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的龙旗——北洋海军史略
战争其实并不突然,1832年,东印度公司的“阿美士德”从广州北上,途经厦门、福州、宁波、上海、威海、直至朝鲜、琉球探索航道时,就将其对中国水师的观感汇报,称“有大小不同的1000艘船只组成的整个中国舰队,都抵御不了1艘(英国)战舰”(南木《鸦片战争以前英船“阿美士德”在中国沿海的侦察活动》)。1835年,林赛在给英国外交大臣巴麦尊的信件中更是肆无忌惮的表示:侵略中国只需要1艘主力舰,2艘大型巡洋舰,6艘护航舰,34艘武装轮船就足够了(英国舰艇在“费希尔时代”以前,舰艇上常备陆战部队),这支舰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把沿海中国海军的全部威信一扫而光,并把数千只土著商船至于我们的掌握之下”(严中平《英国资产阶级纺织利益集团与两次鸦片战争史料》)。
尽管今天看来,也许这句话是有些言过其实,但在飘花对比当年的清朝水师来说,恐怕不无道理。1685年康熙规定如有打造双桅500石以上违反制式船只者,无论官民,均发边治罪。这固然是当时为进剿台湾郑氏集团所需,但在收台之后一直没有开禁。而当时的大清水师在施琅指挥下虽然依然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海军力量,但较之百年前的明帝国由陈璘指挥的那只参与了壬戊之役,实力足以傲世全球的广东水师,在质量上、技术上已经有所退步,而在此后150余年间,清统治者由于完全没有海上的威胁,水师几乎无用武之地,从装备到人员都已经不堪使用,在这个世界航海事业急速发展的年代,被彻底的甩下了。
当1840年的炮声在虎门外口响起,且不用说朝中老朽的士大夫们,即便是林则徐也认为水师技不如人,根本无法与战,只能退守陆防。
然而,林则徐也认识到“以船炮而言,本为防海必须之物,虽一时难以猝办,而为长久计,也不得不先事筹维”(《密陈办理鸦片不能歇手片》),并委托魏源编写出版了《海国图志》,首次明确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
然而遗憾的事,当时的整个帝国除了这极少数的有识之士以外,依然沉浸在古老的迷梦中,尽管道光帝曾经下令东南各省赶造战船,但整顿海军的尝试随着《中英南京条约》的签订停滞了。
历史在无言中前行到了1853年,当太平天国武装力量攻占了武汉,大军水陆并进,一举攻占江宁的时候,长江上百舸千帆尽是太平军战船,大清帝国水师兵败如山倒,迫使曾国藩重新组建了湘军水师。然而这支水师在当时的中国虽堪称精良悍勇,当放在抵御外侮的地位上恐怕较之原有的水师也未必有什么质的不同。飘花从前看《湘军记》的时候,曾见过曾国藩亲撰的《水师得胜歌》,当时出于好玩,记了下来,今天放到这里,却是另一种滋味……
三军听我苦口说,教你水战真秘诀;
第一船上要洁净,全仗神灵保性命;
早晚烧香扫灰尘,敬奉江神与炮神。
第二湾船要稀松,时时防火又防风;
打仗也要去得稀,切莫拥挤吃大亏。
第三军器要齐整,船板莫沾半点泥;
牛皮圈子挂桨柱,打湿水絮封药箱……
第四军中要肃静,大喊大叫需严谨;
半夜惊营莫急躁,探听贼情莫乱报……
第五打仗不要慌,老手心中有主张……
若是好汉打得近,越近贼船越有劲。
第六水师要演操,兼习长矛并短刀;
荡桨要快舵要稳,打炮总要习个准……
第七不可抢贼赃,怕他来杀回马枪;
又怕暗中藏火药,未曾得财先受伤。
第八水师莫上岸,只许一人当买办;
其余个个要守船,不可半步走河沿……
连曾国藩识见上不过如此,其余人等又能有怎样的见识!
倒是薛福成在《庸盦笔记》中记载:1861年与曾国藩并为时人所重的胡林翼在统大军合围安庆后,策马登山,观察地势时,“忽见两艘洋船鼓轮西上,迅如奔马,疾如飘风,于是变色不语,勒马回营,中途呕血,几至堕马……不数月,薨于军中。”
不过,太平天国席卷整个南中国的燎原烈火也引发了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次的海军变革。李泰国建议清廷“宜买此轮船数只,扫除狂寇”。(《怡良等奏英怂恿中国买其炮船并允助战已予批驳》),尽管因第二次鸦片战争导致计划延后数年,但也让清廷进一步认识到,原有的绿营水师也好,改为长江水师的湘军水师也好,镇压太平军尚勉强可用,但对西方的坚船利炮根本无法对抗。曾国藩在《复陈购买外洋船炮折》中明确指出:“购买外洋船炮,则为今日救时之第一要务……购成之后,访募覃思之士,智巧之匠,始而演习,继而试造,不过一二年,火轮船必为中外官民通行之物。可以剿发逆,可以勤远略。”
1861年,发生了几件后来对中国海军建设有深远影响的大事是在这里必须予以纪录的。
其一是咸丰之死、同治登基和北京政变,顾命八臣被两宫垂帘贺恭亲王议政所取代。
其次就是李秀成大军攻克宁波、杭州,兵锋直逼上海。
恭亲王的上台对于中国海军建设的重大意义在以后会有比较详细地阐述,作为洋务运动在清廷中央的的总代表和曾、李等人在中央的总后台,其意义和影响也是比较深远的;但李秀成大军的胜利对于清廷却是极为沉重的打击。由于当时西方列强普遍观望中国大地的这场内战,并都想从中渔利,清廷不能不考虑到太平军与西方列强合作的可能。而李秀成兵指上海的目的,在清廷得到的情报中其中一条就是借此向外国购买一批炮船。这不能不使得恭亲王等清廷中枢震惊。因此,
李泰国迅速筹备,通过外交大臣罗素,很快就购买了6艘炮舰(“北京”号、“中国”号、“厦门”号、“广东”号、“天津”号、“江苏”号,另有供应船1艘、快艇1艘)。舰队由阿思本指挥。这就是后来众所周知的“李——阿舰队”。
李泰国在1863年1月与阿思本签订了13条合同,主要内容包括:
1、中国建立外海水师,阿思本允作总统4年,除阿思本外,中国不得另延外国人作总统。中国所有外国样式船只,或内地船雇外国人管理者,或中国调用官民所置各轮船,议定嗣后均归阿思本一律管辖调度。
2、阿思本只执行李泰国转交的中国皇帝命令。若由别人传谕,则未能遵行。如有阿思本不能照办之事,则李泰国未便传谕。
3、所有此项水师各船员弁、兵丁、水手均由阿思本选用,仍需李泰国应允,方可准行。
4、此项水师,俱是外国水师,应挂外国杨石砌好。因为船上是外国人,非有外国旗号,才能尽心尽力;也是外国各商不敢藐视。所设计旗样为:绿底,中用黄色两条相交,心内画黄龙尖旗。(以上引自《清末海军史料》)
之所以特别把这一段加入,不仅仅因为这是英国试图全面控制中国海军的企图,也不仅仅因为李泰国所签订的这份合同完全没有经过总理衙门的批准和授权,更重要的是其后来的影响。对此在后文将有阐述,此处特意列出,以作对比参照之用。
曾国藩、李鸿章等人对这一舰队极其反感。曾国藩在给李鸿章的信中说:“此次总理衙门奏定条议,将兵柄全予李泰国,而令中国大吏居节制之虚号,不特蔡国祥如骈拇枝指,即吾二人,亦从何处着手?”(蔡国祥为湘军水师悍将,届时在总理衙门与李泰国反复交涉达成一个协定后被任命为舰队的汉总统)(此处引自《曾国藩全集》)。
今天飘花看来,李泰国所设想的不仅仅是英帝国主义者控制中国军事力量的企图,也包含了另外一种观念——中央集权观念。舰队不听从各省督抚大员,而直接接受中央政权——皇帝的命令,类似湘军、淮军这样的由地方编练、对地方负责的武装是不能也不应该存在的。这是英国法权观念的一种另类体现。然而,晚清时期内外困顿,中枢积弱,实权更多的分掌在各地方汉族大员的手中。清廷既没有决心、信心,也没有实力来推动这一重大的、根本性的改革,更何况清廷本身对于兵权问题也是同样警惕,明确照会英国公使卜鲁斯:“中国兵权不可假于外人”。甚至赫德也在日记中明确表示:“李泰国不会成功”(赫德《至金登干》)
其结果是后人皆知的:李——阿舰队被解散,船只被撤回变价出售,李泰国的总税务司被赫德接替。对此,飘花认为: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新败之后,清廷如此迅速的给出了强硬的外交抵抗,不能不认为是一次重要的值得分析的事件。在这一事件中,中国方面首次开始计划引进西方的先进技术装备,应当是洋务运动的先声。但从一开始就遭遇到西方列强企图控制的严峻挑战,不仅给后来的一系列洋务运动中与外国人的合作打下了阴影,而且把完全可能重新组建,归自己学习、掌握的的船队“变价出售”,不惜巨大的损失,仅仅是为了“折对手骄气”,今天看来并非完全妥善,更多的是一种不成熟的致气心态,不能说不是错过了第一个机会。
李——阿舰队计划虽然失败,但是触动了清廷敏感的神经。与此同时,一个在晚清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也逐渐走上了历史舞台,他就是李鸿章。
李鸿章,字渐甫,号少荃,安徽合肥人。父李文安,与曾国藩同为道光十八年进士,故1844年李鸿章中举之后即投入曾国藩幕下,1847年中进士,其八股为世人所重,文采飞扬。其同年中包括后来著名的张之万、沈葆桢、何璟、郭嵩焘、马新贻等人。1853年再次投入曾国藩幕下参赞军机,1862年根据曾国藩命令,组建7000淮勇东奔上海,并署江苏巡抚,自此开始了他波澜起伏的悲剧人生。
在镇压太平天国运动的各支武装力量中,李鸿章的淮军与诸军不同,远不像湘军一般重视义理纲常的教育,部下能战之将、能文之臣也远远不及湘军集团(这里请注意对比后来北洋海军将领的特点),但李鸿章非常重视“西法”。部下淮军基本装备西式枪炮,按照西方操典训练,因而实际战斗力更在湘军之上。1863年,李鸿章率淮军协同湘军与太平军激烈交战,为了满足己方的后勤需要,不至全操于外国人之手,李鸿章特别奏请催调同知衔候补道丁日昌抵沪主持制造事宜。这就是江南制造局的先声!
