三四年英国输出五亿五千万码棉布、七千六百万磅棉纱和价值一百二十万磅的棉针织品(287页)。 羊毛加工业:一八三四年比一八二五年输出还多四十五万匹(289页)。 麻纺织业:一八四四年有三千吨亚麻输入丹第(290页),一八三三年有一万九千吨亚麻和三千吨大麻输入丹第(290页),一八00年输入爱尔兰厦布三千二百万码,到一八二五年增加到五千三百万码(290页)。 二、重工业统计指标: 1.新设备新技术统计指标:炼铁炉,焦炭,铸钢新法,锻铁新法等(292页)。 2.提高生产能力统计指标:炼铁炉建成比过去大五十倍的生产能力(292页)。 3.产品统计指标:一七四。年生产生铁一万七千吨,一八三四年生产七十万吨(292页)。 4.输出统计指标:一八。五年输出四千三百吨铁制品和四千六百吨生铁,一八三四年输出一万六千吨铁制品和一万零七百吨生铁(292页)。 5。煤矿业统计指标:诺森伯兰和德勒穆开采煤矿,在一七五七年是十四个,一八OO年为四十个,一八三六年为七十六个,一八四三年为一百三十个(293页)。 6.其它矿业的统计指标:锡矿业,钢矿业,铅矿业,玻璃业,陶器业等都有很大发展(292页)。 三、交通运输统计指标: 1.公路统计指标:一八一八至一八二九年英格兰至威尔士修筑一千英里,一八O三年在苏格兰公共事业局修筑九百英里,并兴建一千多座桥梁(294页)。 2.运河统计指标:一七五五年朗卡开凿从桑奇——布鲁克——圣海伦斯的运河,一七五九年,詹姆斯布林德利开凿第一条大运河(294页)。 3.铁道统计指标:第一条大铁道是从利物浦通到曼彻斯特的铁路(29顷)。 4.输船统计指标:一八一一年从英国克莱德河下水的轮船算起,就建造了六百多艘,一八三六年停泊英国港湾的轮船总计在五百艘以上(295页)。 四、农业统计指标:从一七六O年到一八三四年,有六百八十四万零五百四十英亩的荒地变成耕地(293页)。 五、工人数统计指标:一八三四年棉纺织工有二十二万人,一八四五年已增加二分之一(287页)。一八三一年以来,羊毛加工业有七千一百工人(290页),麻纺织工有三万三千人(290页),蚕丝工在一八三五年有三万人。 六、工资统计指标:一个精纺工,一周挣工资不超过十四个先令、十六个半先令,而六年前一周还挣三十个先令,一八四四年只挣十二个半先令(424页)。一个针织工,每周挣六、七个先令(476页),而过去挣二十至二十一个先令(476页)。 从上述社会生产统计指标的数据和资料中可以看出, 英国是从轻工业的棉织生产开始的。以后,又迅速推动毛、麻、蚕丝等工业生产和再生产。由于发展轻工业生产,就需要农业——原料的生产,需要重工业和矿业——机器、煤、铁、钢、铜、锡、铅等的生产,需要交通运输——公路、铁路、水运等方面的建设和车船的生产,需要参加生产和建设的工人,此书中都有相应的统计指标反映它们的发展过程。由于生产有了发展,必然加紧分配、交换和消费等方面的活动。在这些活动的过程中,由于生产资料和商品的私人占有,以及为了获得最大利润,占有的必然是各自为政和盲目生产的大量商品,而社会又无力购买,于是形成生产过剩,使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之间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是资本主义社会私人占有制度的必然结果。建筑在这一客观基础上的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统计,不可能全面科而学地定社会统计指标体系来为社会生产服务。今天,无产阶级已在世界一部分土地上取得革,胜利,建立了社会主义公有制。建筑在公有制基础上的社会生产,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生产有着根本的区别。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目的,是在社会生产的基础上日益满足广大劳动人民群众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需要。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必须有计划、按比例地发展社会生产。