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刚过,不管是阅兵展示的民族精神、祖国大好河山,还是朋友圈的全国各地摄影大赛、《我和我的祖国》《中国机长》电影票房纷纷破10亿,毋庸置疑的是这个假期点燃了国人内心的民族自豪感、对中华文化的高度认同和自信。
实际上,每次重大历史关头,文化都能感国运之变化、立时代之潮头、发时代之先声,为亿万人民、为伟大祖国鼓与呼。
振奋之余,岛君一直思考一个问题:中国文化何以源远流长5000年,血脉不断?作家余秋雨的新作《中国文化课》给出一份答案。他从8个维度解析了中国文化长寿的原因,又不失全面,列举了中国文化的3大弱项,可以给我们深刻的启发。文章有删减。
我曾立下一个志向,要以远距离的陌生而又宏观的目光,来鸟瞰中国文化。这志向,后来竟然实现了。
我在国际上对中国文化的论述,总是受到超越预想的欢迎,原因之一,就是运用了这个目光。恰恰是这种目光,让外国朋友感到容易理解。特别是二〇一三年十月十八日我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大厦的演讲,洋洋洒洒地论述中国文化长寿的八大原因,居然获得广泛好评,而且被列入当天联合国网站的第一国际要闻。
论述中国文化长寿的原因,其实也就是论述中国文化的生命力优势。这当然是我几十年研究和考察的成果,最终又寻找到了能让国际接受的话语系统,这让我深感快慰。
中国文化长寿的第一因:体量巨大
一种文化所占据的地理体量,从最原始的意义上决定着这种文化的能量。照理,小体量也能滋生出优秀文化的雏形,但当这种雏形发育长大、伸腿展臂,小体量就会成为束缚。
中国文化的体量足够庞大。与它同时存世的其他古文化,体量就小得多了。即便把美索不达米亚文化、埃及文化、印度文化、希腊文化发祥地的面积加在一起,也远远比不上中国文化的摇篮黄河流域。如果把长江流域、辽河流域、珠江流域的文化地域都算上,那就比其他古文化地域的面积总和大了几十倍。
不仅如此,中国文化的辽阔地域,从地形、地貌到气候、物产,都有极多差异。永远山重水复,又永远柳暗花明。一旦踏入不同的地域,就像来到另外一个世界。相比之下,其他古文化的地域,在生态类别上都比较单调。
多数中国文化人,不管置身何等狭小的所在,一开口也总是“天下兴亡”、“五湖四海”、“三山五岳”,可谓气吞万里。这证明,中国文化从起点上就对自己的空间幅度有充分自觉,因此这种空间幅度也就转化成了心理幅度。
在中国文化的巨大体量四周,还拥有一道道让人惊惧的围墙和隔离带。一边是地球上最密集、最险峻的高峰和高原,一边是难以穿越的沙漠和针叶林,一边是古代航海技术无法战胜的茫茫大海,这就构成了一种内向的宏伟。
这种内向的宏伟,让各种互补的生态流转、冲撞、翻腾、互融。这里有了灾荒,那里却是丰年。一地有了战乱,可以多方迁徙。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沧海桑田未有穷尽。这种生生不息的运动状态,潜藏着可观的集体能量。
由地域体量转化为集体能量,其间主体当然是人。在古代,缺少可靠的人口统计,但是大家都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规模巨大的群体中。
现代的研究条件,使我们已经有可能为先辈追补一些人口数字了。先秦时期,人口就有两千多万;西汉末年,六千万;唐朝,八千万;北宋,破亿;明代万历年间,达到两亿;清代道光年间,达到四亿……这中间,经常也会因战乱、灾荒和传染病而人口锐减,但总的来说,中国一直可称为“大山大川中的人山人海”。
正是这庞大的地域体量和人群体量,中国文化有了长寿的第一可能。
中国文化长寿原因之二:从未远征
地域体量和人群体量所转化成的巨大能量,本来极有可能变为睥睨世界的侵略力量。但是,中国文化没有做这种选择。这,首先与文明的类型有关。
世界上各种文明由于地理、气候等宏观原因大体分成三大类型,即游牧文明、航海文明和农耕文明。中国虽然也拥有不小的草原和漫长的海岸线,但是核心部位却是由黄河、长江所灌溉的农耕文明,而且是“精耕细作”型的农耕文明。草原,是农耕文明“篱笆外”的空间,秦始皇还用砖石加固了那道篱笆,那就是万里长城。而大海,由于缺少像地中海、波罗的海这样的“内海”,中国文化一直与之不亲。