查治国之道,在乎自强。而审时度势,则自强以练兵为要,练兵又以制器为先。自洋人构衅以来,至今数十年矣。殆咸丰年间,内患外侮一时并至,岂尽武臣之不善治兵哉!抑有制胜之兵,而无制胜之器,故不能所向无敌耳……臣等每于公余之际,反复筹维,洋人之向背,莫不以中国之强弱为衡……我能自强,可以彼此相安、潜慑其狡焉思逞之计。否则我无可恃,恐难保无轻我之心。设或一朝反复,诚非仓猝所能筹画万全。今既知其取胜之资,即当穷其取胜之术,岂可偷安苟且,坐失机宜?
另附有李鸿章至总理衙门的信件,在当时更是“不可思议”之言:
鸿章窃以为天下事穷则变,变则通。中国士大夫沉浸于章句小楷之积习,武夫悍卒又多粗蠢而不加细心,以至所用非所学,所学非所用。无事则嗤外国之利器为奇技淫巧,以为不必雪;有事则惊外国之利器为变怪神奇,以为不能学;不知洋人视火器为身心性命之学者已数百年。……鸿章以为,中国欲自强,则莫如学习外国利器;欲学习外国利器,则莫如觅制器之器;……欲觅制器之器与制器之人,则或专设一科取士。士终身悬以富贵功名之鹄,则业可成、艺可精,而才亦可集。
今天的中国史学界普遍认为,这正是洋务运动开始的标志。而中国海军的真正发展,也就伴随着步履维艰的洋务运动开始了!
中国最早尝试建造近代轮船的,是徐寿和华蘅芳。1862年,两人在曾国藩的要求下,在安庆军械所开始尝试依照魏源的《海国图志》和郑复光的《火轮船图说》建造轮船。1865年中国第一艘实用蒸汽船“黄鹄”在南京建造成功(安庆军械所随着湘军攻克天京迁往南京)。同年,丁日昌在虹口购买了美商开办的旗记铁厂,李鸿章又将丁日昌原来开办的炮局及总兵韩殿甲的炮局并入,并新配备了容闳在美国购买的一批机器,曾李两人由此正式奏请成立“江南制造总局”。原安庆军械所大批技术骨干随即进入江南制造总局,开始了江南制造总局至今150年与中国海军建设同呼吸、共命运的艰辛历程。
最初的江南制造局主要是制造军火,以供清廷围剿捻军所需。但
然而这一阶段造船,依然体现了近代中国技术落后的严重问题。除了“镇安”及后来的同型舰“驭远”与国外同级别军舰尚有可较之处外,其余船只不过是炮艇罢了。且由于国内经济、技术贫弱,大批原材料只能从国外进口,且主持建造的也依旧是外国工程技术人员。建一船所耗费的财力,往往超过外购军舰的一倍还多。从经济帐上算,这是不合适的。而且整个清军陆军正在全面换装,加之围剿捻军余部的压力,江南制造局的主要精力不得不用于大量的军火。因此,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尽管曾国藩、李鸿章、马新贻等人全力支持,也没有能够继续开工。中国国产舰船的建造转到了左宗棠开办的福州船政局。
1866年,左宗棠上书清廷,提请建设福州船政局。与李鸿章相比,左宗棠更清醒地认识到拥有自己的制造能力的重要作用。而以恭亲王为首的清廷虽然担心李——阿舰队的教训,但对于练兵制器的重要意义也同样认识深刻。因而痛快的答复了左宗棠的计划。鉴于李——阿舰队的教训,左宗棠十分重视保证中国方面掌握权力,与法国方面所定的条约规定相当细致。但不久,左宗棠就因为受命西征而必须离开闽浙总督的位置。临行前,左宗棠唯恐船政局半途而废,乃推举沈葆桢任总理船政大臣,接替自己主管船政局的全面工作。
沈葆桢接掌船政局后,船政局各项规章制度及生产开始走向正轨。至同治十二年(1874年),船政局已经先后制造了“万年青”、“湄云”、“福星”、“伏波”、“安澜”、“镇海”、“扬武”、“飞云”、“靖远”、“振威”、“济安”、“永保”、“海镜”、“琛航”、“大雅”15艘舰船。但同江南制造局一样,存在着自制舰船成本费用过高,仍需要进口外国原材料、主要产品仍需要外国工程师主持建造等一系列问题。然而,考虑到当时的中国根本没有制造业基础,也完全没有技术储备,能达到这样的程度,依然应该说是给中国的海军装备建设打开了一个艰难但却还算不坏的开局。
在江南制造局和福州船政局的机器开始轰鸣运转之际,一个在中国海军史上甚至是在中国近代史上更为重要的事情在悄无声息中开始了。它就是福州船政学堂。
福州船政学堂与福州船政局几乎是同时开办的,创始人也是左宗棠。左宗棠根据其行军治政的经验,意识到舰船易造,人才难求。最重要的还是要培养出一批能够驾驶近代舰船巡守海疆的人才,而这样的人才同制造、技术一样,国内毫无根基,只能从现在开始着手培养因此,在与法国方面签订的条约中,专门规定了创办学堂,教授制造、驾驶知识的内容。
后世对此褒贬颇多,但就飘花看来,非正即反,基本不脱离两先生之观点。飘花私下以为:两先生之论或有不尽不然,但总体的论述颇值得我辈深思,就李鸿章而言,明明知道自己一手操办的江南制造局也同样经历了起步的艰辛和发展的艰难,更不会不理解自己拥有制造能力作为保障的重要,却一再因“造船不如买船”而苛求、打压船政局,使船政局在“龙威”后因经费经常了无着落,最终因裴荫森调离而逐渐没落,再未能建造如此精良的新式军舰。比照日本方面不屈不挠进行自行建设的努力,在甲午战争中多艘舰船均为自行建造的成就,不能不为此深感痛惜。
中法战后,购舰成为当务之急,得到了清政府从上到下普遍关注的事宜。新任出使法、德、意、奥、荷五国钦差大臣许景澄紧急受命察看铁甲舰建造进度和建造质量。
许不敢怠慢,立即认真研究订造合同,随即上舰勘验。在监工陈兆翱、协同管驾刘步蟾的陪同下,很快即完成了对“定远”、“镇远”的勘验工作,在给友人的信中他说:“两舰甲厚炮巨,定制颇为妥善。”(《至朱亮生观察》)
“定远”、“镇远”属同级舰,在西方又被称为“萨克森”改进型军舰,铁甲舰也就是后来战列舰的前身,是海军中的绝对主力和中坚。二舰当时堪称“亚洲第一巨舰”,长
主要武器为:主炮为
主要的问题集中在“济远”身上。济远”舰订购时计划为“定远”级的第3艘舰,后应经费短缺而缩水改为订造穹甲快船。该舰回国时原有三根桅杆(2根木质为加装风帆而临时增设、1根铁质,长
其主要武备为:双联装
该舰是德国建造的第一艘穹甲巡洋舰(穹甲快船),主要是仿效英国的“爱斯美拉达”级穹甲巡洋舰,主要特征是装甲覆盖于舰体中层水平面,为中央拱起,两侧斜插至水下的弧形装甲,主要保护主机舱。因为强调快速性,因而水线带不敷设装甲。但“济远”与“爱斯美拉达”还有不同。英舰穹甲顶部高出水线不少,而“济远”穹甲顶部尚且低于水线。英国天才设计师,接替伦道尔的怀特批评学得走了形的“济远”主要缺陷竟达8处之多。尤其批评穹甲过低,很可能导致实战中军舰水线下被击穿,水进入穹甲之上,虽穹甲没有受损,但船只仍会沉没。其“机舱逼窄,绝无空袭,只身侧行,尚虑误触。……水管纡折、远达汽锅,历次损修,甚为不便。其下舱煤柜,只容百吨,盖以限于入水。”且“炮房之药气闷人,令台之布置不密,尤其弊之小者。”(王咏霓《与重黎论新购“镇远”、“济远”两兵船利病书》)尽管有“外洋匠师务求相胜,亦犹古之文人之相轻。虽有佳文,欲指其瑕不患无词”(薛福成《出使四国日记》)的嫌疑,但这如许多意见确有其道理,随即引发了国内的重视,不仅导致对新式巡洋舰的重新选定,甚至导致了前任出使五国钦差大臣,“济远”订造的直接责任人李凤苞被革职。
正在“定远”3舰驶向中国的时候,李鸿章收到了一份电传而来的上谕。在海军筹议中,因为原本负责台澎一带制海权的福建船政水师几乎全军覆没,因此几乎一致认为应当加强台澎海区的防务。李鸿章当时提出,由于海军经费紧张(挪用、挪垫过多),暂时无力购买新式大型铁甲舰,建议订购“济远”式的巡洋舰部署于闽台。然而值得注意的事,在电报的结尾有一句:“船价户部有款可拨”,将全由中央财政负责。按照上谕,李鸿章指令在德国的许景澄和在英国的曾纪泽在所在国各订购2艘类似“济远”的装甲甲板巡洋舰。其中给许的电报中明确要求完全沿用“济远”设计,在给曾的电报中则也同样要求采用德国设计,甚至火炮、鱼雷等武器装备也必须在德国订购和验收,“以取一律”。显然由于与赫德关系恶化,李鸿章对英国产生了连带的恶感,因而完全拒绝采用任何英国设计。
李鸿章没有想到的是曾、许二人对他的这个命令其实都各有想法。许景澄尚且不敢直接抗命,曾纪泽却没有这个顾忌。
而在1885年天才设计师怀特就任海军建造署署长之后,其巡洋舰设计更有了大步的推进。继“米蒂亚”之后,怀特在1887年设计了“布莱克”级穹甲式装甲巡洋舰型,该级巡洋舰也为一级巡洋舰,排水量更高达9150吨,其舰长
从以上我们可以注意到两个海军技术的重大突破:一是自1880年到1890年,巡洋舰的航速有了突破性的飞跃,从1880年以前的16节左右提高到1890年以后的20节以上。二是速射炮的出现给海战带来了新的的影响。
在速射炮出现之前,中口径火炮的射击速度并不比大口径火炮快多少,所以与其安装数门中口径火炮,远远不如装占用吨位相当的一门大口径重炮合算且易于安排吨位,因而,大多数的战舰更重视大口径火炮,中口径火炮仅仅作为吨位分派的余量和设计安装。更由于火炮射速慢,弹药有限,攻击必须集中于敌舰的致命部位,所以这时的防护也主要集中在战舰的要害部位,即水线带和铁甲堡上,其他的部位基本没有防护,这也是后来英国人提倡装甲战舰“重点防护”设计思想的源头。