各个社会主义国家根据各自不同的客观条件和实际情况,在辩证唯物主义和政治经济学的指导下,以社会生产为主,根据生产直接和间接互相依赖的各个生产行业的有机体系,相应地制定能反映经济发展各种情况的社会经济统计指标体系,作为编制经济发展的指令性和指导性的计划,以便监督、检查计划的执行情况,编制经济发展的综合平衡表,为管理经济和科学研究提供数据和资料。我国今天的经济统计工作中虽然取得了很大成绩,但也有不少经教训验。为适应当前四化建设和经济改革的需要,必须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则的指导下,结合实际,改革现行的经济统计制度矛Ⅱ指标体系,使其进一步科学化、完善化,为经济发展的计划、路线、方针政策服务,这是今天经济统计工作的主要内容之一。 现在将《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中有关工人阶级的社会生活统计指标体系的事例摘录如下: 一、城市人口增长统计指标:如布莱弗德由一八。一年的二万九千人增长到一八三一年的七万七千人。一七六一至一八四四年朗卡城的人口增加九倍。城市人口中至少有四分之三属于工人阶级(289页,296页)。 二、人口流动统计指标:据估计,到现在为止,迁入英格兰的爱尔兰人已经在一百万人以上,而且每年还有近五万人迁入。他们几乎全部奔向工业区,特别是大城市,并且在那里形成了居民中的最下层(374页)。 三、居住宿条件统计指标 1.工人家庭,工人住宅、工人人数统计指标: 在圣约翰和圣玛丽教区,一八。一年有五千三百六十六个工人家庭,住五千二百九十四所住宅,男女和小孩共二万六千八百三十人,混杂挤在一起。在这些家庭中,有四分之三只有一个房间(308页)。 2.房租统计指标:圣乔治教区,一楼每个房子四个先令,二楼是四个半个先令,三楼是一个先令(309页)。地下室每两间房屋是三个先令(309页)。 3.床位和睡觉人数统计指标:每一间房子有四、五、六张床位,每张床位睡四、五、六个人.(312页,)。地下室、阁楼每一问房屋也有四到六张床,每张床位睡四到六人。 4.夜店统计指标:据凯博土统计:一八三一年在曼彻斯特本城有二百六十七个夜店,以后又增加许多。 5.无家可归统计指标:伦敦有五万人在公园过夜。 6.收容所统计指标:在普雷蒙斯广场的中央收容所,一八四四年头三个月平均每夜有四百六十人寄宿,共计为六千六百八十一人,发了九万六千一百四十一份面包(313页)。 7.厕所统计指标:曼彻斯特的会议街每三百八十人才有一个厕所,在会议道每三十幢房子才有一个厕所(344页),在另一个区域大约每一百二十人,才有一个厕所(343页)。 8.工人住宅建筑统计指标:有建筑的平面图(329,337,338页)。 9.工人住宅修缮统计指标:曼彻斯特本城检查六千九百五十一所住宅中,有二千五百六十五所需要在内部粉刷,有九百六十所没有修理,有九百三十九所没有污水沟,有一千四百三十五所潮湿,有四百五十二所通风不良,有二百二十二所没有厕所(346页)。 10.工人住宅环境统计指标:曼彻斯特本城检查六百八十七条街中,有二百四十八条没有铺砌,有五十三条部分地铺砌过,有一百一十二条通风不良,有三百五十二条有死水坑,垃圾堆积如山(347页)。 氧气缺乏,二百五十万人的肺和二十五万个火炉集中在三、四平方德里的地面上,消耗着极大量的氧气,要补充这些氧气是很困难的,因为城市建筑本身就阻碍着通风(380页)。 四、衣着统计指标:男女工人根本没有亚麻布和毛织品的衣服,只有粗布、粗棉织品的衣服(349页),只能戴便帽,没有礼帽。 五,食物统计指标:工人买的土豆多半都是质量很差的,蔬菜也不新鲜,干酪是质量很坏的陈货,猪板油是发臭的,肉又瘦,又陈,又硬,都是老畜的肉,甚至常常是病畜或死畜的肉,往往已经半腐烂了。好一点的食物,工人是买不起的(351页)。 六、社会救济统计指标:如波尔顿在一八一二年需要救济的人数增加到一万四千人,占全部人口的百分之二十以上(372页), 又如一八四二年工业区情况报告济贫捐比一八三九年平均增加一倍,需要救济的人口却增加了二倍,甚至四倍(372页)。 