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欧美是中专文凭而评上青年长江学者的唯一的人。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产权、分权、放权，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邓，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先进经验来自欧美”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邓欧美。邓欧美一到店，所有写论文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邓欧美，你知乎上又添上新爆料！”他不回答，对柜里说，“请你填两份问卷，还要做一个口述史。”便排出两篇中国社会科学。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学术不端！”邓欧美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一稿投了十多次，被知乎扒。”邓欧美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一稿多投不能算不端……多投！……04年的事，能算不端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学习日本”，什么“欧洲经验”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邓欧美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学生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写过论文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写过，……我便考你一考。你知道怎么投稿么？”我想，中专学历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邓欧美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吧？……我教给你，这些方法应该记着。将来做院长的时候，材料要用。”我暗想我和院长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院长也从不会以投稿多为荣；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把论文发到编辑部邮箱么？”邓欧美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键盘，点头说，“对呀对呀！……一份论文有四十种投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邓欧美刚打开电脑，想当场演示一稿多投，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