而中口径速射炮的出现使得攻击敌舰非要害部位,使其失去战斗能力的战术成为可能,英国的阿姆斯特朗公司实验证明速射炮的命中率要高于以前的架退火炮,而且由于口径倍数较高,弹道更加稳定。且由于速射炮的口径不超过
之所以特别列出如此多的世界舰船潮流和性能数据,就是要与中国购进的几艘新型近代化巡洋舰做以对比。希望能对各位读者有所启迪:
再回到曾、许二人在英、德分别购舰的时刻。曾纪泽受怀特的影响,对于英国新式穹甲巡洋舰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并致电国内,要求订造2艘“致远”级穹甲巡洋舰。此时,许景澄也申请在德国订造2艘“经远”级装甲巡洋舰。
《北洋海军章程》规定了官兵分立的近代军事体制。其中士兵包括弁目、士兵和练勇三种。练勇是预备兵员,设编制250人,主要招收沿海的渔民在练勇学堂和“敏捷”、“威远”、“康济”三舰训练,入伍时只考核年龄、身高、健康,能够“略识文字”,经练勇学堂督操官或者是练船管带官,会同大副、医官三人查看合适,由父兄保人出结,定明服役年限,即可成为练勇。练勇分为三级,要在练勇学堂内和练习舰上反复练习“船上各部位名目、绳索名目、结绳、接缆之法;船帆各部委名目,并帆上所有各家具名目,并张帆之法,缚帆耳之法,开帆之法;缝帆之法,帆沿打马口之法;荡舢板;运舵量水并罗经体用各法;船头挂灯;泅水;四轮炮之操法,洋枪刀剑之操法。”遇有各战舰上士兵出现缺位,即由一级练勇择优递补。士兵包括水手、炮目、各色当差兵匠,水手也分为三级,三级水手由一级练勇考升,炮目则由一级水手考升。各色当差兵匠包括管旗、管舱、管油、鱼雷头目、鱼雷匠、生火头目、生火匠、电灯匠、锅炉匠、洋枪匠、油漆匠、帆匠、木匠、铜铁匠等,属于技术兵种,则分别由机器局、大沽鱼雷学堂等选调,或专门招募。(主要资料引自《北洋海军章程•考校》14卷册)
军官仿效英国海军的惯例,分为战官和艺官。其中的战官是指管带、大副、二副、三副,相当于英国海军的指挥军官,艺官则是指各舰的管轮官,也就相当于英国海军的技术军官。《章程》首次明确了军官必须从水师学堂毕业,经过专业训练,明确否决了以往行伍出身也可以晋升军官的可能,提高了军官的专业化程度,是值得特别提出的进步,但是也将英国海军中的弊端全盘接受。尤其在战官和艺官上,几乎全盘接受了英国海军19世纪中叶的不正确认识。
当时的英国海军的指挥军官全部出身于“军校生”,在19世纪下半叶,英国没有正规的海军院校,只有停泊在朴次茅斯的“不列颠尼亚”和“印度”2艘老式军舰容纳了大约150名“军校生”,而大部分的军校生在从海军预备学校毕业,选拔考试合格后,从十几岁开始就要在战斗军舰上服役,且大多数在远离本土的海军巡逻地区。其所学习的战舰和海战的训练主要由海军士官管理,在20岁左右会被授予尉官军衔。由于需要相当高昂的学习费用,而这些军校生通常出身于富有的工商业家庭或者是贵族,然而他们所学到的仅仅是航海和作战的知识,对于技术则是一无所知。而技术军官主要来源于手工业者和技术工人家庭,要在工程学校和机械制造公司接受长期的工程技术训练后才能加入海军,其地位远远低于指挥军官,不仅待遇颇差,且永远没有指挥军舰的机会。这种差距实际上已经成为社会阶层差距在海军中的表现。而北洋海军对此全盘接受,尽管由于其管轮官主要为外聘洋员,待遇、地位尚较高,但仍然无法与指挥军官相比。相当一批指挥军官缺乏对舰船技术和性能的充分了解,对于后来的战事有着比较大的影响。
同时,《章程》还参考各国海军军制,明文规定:“自授职守备之日起,按资推升,无论在船在岸当差供职,总以二十年为限。”(《北洋海军章程•升擢》14卷册)在军衔上,参考英德军制,指出:“查英国海军官制,其提督一、二、三等,或会办海部,或统领各军,或督办各口船政。德国一等提督系海部大臣兼摄,其二、三等提督则统领海军巡防要地……”(《北洋海军章程•船制》14卷册)因此,专门规定了舰艇官兵从管带、大副、二副、三副、水手总头目(军士长)、炮目、水兵、当差兵匠完整的职务序列,并明确规定了提督、总兵、副将至经制外委的职衔,与舰艇职务一一对应(后面将会有详细介绍),初步实现了职衔的统一,其官兵待遇也远远高于同级别的陆军。
《章程》还规定了以长方形黄色飞龙旗作为国旗,以替代1862年为军舰和商船制定的三角形龙旗。(《北洋海军章程•武备》)这也是近代中国出现国旗之始。
而之后的事情就是涉及到海军下面的具体官缺了,根据《北洋海军章程》,应设副将5缺、参将4缺,游击9缺,都司27缺,守备60缺。
中军中营副将以花翎提督衔记名总兵邓世昌借补,委带“致远”舰;中军左营副将以花翎副将衔补用参将方伯谦升署,委带“济远”舰;中军右营副将以花翎副将衔补用参将叶祖珪升署,委带“靖远”舰;左翼右营副将以花翎补用游击林永升升署,委带“经远”舰;右翼左营副将以花翎补用游击邱宝仁升署,委带“来远”舰;提标中军参将兼理粮饷事宜以花翎四品衔山东候补知府严道洪借补;左翼左营参将以花翎补用都司黄建勋升署,委带“超勇”舰;右翼右营参将以花翎补用都司林履中升署,委带“扬威”舰;左翼中营游击“镇远”舰副管驾以花翎补用守备杨用霖升署;左翼中营游击“镇远”舰总管轮以花翎补用游击陆麟清补授;右翼中营游击“定远”舰副管驾以五品军功补用千总李鼎新升署;右翼中营游击“定远”舰总管轮以花翎补用都司余守顺升署;精练前营游击以花翎补用游击林颖启补授;委带“威远”练船;精练左营游击以参将衔补用都司萨镇冰升署;委带“康济”练船;精练右营游击以蓝翎都司衔补用守备戴伯康升署;委带“敏捷”练船;提标中营都司督队船大副以五品军功拔补把总吴应科升署;中军中营都司“致远”舰帮带大副以五品军功拔补千总陈金揆升署;中军中营都司“致远”舰总管轮以五品军功补用把总刘应霖升署;中军左营都司“济远”舰帮带大副以五品军功拔补把总沈寿昌升署;中军左营都司“济远”舰总管轮以五品军功补用千总梁祖全升署;中军右营都司“靖远”舰帮带大副以蓝翎五品军功补用千总刘冠雄升署;中军右营都司“靖远”舰总管轮以五品军功拔补把总林登亮升署;左翼中营都司“镇远”舰帮带大副以五品军功拔补把总何品璋升署;左翼中营都司“镇远”舰大管轮以六品军功补用千总王齐辰升署;左翼左营都司“经远”舰帮带大副以花翎补用都司陈策补授;做左翼左营都司“经远”舰总管轮以五品军功拔补千总孙姜升署;左翼右营都司“超勇”舰总管轮以五品军功拔补千总黎星桥升署;右翼中营都司“定远”舰帮带大副以五品军功补用千总江仁辉升署;右翼中营都司“定远”舰大管轮以六品军功补用把总陈楠升署;右翼左营都司“来远”舰帮带大副以五品军功补用千总林文斌升署;右翼左营都司“来远”舰总管轮以六品军功补用千总伍廷山升署;右翼右营都司“扬威”舰总管轮以蓝翎补用守备陈学书升署;后军右营都司以蓝翎五品顶戴补用千总蓝建枢升署,委带“镇西”蚊子船;后军前营都司以都司衔补用守备李和升署,委带“镇南”蚊子船;鱼雷左一营都司以都司衔补用守备蔡廷干升署,委带“左队一”鱼雷艇;精练后营都司练勇学堂督操官以副将衔补用游击刘学礼借补。(李鸿章《海军要缺拣员补置折》)
根据《章程》,北洋海军在编战舰共25艘:即铁甲舰“定远”、“镇远”,装甲巡洋舰“来远”、“经远”,穹甲巡洋舰“致远”、“靖远”,钢甲巡洋舰“济远”,撞击巡洋舰“超勇”、“扬威”,蚊子船“镇东”、“镇西”、“镇南”、“镇北”、“镇中”、“镇边”,鱼雷艇“左队一”、“左队二”、“左队三”、“右队一”、“右队二”、“右队三”,练习舰“威远”、“康济”、“敏捷”,运输舰“利运”。但海军衙门很清醒地认识到:“海军一枝,局势略备。然参稽欧洲各国水师之制,战舰尤嫌其少,运船太单,测量、探信各船皆未备,似尚未足云成军。目前库藏支绌,故难遽议添购,而规画远久,造端不可不宏。拟俟库款稍充,再添大快船一艘、浅水快船四艘,鱼雷快船二艘,庶战舰可敷用。另添鱼雷艇六艘、练船一艘,军火船一艘,测量船一艘,信船一艘。”(《北洋海军章程•船制》)
可惜的是,由于种种原因,北洋海军的这一计划并为能够实现,至甲午战争爆发前,仅仅增加了巡洋舰“平远”、鱼雷艇“福龙”、运输舰“海镜”而已。
根据《北洋海军章程》14卷册,北洋海军的提督职责仅仅是统领全军的操防事宜,归北洋大臣(而不是海军衙门)节制。其管辖范围仅仅限于各艘军舰及舰上官兵、以及相关的勤务保障部门,而诸如营务、财务、教育、船坞、武备等部门却不归属提督管辖,而是由北洋大臣直辖。这种体制在后来给北洋海军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后果,具体问题飘花将在后来对黄海决战的分析中予以解说。