七、职业病统计指标:热病,如伦敦热病医院的年报,一八四三年该院收容的病人有一千四百六十二人,比过去任何一年多四百一十八人(383页);一八四三年在格拉斯哥患热病的占居民人数的百分之二十,其中有百分之三十二死掉(384页)。再如患瘰疠,佝偻病,哮喘病,羊癫疯,肺结核等(386页,532页,494页,331页等)。 八、罚款统计指标:如工厂的大门在上工十分钟后即行关闭,早餐前任何人不得入厂,在此时缺席者,按其管理的织机数目每台罚三辨士。没有自带剪子的织工每天罚一个辨士,等等(465页)。如李奇有一张长达10英尺的罚款单,罚款总数达三十五英磅十七先令十辨士(467页)。 九、死亡率统计指标:如全英格兰和威尔士的死亡率每年稍低于百分之二点二五,即每四十五人中,每年死去一人(390页),曼彻斯特郊区的却尔顿的房屋和街道分为三等,得出不同的死亡率统计表(391页), 康瓦尔附近(矿区)几个居民点的死亡于肺结核比率表 (592页),威德博士从一八三二年的会议工厂委员会报告中的死亡率统计表(393页)。 十、寿命统计指标;一八四O年的利物浦上等阶级(贵族、自由职业者)平均寿命是三十五岁,商人、手工业者的平均寿命是二十二岁,工人、短工、雇工的平均寿命是十五岁(392页)。工人的孩子有百分之五十七以上不到五岁就死掉,上等阶级的孩子在五岁以前死亡者只有百分之二十,农业区的孩子在五岁以前死亡的平均不到百分之三十二(392页)。 十一、教育经费统计指标:政府在五千五百万英镑的庞大预算中用于国民教育的只有四万英镑这样一个可怜的数目(396页) 十二、文化水平统计指标:一个长期做教育统计工作的牧师认为,在工人阶级的一万六千五百个能够上学的孩子中,识字的不超过六千五百人。原因是孩子们不到七岁,最迟到十二岁,就从学校中被弄走,教员又都是毫无用处的废物(491页)。 十三、道德统计指标:酗酒(412页),私生子(438页),初夜权(435页),赌场(283页),偷(40i页),妓女(414页),说话下流、肮脏,猥亵(4,34页)。 十四、刑事罪犯统计指标:英格兰和威尔士当事人因刑事罪而被捕的事件统计表(416页),三十七年中逮捕事件的数字增加六倍(416页)。 十五、民事犯罪统计指标:侵犯私有财产的罪行,在英国占人口的比例为1:799,侵犯人身罪行的行为l:23295(417页)。 十六、青年工人身体状况统计指标:1.工人身体畸形发展的人数(445页),2.青年工人体重比其他青年平均轻十三点二磅(445页),工人体高比农业区的人低一英寸(445页)。 十七、公伤统计指标:曼彻斯特于一八四三年一年中有公伤九百六十二人,其它不幸事件为二千四百二十六件,在矿井坠身死亡每年大约夺去一千四百人的生命(338页),瓦斯爆炸几乎每天都有,一八四四年九月二十八日在德勒穆的哈斯威尔矿井发生爆炸一次死亡九十六人(532页)。 十八、工人运动统计指标:1.砸碎机器,2.捣毁工厂(508页),3.秘密结社,4.公开结社,5.组织工会委员会,7.罢工斗争,7.游行示威,8.社会战争公开化,9.要求增加工资,1 O.要求改革制度,11.武装斗争,12.起义,13.政党组织,14.无产阶级革命爆发。 从上述资本主义社会工人阶级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社会统计指标体系中不难看出,当时英国社会存在严重的社会问题。如广大劳动人民群众不能维持衣、食、住、行和用的最低劣的生活水平;不能受到普通教育;无医疗卫生,致使不少工人多病早亡;无劳动保护,工人的身心健康受到残害;没有环境和社会服务设施,等等。至于立法、司法、公安制度,纯系镇压工人阶级的工具。总之,社会谋杀愈来愈严重,社会战争日益尖锐化、公开化。书中所引用的工人阶级这些状况在数量上表现的规模、速度、程度、比重等的数据和资料,都表明了当时英国资产阶级占有大量物质财富,广大劳动人民极端贫困,社会已呈畸形发展状态,失去了平衡,严重的社会问题阻碍着社会向前发展,只有工人阶级的社会主义革命获得胜利,才能铲除社会发展的这种阻碍。目前,工人阶级已在一些国家夺取政权,并建立了社会主义社会制度,经济在有计划、按比例地发展,人民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也比资本主义社会好了许多。