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复苏分化下中国金融政策的基调(下) 2010-10-14 2.全球低利率政策的退出分化部分限制了利率工具的操作空间2010年初以来,宏观经济中的主要风险分别是CPI通货膨胀和以房地产为代表的资产价格的过快上涨。从CPI来看,虽然当前的CPI仍然处在相对可控的范围内,考虑到翘尾因素、食品价格变化的季节性因素以及目前产能仍然过剩的背景,全年CPI全面通胀的可能性非常小,但是CPI指标一直是宏观政策选择一个重要观察指标,预警性防范CPI的超预期上涨仍然是一个挑战。从资产价格的控制角度看,2010年以来,以一线核心房价过快上涨所引发的资产泡沫已经演变成一个威胁宏观经济稳定的重要因素。 然而,作为抑制通货膨胀和资产泡沫最重要、最常用的利率工具在全球低利率环境下,以及短期内中国经济增长见顶平稳回落时期,利率政策的操作空间实际上已经被极大限制。 原因在于:全球的低利率环境在短期内依然难以改变,不同国家的退出政策选项中,利率政策的退出或者加息始终是一个谨慎选择。对于美国而言,目前的产能利用效率仍处在历史低位,同时9.7%的失业率仍是历史高位,因此短期内考虑加息的可能性很小;对于陷入债务危机旋涡的欧元区甚至未来数年都要维持较低的利率水平。 3.全球复苏格局分化可能会引致较快的短期资本流入 目前,国际短期资本流入中国这样的新兴市场的依据主要有:其一,虽然中国宏观经济本身依然面临着一些挑战,但从全球经济复苏的基本格局看,中国经济的增长速度仍将快于主要发达国家;相反,发达国家即使实现可持续复苏,也只能处于低速增长的复苏态势。其二,全球低利率环境下,各国同步加息的可能性较小,除非美国加息的预期强化,否则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仍将是国际资本比较青睐的投资地。 从趋势看,未来国际资本流入很可能继续呈现上扬趋势。那么,在汇率被动升值、利率工具难以使用的条件下,中央会面临较大的冲销压力,并给通货膨胀和资产价格带来上行压力。因此,在全球经济复苏分化格局下,中国的汇率与利率政策选择都难以抉择,加快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实现人民币弹性汇率的必要性也不断强化。 (二)内部不同退出政策可能形成叠加效应:中国超常规刺激退出的挑战 在全球复苏格局与退出政策存在分化与诸多不确定性的情况下,2010年中国超常规刺激政策的退出方向十分明确地表现在特定的几个环节,即信贷投放正常化、房地产刺激政策退出和地方融资平台规范等。 1.工业生产与固定资产投资回落,显示实体经济暂时平稳、增长放缓 从工业生产的最新数据看,2010年3、4、5月的工业生产增加值增速分别为18.1%、17.8%、16.5%。由此可以看出,工业生产已由年初20.7%的同比增速峰值逐渐见顶回落,这显示出实体经济增长的节奏正在逐渐放缓(如图1所示)。如果从部门单项数据来看,我们也会发现5月份钢铁业、交通运输及通用设备同比增速较4月份出现较为明显的下降,这也反映出基础设施投资的放缓。 2.房地产投资呈现惯性强劲,但难以持续 从最新数据看,2010年5月,全国房地产投资累计13914亿元,较4月9932亿元单月新增投资3982亿元,累计同比与单月环比增速分别为38.2%、19.2%(4月新增投资3338亿元)(如图2所示)。从单月投资的历史对比看,2005年以来,3982亿元的单月投资是历史第三高水平,最高单月投资为2009年12份的4960亿元。仅从这组数据观察,显示房地产投资依然强劲,但这种投资增长惯性很难持续下去,原因如下:其一,环比高增长反映了2009年9月之前房地产市场的低迷态势;而且2010年一季度的大量增加的新开工项目目前仍处于开发周期。其二,新一轮调控严厉打击土地囤积,迫使开发商加快土地开发与投资。其三,5月销售面积与销售额环比的大幅度下降再加上8月之后商品房的供给量释放,以及当前严厉的房地产调控政策效果会在经历一定时期的政策效应滞后后才会明显显现,这就使得房价下跌的预期会逐步形成,预计房地产投资增速、新开工速度对销售及房价的滞后反映会于两、三个月后逐步体现出来,届时投资增速将出现回调。 从中国海关最新公布的数据看,2010年5月出口1317.6亿美元,同比增长高达48.5%;进口1122.3亿美元,同比增长48.3%,实现贸易顺差195.3亿美元。表上看,5月出口实现强劲反弹,但出口超预期增长并不表明外部需求已经全面转向乐观,事实上,出口的强劲反弹也不具有可持续性,原因如下:其一,5月的超预期增长反映的是前几个月出口订单的反弹,从数据上看,前两三个月的新增订单需求反弹强劲。其二,从结构调整和节能减排角度看,2010年降低或取消“两高一资”(高耗能、高污染、资源性)出口产品的出口退税是出口刺激政策退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因此,为规避出口退税及政策调整的影响,出口商一定程度上正在把握这个重要的政策窗口抢关出口,减少成本。其三,随着主权债务危机及救援计划的推进,欧洲债务国家将严肃财政纪律,压缩财政赤字,因此来自于外部市场需求的出口增长难以长期持续;而且5月以来人民币在美元带动对欧元大幅上升,其负面影响也必然会逐步显现。 总体上可以看出:其一,在全球复苏与退出分化格局下,中国经济增长在政府需求带动下的强劲增长已经在2010年一季度左右陆续达到峰值,在2010年逐步进入平稳回落期,未来经济增长将更为平缓。