舰队内部的人事关系也日益复杂,军官中的“闽党”对非福建籍军官百般排挤,矛盾日益公开化,甲午战前,甚至有人唆使控告“致远”舰管带,广东籍将领邓世昌鞭笞水兵致死。而其原因恐怕是邓生活严谨,“不饮博,不观剧,非时未尝登岸,众以其立异,益嫉视之。”(费行简《近代名人小传》)闽党认为这显然是争夺提督职位的故作姿态,因而对其特别敌视。刘步蟾就力主追查,只是因为找不到死者的尸体才被丁汝昌压了下去。
舰上士兵由于多招收北洋各省海滨渔户,形成了一个个各省集团,造成“在军中资格较深、才力较胜者,久任不得升。而投效之人,入军便庸其上。”(《盛档之三•张哲溁呈文》)而作为后备兵员的练勇,由于官员的腐败,也由原来《章程》中规划的精锐后备军流于形式,其核定员额250人,而仅1891年就招募1400人之多,其中奥妙,恐怕尽人皆知。而人数增加,训练只能流于形式,毫无用处。
由此可见,战前的北洋海军就已经不再是数年前那支精锐的武装力量,薛福成在1893年即已发出警告:“今日海军,不在骤拓规模,而在简核名实;不在遽添船炮,而在增练材艺。”(《庸盦文集•海外文摘》)对比同样是英国人一手训练出来的日本海军,日本甚至授予训练日本海军的英格斯以贵族身份,使之在训练中毫无阻扰,得到上层的全力赞助。双方的差距可能就从这里开始吧!近代海军是技术性兵种,对于技术、训练要求极高。而李鸿章虽然注重武器装备的更新,却忽视了专业化的训练,对于琅威理的支持显然极其有限,甚至纵容下属对琅威理百般阻扰。这样思想下训练的军队在镇压太平天国时由于对手的训练、装备更远远不及淮军,尚且能有所作为,但面对另一支依照西方近代海军训练、装备出的近代军队,就只能是悲剧了。由是不由得想起海军衙门初创立时的盛况,日本方面其时深为恐惧,议院中喧喧扰扰。而政治家、汉学家副种岛臣却力排众议,陈词曰:
谓中国海军之可虑,则实不足以知中国也。盖中国之积习,往往有可行之法,而绝无行法之人;往往有绝妙之言,而绝无践言之事。先是以法人之变,水军一旦灰烬,故自视怀惭,以为中国特海战未如人耳……于是张皇其词,奏设海军衙门,脱胎西法,订立海军官名及一切章程,条分缕析,无微不至,无善不备。如是,而中国海军之事亦即毕矣。彼止贪虚有其名,岂必实证其效哉?又何曾有欲与我日本争衡东海之志哉?(《郑观应集•剑华道人•记日本议院议中国创设海军事》)其早已看透中国人“止贪虚有其名,岂必实证其效”的本质。相较于今天,后人们是不是应该有些什么反思呢!
日本早在1855年,德川幕府被迫于美、俄签订通商条约后,桥本左内(1834—1859)就认为如不兼并中国、朝鲜的领土,“日本就难以独立”。改革派思想家吉田松阴(1830—1859)更提出,要征服朝鲜、中国,以弥补被迫通商的不平等条约带来的损害。他在狱中所著的《幽囚录》中提出:日本“今宜急修武备,……谕琉球朝贡,会同各诸侯责朝鲜纳质奉贡,如古盛时。北割满洲之地,南收台湾、吕宋诸岛,渐示进攻之势”。又说:日本“割取朝鲜,满洲,并吞中国,所失于俄美者,可取偿于朝鲜满洲之地。”这些思想深深地影响了他所主持的松下村塾的弟子们——木户孝允、伊藤博文、山县有朋、高杉晋作、井上馨,在维新后成为日本的国策。
而明治维新以后,日本随着自身经历实力、军事实力的不断增强,其野心迅速复活。在国力尚且衰微的1874年就悍然出兵侵略台湾,其狼子野心初现端倪。纵观日本历史,一直为狭窄的岛屿而又强烈的危机感,“大陆情结”贯穿了日本历史的始终,自唐白江口海战以降,日本始终对朝鲜怀有觊觎之心,而其目的正是借助朝鲜为跳板,最终进攻中国,但在1884年的甲申事变中,由于中国方面反应迅速,兵压汉城,日本的野心遭到了挫败,因此,明治政府转而以中国为克敌制胜的目标,企图不惜一战以求朝鲜问题和台湾问题的彻底解决。为此,在甲午战前进行了充分的战争准备。
一、军事准备。
鉴于日本明治维新后军事实力较中国远为薄弱,因此,在大久保利通、伊藤博文等人仿效普鲁士推进政治改革的同时,西乡隆盛、山县有朋等人也以普鲁士为蓝本推进了新式军制改革。
1882年8月“壬午兵变”爆发,1884年,中法战争爆发。日本朝野鉴于法国对中南半岛及中国的扩张侵略,也多怀有唇亡齿寒的忧患意识,而积极图谋救亡图存之道,对于欧洲列强的恐惧和中国的失败导致其认为如不加强军备,对外扩张,恐怕比中国更为悲惨。著名政治家福泽谕吉就此评论:“世界各国相对峙,其势如禽兽之相食,若食者为文明国人,被食者为不文明之国,则我日本将加入食者之列而与文明国共求良饵欤?”抑或“与数千年来始终不振之亚洲古国为伍,共守古风而为文明国之人所食?”因此,日本当局不仅积极援助朝鲜亲日派分子金玉均、朴泳孝等从事朝鲜独立运动,更形成了以中国为侵略目标的要求日本当局扩军备战的舆论,并成为日本政府推行“大陆政策”的有力后盾。
1882年“壬午兵变”发生后,山县有朋提出了以对华战争为目标的军备扩充计划。其中陆军拟自1885年起增加两倍,海军则自1883起实施8年建舰计划,预计将建造各型舰艇42艘,至于扩军所需经费,则建议增加烟草税。此项建议于
日本陆军的扩充更早于海军1870年日本政府制定了《征兵条例》。《条例》规定:人民不分阶级,男子身高5尺以上,年龄在20-30岁之间,均有服兵役的义务。1875年,日本仿效法国建立日本军官学校,培训大批接受近代化教育的军官,并在1872年依据传统的武士道精神制定的《军人守则》中列举军人的7大职责为:效忠、绝对服从、勇敢、善用体力、俭朴、荣誉及尊敬尊长,要求军人以死效忠于天皇。
1885年,北洋海军“定远”、“镇远”归国加入战斗序列,对日本震动极大,为抗衡定、镇二舰,当年日本河村海军卿即提出海军第六次扩张案并获得通过。根据此案,1886年,日本政府发行1700万元海军公债建造3艘针对定、镇二舰的二等海防舰,为此特聘法国白劳易主持设计,这3艘舰就是后来黄海大战中著名的三景舰,其中“严岛”、“松岛”在法国制造,“桥立”则在本国建造。4278吨的“桥立”的建成标志着日本近代海军造船工业的突破,较之中国自“平远”之后再不建造大型军舰相差不可里计!3舰为克制“定远”、“镇远”上厚重的
而“致远”四舰归国后,对日本再次造成了强大的压力,1887年,在小川的《清国征讨方略》出炉后,明治天皇下令从内库拨款30万元作为海防补助费,全国华族和贵族也争相捐款,仅半年就捐款104万日元,均作为海军扩军所用。1888年,海军大臣西乡从道鉴于俄国修筑西伯利亚大铁路和中国加强北洋舰队,且可能有英国舰队支持,因而抛出第七次海军扩张案,随即于1890年又抛出第八次海军扩张案,购买或建造了“千代田”(2439吨)、“吉野”(4160吨)、“秋津洲”(3172吨)、“八重山”(1584吨),其中的“吉野”本为中国海军所订造,后因经费问题被迫搁浅而转售日本海军,是当时世界上航速最快的巡洋舰(23节)。至此,日本海军总吨位已经达到近6万吨,且舰龄短,性能相当先进,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超过了北洋海军。
尽管如此,由于日本当时的国力仍不充实,因此自天皇已降,通过舆论,于甲午战争前掀起了一个以筹措战费为主要内容的“军资献纳运动”和“义捐运动”。
首先积极响应,且积极投入这场运动的是日本财界。日本财界组织了“报国会”等团体,发布广告,捐款捐物,筹措战费,召开会议动员财界、实业界以实际行动支持侵略战争,无偿或低价提供船只,保障运输,捐献大量前线急需物资。其代表人物之一的福泽谕吉便表示:“日本国民应无官民朝野之别,同心同力,服务于国事。”另一代表人物涩泽荣一呼吁:“只有以勤俭济军费,方可保全我大日本帝国之权利。……愿四千万同胞奋起赞同之,以表忠君爱国之至诚。”
日本民众也在一片“报国、忠君”的狂热中纷纷投入到这场捐献中来,据统计,当时日本总人口为4181万,其中至少有7.4﹪的人口献纳不同数量金钱,其中除富有者外,连一些贫困者,甚至儿童也将其仅有的储蓄钱捐献出来。据陆军恤兵部统计,各府县献纳金总数是,2164686人共捐献2209770元,平均每人1.71元;寄赠品的总数是,949128人共赠送价值708634元的各类物品。此外,在町内、村内,对于出征士兵留守家族、战殁者遗族扶助、战殁者葬仪、出征及凯旋迎送、战捷祝捷会、纪念碑及墓碑建立等所用资金也大部出自民众。其军资献纳额也非小数。这种“百万一心”的氛围与当时的中国相比较,我们不得不痛苦的感叹,中国实在没有不败的道理。
这里需要特别说明:汉江洋面实际就是指仁川附近的海面。仁川当时为日本舰队重要锚地,储存了大量的煤炭、军火,是日本运输船队的主要登陆港口之一。联合舰队主力也经常在此游弋。北洋舰队主力突入仁川是不可能无所收获的。而丁汝昌数次东巡一无所获,显然是应付差事,到外海转了一圈敷衍了事,自然为中枢所不满。