但是,社会主义社会仍有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或新社会产生的不少急待解决的严重社会问题。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国家要重视社会发展,要有一条正确的社会发展路线和相应的方针政策。要促进社会的发展,首先要认识当前人类社会生活主要方面在数量上的实际表现。其次要制定社会发展战略规划和指令性同指导性相结合的计划,以便监督、检查计划的执行情况,进行社会发展综合平衡工作。第三,为社会管理和科学研究工作及时提供正确的数据和资料。为此,我们应该以人类社会生活为主,从社会人口这个轴心出发,遵照社会人口直接和间接依赖主要社会事物的有机联系,相应地制定社会统计指标体系,以反映社会生活的基本情况,为社会发展计划、综合平衡、社会管理和科学研究服务,这是今日社会统计工作的主要内容之一。 学习《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的几点体会 在资本主义社会,人们所支配的社会事物要受到阶级的制约,因此人们运用统计认识社会现象的数量方面也必然带有阶级性。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由于立场、观点的对立,各自的社会统计也就有着根本的区别。无产阶级革命导师恩格斯站在工人阶级立场,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观点,应用统计科学观察当时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第一次全面地获得了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统计的各种数据和资料,并结合他亲身参加的社会实践,写成了《英国工人阶级状况》这一名著。重温这一名著,笔者有如下几点体会: 一、《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中,无论是恩格斯亲自进行的社会典型调查,.还是引用官方和非官方的各种最可靠的统计数据和资料,组成的一系列的统计指标反映了当时英国工人阶级的真实情况。社会统计的数据和资料的生命力强弱,就在于它如实反映社会发展在数量上的真实程度如何。 社会事物不仅存在,而且是发展变化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中的统计数据和资料,也充分反映了工人阶级各种状况的发展变化。如大城市的工人数成倍的增长,工人犯罪的案件也相应增多,工人的死亡率也迅速上升,穷人反对富人的斗争愈来愈激烈;又如大城市人口中的工人所占比重日益增强,工人中的女工、童工人数所占比重加大,城市工人中的爱尔兰人所占比例增加,以及工人中患热病、肺结核等疾病的人愈来愈多等等,都反映了工人阶级前后时期人数对比的增长情况,也反映了人口中工人阶级的比重增长的变化。这些数据都是反映了社会统计认识社会事物发展的内部因素、外部条件;以及内外的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相互依赖的各种相关程度在数量上的发展变化。 二、恩格斯为了给社会主义理论找到可靠的坚实基础,肃清社会主义理论上的空想和臆造,考察当时社会一切灾难的最尖锐、最露骨的表现,就不能不用较长时期和巨大精力,从事考察当时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因为英国工人阶级的历史是从十八世纪后半期,从蒸气机和棉花加工机的发明开始的。这些发明推动了产业革命,产业革命又引起市民社会中的全面变革,英国就是发生这样一种变革的典型社会、典型国家。所以,只有英国,才能就无产阶级的一切相互关系来全面地研究这个阶级。英国工人阶级在资本主义世界是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有了对英国社会的正确认识,就可以了解德国、法国等其它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下的工人阶级的境况。