游牧文明和航海文明都非常伟大,却都具有一种天然的侵略性。它们的马蹄,常常忘了起点在何处,又不知终点在哪里。它们的风帆,也许记得解缆于此岸,却不知何方是彼岸。不管是终点还是彼岸,总在远方,总是未知,当然,也总是免不了剑戟血火、占领奴役。与它们相反,农耕文明要完成从春种到秋收的一系列复杂生产程序,必须聚族而居、固守热土。
这种由文明类型沉淀而成的“厚土意识”,成为中国文化的基本素质。
中国航海家郑和先于哥伦布等西方航海家,到达世界上那么多地方,却从来没有产生过一丝一毫占取当地土地的念头。从郑和到每一个水手都没有,这就最雄辩地证明,中国文化没有外侵和远征的基因。
哪种文明即便一时战胜了,也只是军事上的战胜,而多数军事战胜恰恰是文化自杀。
正是中国文化不外侵、不远征的基因,成了它不被毁灭的保证。当然,中国历史上也有很多内战,但那些内战打来打去都是为了争夺中国文化的主宰权,而不是为了毁灭中国文化。例如,“三国鏖兵”中的曹操、诸葛亮、周瑜他们,对中国文化同样忠诚。即便是那位历来被视为“乱世奸雄”的曹操,若从诗作着眼,他肯定是中国文化在那个时代最重要的传承者。因此,不管在内战中谁败谁胜,对文化都不必过于担心。
总之,文化的中断常常与跨国远征有关,中国文化基本上避免了跨国远征,因此也避免了了断。
中国文化长寿原因之三:以统为大
一个庞大文化实体的陨落,不会刹那间灰飞烟灭,而总是呈现为逐渐分裂,直至土崩瓦解。
而且,恰恰是大体量,最容易分裂。如果长期分裂,大体量所产生的大能量不仅无法构成合力,还会成为互相毁损的暴力。
中国历史上虽然也出现过不少分裂时期,但总会有一股强劲的力量把江山拉回统一的版图。
中国文化的长寿,也与此有关。
照理,统一有统一的理由,分裂有分裂的理由,很难互相说服。真正说服我的,不是中国人,而是德国学者马克斯·韦伯。他没有来过中国,却对中国有特别深入的研究。他不懂中文,但是来过中国的欧洲传教士告诉他,在中文中,统治的“治”和治水的“治”,是同一个字。
这样,他也就为政治生态学找到了地理生态学上的理由。从大生态中寻找大理由,往往是文化阐释的起点。因此,我把马克斯·韦伯看成是一流文化学者。
最重要的规范,就是统一文字。中国文化的“奠基性元典”《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等著作早就树立了文字准则,中国文化也就有了统一的基座。
文化是一个大概念,远不仅仅是文字。因此,秦王朝在统一文字的同时,还实行了一整套与统一相关的系统工程,例如统一度量衡,统一车轨道路,甚至统一很多民风民俗。尤其重要的是,在政治上,又以九州一统的郡县制,取代了易立山头的分封制。
那些着力于统一的人往往更有远见,因此也更得人心。他们因大器而握大脉、控大局,是统裂之间的“大者”。由于他们,中国一次次由分裂走向统一;也由于他们,多数中国人在文化上养成了作为大国国民的心理适应。
正是这种心理适应,指引着历史的步履,使中国始终没有在分裂的泥潭中沉没。
中国文化长寿原因之四:家国同构
说了统一,接下来必然要说秩序。否则,虽然归于“一盘”了,却是“一盘散沙”,也就谈不上整体生命力了。
对此,中国古人有先见之明。
早在遥远的古代,当巴比伦人在研究天文学和数学的时候,当埃及人在墓道里刻画生死图景的时候,当印度人在山间洞窟苦修的时候,中国人却花费极大精力在排练着维系秩序的礼仪。孔子奔波大半辈子,主要目的也是想恢复周礼、重建秩序。
秩序,哪一个文明的主宰者不向往呢?但是,他们之中,只有中国人把秩序的建设当作治理的第一要务。因此,其他文明一一都因失序而败亡;唯中国,始终让传统秩序成为社会经纬。这未必全是好事,却让中国文化因为有序而延寿。
中国的儒家特别负责,他们认为,要建立天下的秩序,应该让一般民众先获得一种具体的体验,建立一个切实可行的有序图像。这种具体的体验,就是对家庭的体验。儒家确信,家庭的有序图像是天下有序图像的起点。
于是,一个以“私人空间秩序”比照“公共空间秩序”的工程启动了。这个工程的预想成果,可称为“家国同构”。
很多统治者虽然口头上都是儒家话语,而实际上施行的却是法家权术。于是,秩序建立了,文明延续了,而这种秩序和文明却被深深地打上了专制集权的负面烙印。在这种秩序下,曾有多少争取自由的灵魂被压抑,又有多少社会改革的机遇被错失。
因此,我们在正面肯定秩序的时候,对于藏在背后的皇权专制传统,不应宽容,不应掩饰,不应美化。
中国文化长寿原因之五:简易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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