清廷中枢非常明白,丁如此行为,显然是李鸿章所指使。北洋舰队往来一月,只在渤海湾内巡弋,却既没有突入仁川,更未前往日本舰队锚地隔音群岛,名为搜索,实为回避,令清流们切齿痛恨。李鸿藻在给翁同龢的信中说:“海军船只一无所用,真可杀也。”礼部右侍郎志锐、御史安维峻、钟德祥、翰林院编修张百熙、侍读文廷式等纷纷上书弹劾,力主撤换丁汝昌,而其实际的目标,却是主政的李鸿章。
晚清的清流党人们没有什么固定的组织,但却是一支可以政坛的重要势力。其成员基本都是传统科举考试上来的官僚。这些历经寒窗,满腹八股的官员们醉心于陈腐的名教道德文章,昧于世界局势,却左右着中国社会的舆论走向,引导着传统知识阶层的价值取向。清流党以臧否人物、议论时政为能事,却对近代洋务事业一无所知,更担心有洋务改革带来的社会结构变化会触及其既得利益,因而对于洋务持天生的排斥态度。对具体操办洋务的李鸿章和淮系集团更是敌视。在对外交涉上,与洋务派所采取的妥协但务实的态度不同,清流党人“大都与外国人少有接触,对于中西实力之悬殊,颇无所知,亦几于无法想象。惟见外人之活跃强横,无孔不入,而我方则迁就屈辱,勉求息事,愤懑莫名,随自然归咎于当轴大臣之畏怯无能,甚而诋为汉奸。中外有事,此辈攘臂言战,殆事不利,则归于用人不当,惟其不审外敌之强,故亦不知中国之弱与危。”这派势力对中、日两国力量对比完全懵懂无知,对外策略上全凭想象和一腔愤懑,对于李鸿章力求妥协极其不满,一方面高声主战,却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作战;甚至提出了征集全国拖网渔船,堵塞日本长崎港口,困死日本海军的“策略”,与鸦片战争时代寄希望于马桶秽物能像无英国舰队的颟顸愚昧如出一辙。近半个世纪过去,中国传统知识阶层的思想竟丝毫没有进步,令人浩叹;另一方面,主战派对李鸿章多方攻击,或称其胆小怯懦,或称其别有用心,更有称李鸿章年老昏聩,性情乖异,要求清廷予以撤换。(以上引文自《现代舰船》2006年3B)相比较这些无知、仅仅会用言词展示其爱国,以掩盖其私心的先辈们,飘花不知道今天各位宣称“核平台海”、“核平东京”的“爱国人士”后进们对于其的继承是否能有一点进步呢?
然而与此同时,中国舰队也出现了最为致命的失误,战前制定的战术原则中,切断敌舰队阵列这一任务完成之后的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开队分击,即各2舰编队分散行动,形成乱战——由于旗舰“定远”在一开战就被击断了信号桅杆,无法实施临阵指挥而没有实施。日本第一游击队趁乱冲入北洋舰队右翼,猛攻舰队最薄弱的右翼2舰“超勇”、“扬威”。2舰均为木壳船,生存能力相当有限,面对当时4艘世界上最先进的穹甲巡洋舰围攻,2舰表现出了极大的勇气,先是命中“吉野”后甲板,引爆了堆积的炮弹和火药,给其造成严重伤害,而后又连续命中“秋津洲”,并将“高千穗”水线下击穿,引起大量进水。但2舰的木壳在日本第一游击队的猛烈攻击下根本无法抵挡,“超勇”先被重创,舰体逐渐右倾,然直至其在1时30分左右战沉,仍在开炮不已。管带黄建勋落水之后,有人施救而不应,与舰同沉。黄乃福建永福人,15岁考入船政学堂一期驾驶班,后赴英国留学,先后任“镇西”、“超勇”管带,为人慷慨、尚狭义、性沉默、出言憨直,不喜作世俗周旋之态(池仲祐《海军实纪•黄镇军菊人事略》)
“扬威”也遭重创,火势极大,因其为木质舰,无法扑灭,被迫向北面大鹿岛方向撤离,并搁浅在近岸海边,水兵纷纷跳水逃生。管带林履中见事不可为,蹈海成仁。
此时的左翼,日本另一艘军舰,仅622吨的“赤城”再次陷入中国舰队的密集炮火中。“来远”、“致远”、“经远”3舰围攻“赤城”,猛烈的炮火连续命中,“赤城”弹药库爆炸、蒸汽管路被破坏,舰长板垣八郎太少佐毙命,代理舰长佐藤铁太郎大尉重伤。然“赤城”表现堪称顽强,牵制3舰近1小时,并以唯一能使用的
乘“西京丸”观战的军令部长桦山资纪看到“比睿”先挂出“本舰火灾,退出战列”的信号,又见“赤城”遭到围攻,立即召唤第一游击队全速返转回援。然就在此时,因“赤城”逃脱而愤怒不已的中国舰队随即将火力全面转向了“西京丸”,4枚
至14时40分左右,由于“平远”、“广丙”2舰和数艘鱼雷艇从大东湾内返回助战,中国舰队虽然损失了“超”、“扬”2艘旧式巡洋舰,但主战舰船数目仍为10艘,而日本舰队已有3舰被重创并退出战场,但第一游击队已经根据命令迅速赶回应援,与本队残余5舰组成两个单纵队,利用速度优势环击北洋舰队。而此时中国舰队仍集中火力打击日舰本队。14时34分,“平远”命中“松岛”,左舷鱼雷发射管、油槽,但因日舰为防鱼雷诱爆,战前已将鱼雷全部投入海中,因而逃过一劫。15时10分,“平远”再中“松岛”,日舰也猛烈反击,“平远”、“广丙”先后起火。“定远”舰艏被击穿,前部军医院内大量木质构件燃烧,浓烟和弹药的缺乏令所有面向舰艏方向的火炮都无法射击。感受到铁甲舰巨大威力的日本第一游击队趁此良机,立即集中全部火力围攻号称“亚洲第一巨舰”的“定远”,“定远”情形万分危急。
之后发生的事件是中国海军、乃至所有中国人都永志难忘的。左翼的“致远”全速突前,竟用没有任何舷侧装甲的舰体挡在旗舰身前,为旗舰争取自救的时间,“阵云缭乱中,气象猛鸷,独冠全军”。在之前的战斗中,“致远”已经负伤,主炮弹药也已经用光,此时更被不断命中,水下多处进水,而因数年不能向外购买军用物资,各水密隔舱早已老化过期的橡皮防水无法更换,此时显露出了最为严重的恶果——海水透过橡皮的裂纹汹涌灌入,军舰出现了严重的侧倾。管带邓世昌知道军舰已到最后关头,对大副陈金揆说:“倭舰专恃‘吉野’,苟沉是船,则我军可以集事。”登上飞桥,向全舰官兵疾呼:
我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然虽死,而海军声威弗替,是即所以报国也!
随即指挥重伤倾侧、燃烧着大火的战舰直冲“吉野”,“鼓轮怒驶,且沿途鸣炮,不绝于耳,直冲日队而来”,在在场的中日所有战舰上官兵的惊骇中,发起了中国海军历史上最壮烈的一段征程。
日本第一游击队一时惊慌失措,并将全部火力转向“致远”。近百门各式火炮疯狂射击。随着与日本舰队的间隔越来越近,“致远”中弹也越来越多,“舰体之倾斜益甚”,在一声巨响后,“致远”发生猛烈爆炸,火光映红了海面。舰艏首先下沉,撞到了
邓世昌,字正卿,广东番禺人,道光二十九年八月十八日生人,这一天正是光绪
关于“致远”沉没的原因,主要有三种猜测,最初的北洋舰队报告(后文将具体引用)是说被日本军舰发射的鱼雷命中而爆炸,但日舰战前根据制定的战术原则,不作近距离的战斗,因而已经将鱼雷投入海中,根据日本方面的战斗记录,并没有发射鱼雷的记录。第二种说法是因被日舰大口径炮弹命中“致远”的舷侧鱼雷仓,导致存放的鱼雷爆炸,这种说法目前逐渐被较多的人所接受。而近年来,又有一些史学家提出了第三种观点:“致远”水线附近被日本大口径火炮击穿,命中锅炉,导致大爆炸,似乎也存在一定的可能性。
随着“致远”的战沉,原本躲在铁甲舰“定远”背后的“济远”管带方伯谦极其畏惧,立即转舵逃往旅顺,伴随的“广甲”见状随之仿效。“经远”、“来远”、“靖远”3舰此时也已经火势熊熊,也暂时撤出战场。而“定远”则抓紧时间扑灭了大火,与“镇远”协同发起了复仇的猛烈反击。15时30分,2发
然而此时,随着日本第一游击队的参战和“致远”的战沉,北洋海军已经显现出劣势,16时16分,第一游击队随即追击“靖远”、“经远”、“来远”至大鹿岛。鉴于“靖远”、“来远”伤势较重,“经远”乃先独立迎击敌4舰围攻。日舰速射炮火密集,“经远”上弹落如雨,此时的“经远”司令塔采用了顶盖与塔壁留出整体空隙的整通式观察窗的问题终于暴露出来,管带林永升在指挥作战中被弹片命中头部,当即阵亡,随即接替指挥的帮带大副陈荣、二副陈京莹也先后殉国。“经远”吨位小,舷侧装甲防护面积小,舰体多处被击穿,而日本第一游击队的攻击越发猛烈,“炮弹全部命中,电光四迸,火焰冲天”。火势已经不可控制,燃烧至弹药库引发大爆炸,17时30分左右,“经远”左倾沉没。日军记载:“敌军终未升起降旗,一直奋战,死而后已,当可瞑目海底。”
由于“经远”的坚决抵抗,“靖远”、“来远”扑灭了大火,堵塞了漏洞,随即背倚浅滩,与日本第一游击队交战,直至战斗结束。
此时主战场上的双方战舰仅剩下“定远”、“镇远”与“严岛”、“桥立”、“扶桑”、“千代田”了,“平远”、“广丙”和“松岛”也都因重伤暂时撤出战场。日本4舰围攻中国铁甲舰,速射炮火力炽烈,然而其专门设计,意图击破“定远”、“镇远”装甲,装置于三景舰上的
“靖远”、“来远”见日舰撤退,便向旗舰靠拢。“靖远”管带叶祖珪知道旗舰“定远”桅楼被毁,乃主动升指挥旗,召集各舰集中。“靖远”、“来远”、“定远”、“镇远”、“平远”、“广丙”6舰随后尾追日舰队一段,因速度较慢无法追上,乃转舵返归旅顺。
持续了5个小时的大东沟海战就这样结束了!