典型调查从理论上讲,就是事物发展的一般情况与特殊情况;共性和个性辩证统一的问题。一般和共性都存在于特殊和个性之中,无特殊性和个性,也就无一般和共性。 因此,要紧紧抓住具有代表性的特殊事物和个性事物,作系统的、周密的调查研究,从中了解社会事物发展的过程和规律性。恩格斯运用典型调查的数据和资料,以及其它情况,为无产阶级进行共产主义革命的理论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这一名著是一般与典型的社会调查统计的数据和资料相结合的产物,也是一部社会统计综合分析的著作。 三,从《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中可以看出,恩格斯当时进行调查研究,分析综合社会问题时,是非常注意应用最基本的统计的。如应用统计的绝对值、百分数、分数、比例数、平均数等统计指标,以及应用各种动态数列和估计等统计数量分析来论述社会问题。 恩格斯在论述英国工人阶级状况的同时,对已获得正确的社会统计数据和资料,使用统计方法进行正确的数量分析,说明问题、叙述状况都很有说服力。在运用统计方法时,借用数学方法为统计科学服务,这是正确的。在进行统计数量分析时,除用社会事物全部总和的绝对值说明问题外,并在绝对值的基础上,用分数、比例数、百分数、倍数、平均数,以及动态数列等等进行定量分析,这不仅比绝对值更为简明,而且是一见便知社会事物内外的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相互依赖的程度、速度、比重如何?这些数量分析是绝对值所不能,也不可能表明的。社会统计研究社会事物发展的过程和规律性在数量上的表现,借用数学方法进行科学的定量分析,使统计数字更为简明正确,更为社会实践所需要,是广大劳动人民所欢迎的。这是数学为社会统计服务的光明前途。 四、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中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工人阶级状况进行了科学的调查研究和分析综合,揭露了资产阶级同工人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日益尖锐化,并指出工人阶级进行社会主义革命是不可避免的。尽管由于客观条件和主观条件的发展变化,这一预测没有在英国的社会发展中实现。但在其它国家,人民群众在工人阶级的领导下,已在世界一部分土地上获得革命胜利,建立了社会主义国家。在工人阶级领导下的社会生产的目的,是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社会生活的需要,这必然要把社会生产同社会生活两个方面紧密地结合起来,使整个社会得到协调发展。在此不仅要求经济上和社会发展上各自有宏观的综合平衡的发展,而且更重要的是要求全社会有宏观的综合平衡的发展,这是整个社会发展规律性在系统工程上的必然要求。而社会生产同人类社会生活要有计划、按比例地发展,就必然要求社会统计制定全社会的综合统计指标体系。因此,对社会统计的研究,特别是对人类社会生活方面的研究,在党的领导下,必然有重大的发展。 《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出版已有一百四十年的历史了,但它的立场和观点对我们今天正在进行的社会统计工作,仍然很有指导意义。
谢谢啦 省得买报纸杂志了
建议昆*同志花钱买个页面,自己想怎么贴就怎么贴,岂不爽哉!!我们也可以更加不盲目的做一些娱乐界泛滥的“维权”。为一些没意义的目的,做一些无聊的事。就算是普及教育啦。
谢谢
[
把我也封杀了吧。
给我个空间
[em04][em04][em04][em04][em04][em04][em04][em04][em04]
扫码加好友,拉您进群



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