其二,经济增长动力回稳、以及物价压力逐步降低,本身代表着经济结构调整将逐渐成为宏观经济的主题。 四、全球复苏与退出分化下的中国经济金融政策走向 (一)防止内、外退出政策短期内的密集出台产生的叠加效应 通过选择适当的时机,完善汇率形成机制,拓宽货币政策的操作空间,应当说是平衡外部增长的重要策略,而且总和评估看,当前也应当是适时完善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稳步扩大人民币汇率浮动区间的一个重要时间窗口。 第一,从世界核心货币锚的波动看,一方面,全球复苏格局分化和退出政策差异化将会在后危机时代持续一段较长的时期,因此,世界核心货币的动荡趋势短期也难以逆转,在这种情况下,人民币汇率被动波动的不确定加剧,此时过于紧密地联系美元或者欧元都难以达到稳定实际汇率的目标。 第二,开放环境下,逐步释放货币政策的独立性是一种长期目标。开放经济中的“三元悖论”和历史经验表明,像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大国,不可能通过将本币盯住一个债务累累、并且日益不稳定的信用货币而获得长期的金融市场稳定,因为这不但使本国的货币政策失去应有的独立性,而且也容易招致不平衡的压力。因此,在中国经济开放程度不断提高的今天,汇率作为一个关键的经济变量,应及时走向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 第三,从政策工具的选择看,目前汇率变量的操作空间实质上是不小的,如前所述,不同国家利率退出政策的巨大差异已经明显限制了中国的利率工具的操作空间。理论上讲,抑制通货膨胀预期、房地产泡沫和国际资本流入往往需要利率工具与汇率工具的配合,而在当前利率难以调整的情况下,主动、渐进、可控地进行汇率调整的效果较为显著。同时,汇率在特定意义上也是内需部门与外需部门的相对价格,主动、渐进、可控的汇率波动,实际上是有利于内需部门从而有利于经济增长动力转换的。 第四,从时机选择上看,在当主权债务危机冲击、全球“二次探底”担忧上升的条件下,人民币面对的外部压力一定程度上有所减少,市场甚至预期人民币短期内不会升值,平稳扩大汇率波动趋势的举措受到的市场冲击会更小。 鉴于此,把握全球复苏格局分化为人民币汇率改革提供的契机,选择适当的时机,重新扩大人民币汇率的波动区间,实现危机应对时期汇率政策的逐步正常化将会是必须考虑的政策选择,这个问题的选择应当说与美国部分政治家的无端炒作渲染无关,也与平衡中美贸易无关,而是中国经济进行结构调整的重要举措。 (二)防止内部退出政策短期内密集出,台可能形成的叠加: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避免经济短期内的平稳回调放大成“二次探底”风险 1.消费持续增长是防止经济“硬着陆”的持续动力 从最新数据看,2010年5月社会消费品零售额同比增长18.7%,继续保持近一年来的增长态势。事实上,2009年金融危机应对期间,消费一直是中国经济增长的内在支柱,为实现经济复苏贡献了最重要的份额,从2009年5月到目前已持续提高3.2个百分点。 金融危机以来,消费的持续增长一方面是因为收入提升对消费增长具有一定的刺激作用,另一方面是家电下乡、汽车下乡等危机应对期间的短期刺激政策仍在发挥一定的作用,但长期来看,这种刺激效应会不断释放并减弱。 但长期来看,消费增长仍需要获得更多的支撑:其一,从国际经验看,人均GDP收入突破3000美元往往是消费升级的临界点,而从日本和韩国等的经验看,在人口红利的后期往往也是消费上升速度加快的时期,消费结构将随着城市化和工业化的推进而不断升级,并呈现高层次和多元化消费特征。其二,从近10年来的收入分配格局看,10年来,中国财政收入与国有企业收入的比重一直处于持续的上升阶段,相反,劳动者工资收入在GDP的占比却一直处于下降过程,目前中国正在启动的收入分配改革将更多在分配中向劳动者倾斜,也为扩大消费提供了支持。其三,从财政支出的角度看,为适应消费的持续升级过程,未来政府支出方向由投资主导转向消费主导的方向不断明朗化,未来一些结构性税收政策需要不断推进来适应这一转变。 2.改造传统加工制造业,布局战略性新兴产业,使之不断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 从日本、韩国等经济转型的经验看,劳动力成本的上升等可能会导致经济陷入转型失败的所谓拉美病,但是从日本、韩国经济发展过程中的转型升级经验看,在劳动力成本开始平稳上升时,加快内部结构调整,提高传统加工制造业的竞争力,往往会促使劳动生产率以更快的速度上升,从而支持劳动力成本的上升以及企业竞争力的提高。 另外,从投资结构调整和结构转型角度看,战略性新兴产业会成为一个重要突破口以及新的经济增长点。 从资金配置看,10多年来,在GDP的收入分配格局中,企业盈余与固定资产折旧占比一直保持在高位,2009年这一数字保持在46%左右,这将为投资结构的转型和战略性新兴产生的布局提供较好充足的资金来源。当然,目前这些战略性新兴产业依然处于的可持续商业模式的酝酿阶段,其发展前景还需要冷静观察。 作者: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 巴曙松 来源:《财经问题研究》2010年第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