(以上海战部分大量参考了《现代舰船》2005年3B、5B和2006年5B,请有兴趣的网友参考)
18日凌晨,“济远”首先抵达旅顺,方伯谦称“济远”舰艏漏水、火炮俱坏,因而退出战场。余船正在交战,胜负不明。旅顺口营务处道员龚照立即电告李鸿章。
至6时,北洋舰队余舰返回旅顺口。“广甲”因天黑在大连外三山岛搁浅。丁汝昌多处负伤,被人抬下“定远”。他布置马上维修各舰后,随即向李鸿章发电汇报战况。
19日,丁汝昌派“济远”前往三山岛牵引“广甲”出险,未成。后又派拖船“金龙”前去,但因搁浅较重,确实无法拖出,被迫将其就地炸毁。
20日,丁汝昌伤势恶化,乃请在林、刘中选一人代理职务,李鸿章选择了刘步蟾。随即,丁又向李鸿章发出第二封战况电报。
……当酣战时,自“致远”冲锋击沉后,“济远”管带方伯谦首先逃回,各舰观望星散。日船分队追赶“济远”不及,折回将“经远”拦截击沉。余船复回归队,“超勇”舱内被敌炮击入火起,驶至浅处焚没。查战时,“定远”、“镇远”舱内亦为敌弹燃烧,一面救火,一面抵敌,皆无失事。“超”、“扬”若不驶至浅处,火即可救。“经远”同“致远”一样奋勇摧敌,闻自该管带等中炮阵亡,船方离队,如仍紧随不散,火亦可救。“广甲”管带吴敬荣随“济远”逃至三山岛东触礁。……窃自日寇起衅以来,昌屡次传令,谆谆告诫,谓日人船炮皆快,我军必须整队攻击,万不可里,免被敌人所算。此次“来远”、“靖远”如不归队,“定”、“镇”亦难保全,乃“济远”首先退避,将队伍牵乱,“广甲”随逃,若不严行参办,将来无以儆效尤而期振作,余船请暂免参,“定远”、“镇远”异常苦战,自昌受伤后,刘镇步蟾尤为出力……
不少史家(如张荫麟﹑马幼垣﹑姜鸣等)对这份刘步蟾﹑丁汝昌有意打乱战场时序﹑似有误导李鸿章和清廷之嫌的电报颇为留意﹐将整个海战失利的原因全部推到方伯谦一人的头上,却对实际情况颇多推诿,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因为那个妓女的原因才让丁如此怀恨。正是因为这一封电报,24日清晨,方伯谦被从床上推出,押到黄金山下大船坞西面的刑场上斩首。
……十八日午初﹐遥见西南有烟东来﹐知是倭船﹐即令十船起碇迎击。我军以夹缝雁行阵向前急驶﹐倭人以十二舰鱼贯猛扑。相距渐近﹐我军开炮轰击。敌队忽分忽合﹐船快炮快﹐子弹纷集。我军整队迎敌﹐“左一”雷艇亦到﹐各船循环攻击﹐坚忍相持。至未正三刻﹐“平远”﹑“广丙”二船﹑“福龙”雷艇续至。“定远”猛发右炮攻倭大队﹐各船又发左炮攻倭尾队三船﹐中其“扶桑”舰﹐三船实时离开﹐旋即回队﹐围绕我军﹐夹击包抄。开花子弹如雨﹐一排所发﹐即有百余子之多。各船均以船头抵御﹐冀以大炮得力。敌忽以鱼雷快船直攻“定远”﹐尚未驶到﹐“致远”开足机轮﹐驶出“定远”之前﹐即将来船攻沉。倭船以鱼雷轰击﹐“致远”旋亦沉没﹐管带邓世昌﹑大副陈金揆同时落水。“经远”先随“致远”﹐管带林永升奋勇督战﹐突中敌弹﹐脑裂阵亡。“济远”先被敌船截在阵外﹐及见“致远”沉没﹐首先驶逃﹐“广甲”继退。“经远”因管带既亡﹐船又失火﹐亦同退驶。倭始以四船尾追“济远”﹑“广甲”,因相距过远折回﹐乃围攻“经远”﹐先以鱼雷﹐继以丛弹﹐拒战良久﹐遂被击沉。“超勇”舱内中弹火起﹐旋即沉没。“扬威”舱内亦被弹炸﹐又为“济远”当腰触裂﹐驶至浅水而沉。该两船管带黄建勋﹑林履中随船焚溺同殒。“来远”﹑“靖远”苦战多时﹐“来远”舱内中弹过多﹐延烧房舱数十间。“靖远”水线为弹所伤﹐进水甚多﹐均即暂驶离队﹐扑救修补。“平远”﹑“广丙”及“福龙”雷艇尾追装兵倭船﹐为敌所断﹐未及归队。此时仅余“定”﹑“镇”两舰与倭各舰相搏﹐历一时许﹐巨炮均经受伤……
李鸿章据此为邓世昌、林永胜等请恤。邓勇烈事迹早已传遍北京,不仅李鸿章接到噩耗当日老泪纵横,反复念叨:“不料今世尚有此人。”光绪此时更是垂泪撰联“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特赐“壮节”谥号。同日,李鸿章还转呈丁汝昌所撰《海军劝惩章程》,援引邓世昌船沉誓不独生之例,建议各舰凡前敌冲锋尽力攻击而至船沉,或机器损坏,或子弹罄尽,或伤焚太甚者,准免治罪,仍予论功,以为海军保存人才。这一建议被允准了。
此战的分析网上和各种书刊杂志已经很多了,飘花也就不打算说得太多了,就飘花看来,总结起来大概有五点是飘花所同意的:
1、丁汝昌指挥无能。其对海军指挥的一无所知和在一开始就失去了对舰队的控制显然是导致舰队既定战术没有能够成功实施,处于一片混乱、各自为战境地的主要因素。
2、勤务保障不利,这个前面已经提过,不再多说。
3、编队存在问题,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编队变化“开队分击”没有实现。这一早有预案的战术行动最终未能实现的根本原因是“勇者过勇,不待号令而争先;怯者过怯,不守号令而退后。此阵之所以不齐,队之所以不振也。”
其实,就当时日本舰队的阵形来看,也未见得高明。其纵队作战思路导致自己的舰艇航线固定,对方容易瞄准,而且侧面暴露,中弹面积大。如果对方的炮火凶狠,射程远,摆这个阵势有挨打的味道。日本舰队在战斗前期的严重被动显然证明了这一点。只是后来的战果才掩盖这一问题而已。
4、“济远”、“广甲”离队脱逃。2舰逃离显然严重动摇了军心士气,致使舰队左翼完全瓦解,罪不容诛。
5、训练和装备保养水平低下。
这正是飘花所要重点评论的:这场海战中,中国舰队居然未能击沉一艘敌舰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福龙”抵近向“西京丸”发射3枚鱼雷,最近距离仅有
6、海军长期未能购买新式火炮,炮火与日舰形成了技术代差。
19世纪80年代-90年的速射炮和传统火炮之间最主要的差别是复进机构和整装弹药。北洋海军的克虏伯炮口径很大,但是长径比比较小,炮弹是只有弹头和药包的分装式弹药,射击完毕,需要先清理炮膛,然后放弹头,一包一包放火药,然后发射(因为火药量不同,射程也不一定)。而日本军舰普遍装备的速射炮则是整装弹药,只要把炮弹往炮膛里一填就可以射击。其速度差别显而易见。海军并非不知道这种先进火炮的重要作用,也极力要求购买装备,但是户部的拒绝和对李鸿章的嫉妒使得十几年海军不添一船一炮,显然形成了严重的代差。且不论其他,就以在大东沟海战中英勇战沉的“超勇”、“扬威”来说,当时仍是北洋海军的一线主力,而在日本也有同型战舰——“筑紫”,而其当时已经是二线的练习舰了,其中的差别难道不值得今天的中国人深思么!
大东沟海战是人类战争史上第一场大规模铁甲舰海战。中方自认完败,理由是己方被击沉5艘而日舰仅数艘受伤无一沉没。然而有些西方评论家持不同观点。从战役角度看,黄海海战的胜利者应该是北洋舰队,因为从战役角度而言,其完成了护航任务,并且是日本舰队率先撤离战场。后世研究者多纠缠于战术细节,例如迎敌的阵型问题、方伯谦的临阵脱逃问题、弹药储备问题等等。再或上升到中日战争意志的比较,例如李鸿章就此下令保舰为要,导致制海权从此完全落入日人之手。而日方的举国欢腾,恐怕并非全为实际战果,主要还在于战绩大大超出其事先预期。
但北洋舰队真正的惨败并不在于损兵折将,而在于一种错误的认识和脆弱的心理。其实,不妨转载一篇马汉对此战斗的论述如下,以供各位参考:
马吉芬少校是作为泰西文明国家的海军军官亲临使用新式锐利武器进行海战者之一,他在硝烟弹雨中体验颇深。现将其所闻所感明快而有教育意义地加以陈述,我不能不对少校深表谢意。我想在此根据少校撰写的海战纪事,略陈己见,如能对研究海军问题有所裨益,实为幸甚。
第一,据说清国政府言令舰队只许在从山东半岛成山角灯塔到鸭绿江口一线以内自由巡航,而不许越界一步,此即束缚了丁提督的手脚,剥夺了即使有一刻千金之良机,亦不能乘机与敌决一死战的权利。在战略上的这一要害问题,丁提督和陆上长官的意见完全龃齬。当然,若无确凿证据而轻下臆断,乃评论家之所禁戒,但我相信在此确实学到了战争中最常有而且最可悲的一点经验,那就是司令官亲临战场而远受背后指挥掣肘的弊端。请看奥国之例,朝议的干涉如何一再招来奥军的败北,军队为了等待遥远的维也纳的命令,运动缺乏机敏,计划不能一致,这是战史上的极好殷鉴,早已脍炙人口。陆海军必须在一般政略之下进行运动,此勿待言。政府要尽量避免掣肘,一任指挥官谋划。特别是下达特殊干涉的命令,更需彻底采取慎重态度。如果指挥官本人不足信任,则宜撤换。然我愿进一点,远离战场之人不应争相指示战斗机宜。
第二,由丰岛之役和鸭绿江之战得到的关于炮盾的经验最为有益。另外速射炮的效力显著,这一点海军军官不用说,连平素关心此事的普通人士也深受感动。我想就此两点试做综合考察。概言之,炮盾是防御性的武器,速射炮是攻击性的武器。防御和攻击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这一点勿庸赘言。但自古以来战史上的实例,经常把胜利归功于攻击性武器。不仅如此,今天马吉芬少校又说,通常的炮盾不但达不到防御的目的,而且成了增加损害的因素。少校所说的理由极为简明,他说:如果没有炮盾,炮弹即可一扫而过,即使打中一人,损伤也只止一个。如果有炮盾,炮弹一炸可以编成许多小弹,这样就会打伤四周官兵。即使伤不着,随着爆炸而出现的剧烈震动,恐怕也会带来许多损伤。而且要注意,近来的榴弹如果不碰上坚固的抵抗物,绝对不会爆炸。
在对炮盾和速射炮的议论纷纭之中,法拉卡特提督(DavidGeasgowFaragat曾于密西西比河大破南军舰队,称为美国的纳尔逊)早就一语道破。他说:“防御敌人的方法,以瞄准精确的炮击最为上策”。我对此言深为敬佩,此实可谓当代警句。本来在该提督的时代,今日所谓之速射炮尚踪影皆无。但上述一言可谓适于当代的千古不移的原则。防敌不如击敌,军舰主要得将其动力和兵员二要素消灭之后,才能失去效力。然而为了消灭其中一点,未必需要打击另一点。“攻击敌舰最好的方法是什么?”这个问题实在不限于目前,而是海军之百年大计。昔日英法两军驰骋海上时,英军以消灭其兵员为重点,而法军则以损害其动力为目的。他们攻击的方法之所以不同,是因为英国想要一举决定胜负,而法国则想避免决战。近来对双方各有辩护者,虽然各有所取,但我敢断言,征诸古今经验,以攻击兵员为善。其理由和一世纪以前无所不同,即对舰内兵员和动力不能同时加以保护,而操纵武器的兵员一死,结果动力也归于无用。
军舰能够搭载的重量有一定限度,而且这个重量必须分配给舰内的各个部分,如大炮的重量即其一。然而舰上火炮应该采用哪些种类?这是继之而来的问题。请允许我来研究一下它的利害。如果吾人想以损害敌舰的动力为战斗目的,那就必须采用重炮,因为动力,换言之,即蒸汽机和锅炉都位于水线以下,装甲最厚,煤库、防弹甲板等尽可能都施以充分的保护,要想射穿,需要强大的火力。当然,重炮则意味着炮数少,炮数少则意味着发射的炮弹少,炮弹少则意味着命中率小。而且命中弹要打到保护充分的要害部位的若干内部机器,其穿进的深度就小。尽管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但从来往往被忽视,没料到在鸭绿江海战中被肯定。反过来再看装甲,保护水线部分需要装甲多。因此,如前所述,由于军舰的搭载量有限制,除重炮外,其余的炮台不能加以充分的保护。而且在有充分保护,速射炮无论如何也穿不透的炮塔,也难以期望重炮射击的准确。这是任何人也不容置疑的。因此,为了提高命中的准确度,就必须从其它位置,即从象司令塔那样的地点才能瞄准发射。而这种方法除最重炮以外,有完全被废止的倾向。这样说,我并不是想要排斥重炮,只是反对数量过多,我经常感到有使重炮射击准确的必要,而且为了射击准确,首先必须打败敌人的轻炮。如果能达到这个目的,可以说,我方重炮对敌军已占了绝对优势。因为锐利的速射炮,即使打穿不了敌人的炮塔,但也使炮塔内的人员十分苦恼,而且有射入敌人炮口的机会。如果能保持这样的优势,可想而知,胜利终会归于我手。我想重炮和速射炮的相互关系,就象陆军里炮兵和步兵的关系,即速射炮之协助重炮,有如步兵保护炮兵一样,是为使重炮发射有效。总之,今天中口径的速射炮,在海战中作为最强大的攻击力量,确实在占有重要位置。
根据马吉芬少校的比较表,日本舰队的最大速度大约超过清国舰队三节(舰队的迅速是以其最慢舰的速度为准),即日舰的十七节对清舰的十四节。赤城、比睿、扶桑三舰只不过十二三节,而且是弱舰(扶桑除外),因此,可以不列入上述比较。看来,日本司令是依仗这种速度上的优越,采取从左向右,横穿敌阵前面,以纵队猛进的方法。但这种运动法,我有不同意之处。然而日本舰队的速度,足以能巧妙地采用这种运动。否则使自己舰队的侧面,暴露于舰艏向我的敌阵,实乃无谋之策。这是招致迟舰比睿不幸的原因。当时比睿和本队的步调不能一致,其舰长为了避免最后的牺牲,把舵一转,闯入敌阵二铁甲舰之间,此举实在极其果断勇敢,马吉芬少校予以赞赏可谓得当。然而,日本舰队依仗其优越的速度,采取从敌前横穿运动的同时,也担心相撞的危险,故远远从敌前通过,因而不得不进行远射程炮击。据我所闻,彼此距离为
当时清国提督将其舰队的速度降到6节,立于防御地位,因此不得不等待敌舰的攻击。想来把舰队按防御排列,大概是提督考虑到在其队列中有三个弱点,即中央和左右两翼。如果中央被敌军突破,舰队力量则被分成两半,但中央比左右两翼容易被应援,两铁甲舰并在中央可谓得当。以我观之,当时以提督选择的队形作战,必须把第二等强舰,即装甲巡洋舰配置于左右两翼,进而在其背后各放一艘第三等强舰,以作为二舰的后翼。日军试图突进敌阵侧面的运动法,古来的海战也不乏其例。一七八二年罗德内提督之役曾偶然出现,而且是在阵形被破坏的情况下故意摆出的。我在此主张上述说法的原因是,单行阵形,翼舰孤立,要受到通过的敌军的全舰炮火袭击。但如其背后有一舰时,则可便于互相支援。如果再有第三舰、第四舰时,则会更加减少危险。总之,防御阵形纵阵一般胜于横阵。因为用舷侧炮可以掩护侧面,而且能互相支援。
另外,日军通过清军前面后,向右翼突进。采取这种前面通过的运动法理由何在?我实在难以理解。这恐怕是为了把炮火集中敌之右翼这一最终目的,而甘冒非常之险。若果策出于此,对敌之左翼也能同样得到任意射击的机会。另外也可以使缓慢的尾舰免陷于困境。
请读者勿将以上评论之责归诸于我。关于上述日清两舰队排列方法之鄙见,其实仅仅根据一部分报告,何况又事前未见,事后未察。
两军一旦交火,清军阵形立即混乱。但日军始终一致,保持固有阵形,此乃由于运动机敏灵活而且熟练所致。日军分成两股,将敌军二巨舰和其僚舰分开,以轻快的游击队攻打僚舰;以本队五艘包围二巨舰。一边迅速旋转,一边打出无数发速射炮弹,使敌舰暴露部分和薄弱部分尽遭打击。纵令日军重炮不能射穿敌人保护动力系统的装甲,但使敌兵员的死伤和苦恼极为显著。但在此应注意的是,清军十二吋炮弹一发,命中日军一舰,损伤甚大。如果清军炮手能以充分的判断和瞄准进行发炮,胜利的荣誉完全归于清军也未可知。因日军具有一部分防御能力的五艘军舰间隔甚窄,并采取单列行动,清军对此选择炮击最为方便。马吉芬少校提到的十二吋炮炮长,虽然位于最好的防御之下,但仍然惨遭敌弹而死。由此看来,日军密如雨注的小炮弹如何到处逞其威力,可得而知。
考虑一下战斗结果,可以说,这次海战尚处于胜负未决之间。总之,总计一万五千吨的铁甲舰二只,完全可以对抗一万九千吨的半装甲舰五只。事实证明,少数大舰,可以胜于具有同等或以上吨位的多数小舰。而且在一个号令下统一的兵力,比把指挥权分散为若干的兵力为强,这是适合战斗原则的。这个结论并不是从狭隘的意义上妄加推断,而是多少加以考虑即可辨明的。我宁可要一万吨的一只,而不要六千吨的两只。我们的先人曾以七十四门炮的军舰一只,战胜“富里盖特”型两只,其理亦然。
从其他方面来看,所以说此战胜负未分,则在于大约四十五门速射炮,凌驾于完全没有速射炮辅助的十二吋重炮八门。速射炮如此效果显著,是由于直接、间接地能发挥威力,毙伤敌人兵员。无论如何勇敢大胆的士兵,在弹如雨注的情况下,也无法怡然自得。上述评论当然只不过是就事件的大致观察。我把日本的重炮,即十三吋炮三门和五至九吋炮二十七门,没有计算在我的论证之内。当然,这无疑是确定论据的一个重要条件。如果把日本的这些武器计算在内,这就一方面等于加强了我所说的二只大舰所具有的能力,胜于将其分散于五只小舰的能力的论点;另一方面,则证明了操作迟缓的重炮,对兵员的射击效力上输于速射炮一筹。击中军舰致命部位的日本重炮,终于没有达到穿透的目的。此战可以说重炮代表了对动力系统的射击,速射炮则代表了对兵员的射击。
鸭绿江海战无论从其结果来看,或者作为一次海战来考虑,要说日本胜利还为时过早。尽管日本获得了许多好处,但未追击敌人则是一大不足。但因此丝毫也无损于日本的声誉。试比较一下日清两舰队的损失,可知被击沉的清舰是微不足道的。而且想到战斗未能再发生时,则足以知道勇敢老练的日本司令官,感到退出阵地是得策的理由。此次海战之后,清军士气顿挫,终于把制海权委之敌手。两国战争虽然已达到了决定胜负,但认为鸭绿江之战,日本就掌握了制海权,我还不能首肯。
最后,我想就大炮装甲的优劣再进一言。战斗中日本重炮没有穿透清舰装甲,这不仅加强了认为战舰是海军兵力的中间的论者的论点,而且足以促使苦心焦虑研究大炮、装甲间优劣问题的人们的注意。然而回顾一下其结果如何,则正如我等多数人公平预测的那样,当大炮射击试验时,经常是成绩优异。但装甲则证明在实战中,远比在试验场有更大的抵抗力,即装甲在此次实战中,第一次启发人们了解到它从来未被世人所知道的真正价值。
我对以上各种问题的论述,不仅是对特殊情况的考察,而且努力说明古今共同的一般原则。关于新海战的拙见,概要如此。
马汉的评论虽然已经过去百年有余,但今天看来恐怕仍有着太多的教育意义,其中滋味,各人深思吧!
大战后的北洋海军损失5舰,实力大丧。23日,“浪速”、“秋津洲”出现在威海外海,被炮台击退,24日,日舰踪迹出现在烟台、旅顺、大连湾外。李鸿章深感震惊,于同日严令务必于10日内修复“靖远”、“济远”、“平远”、“广丙”4舰,“定远”、“镇远”、“来远”也务必于1个月内修复。
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伤势远较中国舰船严重的“西京丸”、“松岛”等日舰仅在22日即基本修复。至
日军的登陆集结预备工作自
甚至令日军都感到不解的是,整个登陆行动并没有也不可能做到保密,防守金州、大连、旅顺一带的中国陆军足有30营,15000人以上的兵力,北洋舰队当时也正在旅顺口驻泊,却没有遭到中国军队的任何干扰。显然,此时的中国军队在经历了黄海大战之后,丢掉的不仅仅是几艘军舰,更是丢掉了战而胜之的信心。
回想朝鲜事件初起之时,清流党人们一致认为日本不过蕞尔小邦,认为将其荡平是唾手可得的事情,仍然沉浸在大唐白江口和大明露梁海战的迷梦中,因此主张妥协者完全被压制。然而一旦开战,中枢才发现,战前以为实力雄厚、装备精良的军事力量在新兴的日本面前居然节节败退。慈禧太后、恭亲王、庆亲王等方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开始试探妥协,乃派出户部左侍郎张荫恒前往天津,与李鸿章协商邀请各国调停。而此时的翁同龢等人也明知局势依然大坏,谋和已经是唯一可行的选择,却仍坚决主战,反对议和,或者说这是出于名教的观念,认为妥协就是卖国,但也不能不说,这也是他们保护自身的一种策略!
战争爆发后,北京陷入紧张。随着前线战局的败坏,京师绿营兵奉调山海关驻防,“调绿营兵日,余见其人黧黑而瘠,马瘦而小,未出南城,人马之汗如雨。有囊洋药具于鞍,累累然;有执鸟雀笼于手,嚼粒而饲,怡怡然;有如饥渴蹙额,戚戚然。”(嵩目生《龟蔽褊言》)与日本成千上万人挥舞太阳旗,高唱《君之代》,送侵略军上前线的情形,实在是一个令中国人难以接受的对比。
在此阶段中,海军本可出击,支持陆军抗击,然而此时的丁汝昌所想的已经不是如何进取,而是撤退保船。当日,丁致电李,请返威海。并在7日当晚率舰队离开。然而,清廷中枢为海陆军一而再、再而三的败绩震怒,10日,总理衙门转来措辞极其严厉的上谕:
前于初三日因旅顺防务紧要,电饬李鸿章身亲巡历,激励守御,迄今旬日,不见一字复奏。此外电询饬查之件,亦多无复电。当此军情万急之时,岂容如此玩误。现在旅防日危,该督更无筹画,但付之“焦急”两字。“定远”各船,前奏三十五日修好,嗣又称启碇机器未全,已久逾前限,不意今日来电,仍云尚未配妥,“来远”亦只修一半。不知两月以来,丁汝昌所司何事,殊堪痛恨!“定远”为该军制胜利器,今据称水道狭隘,不能展动,似与“来远”均尚在坞中未出。倘被贼堵口,直不啻拱手赉盗矣!着丁汝昌即日前往旅坞,将两船带出。倘两船有失,即将丁汝昌军前正法!李鸿章当凛遵谕旨办理,谅亦无从再为捏饰。旅顺援兵仍着设法运送,不得因来往冒险,漠视不救也。(《清德宗实录》)
然而,即便如此严厉的圣旨,也没有能够让北洋海军有所振作。而更不幸的是,14日,“镇远”又不幸触礁重创,管带林泰曾性格内向,深知情况紧急,后果严重,乃于16日晨自杀谢罪,管带一职由杨用霖代理。由是,力量单薄的北洋海军更不敢出海作战,李鸿章也是无可奈何。
17日,日军进攻旅顺口。18日,徐邦道率军在旅顺城北土城子一带阻击,后因后援不继,退回旅顺。21日,日军攻占旅顺后路的椅子山、松树山、二龙山、鸡冠山诸炮台,并攻占旅顺东南的黄金山炮台。帮办北洋军务宋庆率毅军一部在金州猛烈反击,曾一度有所进取,但因其他诸部均逃,独力难支,在日军优势兵力反击下失败。外部解救旅顺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当日,驻守旅顺的北洋沿海水路营务处会办龚照不顾李鸿章的死守训令,乘小船逃往砚台。22日,旅顺失陷,日军遂在旅顺大屠杀,数万居民仅存36人,是中国近代史上一次惨痛的悲剧。
旅顺乃北洋海军最重要的基地之一,近二十年营建,耗资数以百万计。以其防御配系,只要有高昂的士气和重组的给养,坚守数个月是根本不成问题的。10年之后日俄战争中的旅顺口争夺战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然而清军竟然仅仅6天就告失守,实在让人不知道该怎样评价其战力了!
27日,李鸿章电告威海守将丁汝昌、戴宗骞、刘超佩、张文宣:
旅失威亦吃紧,湾、旅敌船必来窥扑,诸将领等各有守台之责,若人逃台失,无论逃至何处,定即奏拿正法。若保台却敌,定请破格奖赏。闻酋首向西船主官,甚畏“定”、“镇”两舰及威台大炮利害。有警时,丁提督应率船出,傍台炮线内合击,不得出大洋浪战,致有损失。戴道欲率行队往岸远处迎剿,若不能截其半渡,势必败逃,将效湾、旅覆辙耶?汝等但各固守大小炮台,效死勿去。且新炮能击四面,弟虽满山谷,断不敢进。多储粮药,多埋地雷,多掘地沟为要。半载以来,淮将守台守营者,毫无布置,遇敌即败,败即逃走,实天下后世大耻辱事。汝等稍有天良,须争一口气,舍一条命,于死中求生,荣莫大焉!(《李鸿章全集》)
同日,御史安维峻等京官60余人联名上奏请诛丁汝昌。他们称前方“孤军捍垒,血肉横飞”,而丁却“晏坐于蓬莱阁重帏密室之中,姬妾满前,纵酒呼卢,视如无事。”又称丁汝昌“诞妄性成,自谓内有奥授,纵白简盈廷,决不能伤其毫发。而军中舆论,则谓其外通强敌,万一事机危急,不难逃亡海外。”更称如果日军“直扑威海,丁汝昌非逃即降,我之铁甲等船,窃恐尽为倭贼所得。”其想象力之丰富,其言辞之激烈,不知道让远在威海组织抗战的丁汝昌心里是怎样的冰寒,又让今天许多的中国人是怎样的借鉴……
威海卫保卫战正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展开!
旅顺的攻占让日军欢庆胜利之余,又引发了决策层新的争论。山县有朋主张在辽东深入,军逼山海关,直取北京,逼迫清政府投降。但伊藤博文认为,攻克北京不但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引发列强干预,日本现在也已经兵疲财尽,根本无法阻止任何一国的干预,反而会全为他人作嫁,得不偿失。反不如进攻威海卫,全歼北洋舰队主力,占领台湾,才能确实保证日本既定利益的实现。在伊藤博文的力主下,日军大本营调集仙台第2师团和熊本第6师团合编为山东作战军,在联合舰队支援下准备进攻威海。
日军预定的登陆作战地点是荣城湾。而此时的威海地区集结了山东全省陆军的1/3,仅直接守卫威海基地的陆军就有万余人,主要兵力编制如下:
驻防威海卫的绥巩军,原系吴大澂所辖属的练军,由候补直隶州知府戴宗骞统领。戴宗骞,安徽寿州人,“久在淮军襄办营务”,1880年“经吴大澂调赴吉林办防,统领绥军。旋又调防畿东沿海一带。”戴宗骞统绥军驻昌黎,刘超佩统巩军驻乐亭。吴大澂升任广东巡抚后,绥巩军于
调防刘公岛的陆军,系补用都司张文宣统领的2营北洋护军。此前,张文宣管带护军2营驻守旅顺防营。至于调防威海卫的准确时间,文档记载不详,然而根据刘公岛设防情况,当在绥巩军调威之后不久。张文宣,字德三,1850年生人,籍隶安徽合肥(今肥东县),系李鸿章外甥(李鸿章大妹婿张绍棠之侄、天津军械局总办张士珩之堂兄)。其治军严明,待人宽厚,深得百姓民心,岛上至今存有1890年时绅商为其所立“治军爱民”功德碑,可见其治军声誉颇佳。
甲午战争爆发后,为补要塞驻军兵力之不足,绥军、巩军、北洋护军各临时增募2营:绥军原有正营、副营、左营、右营、水雷营、马队1哨、水雷1哨,增募后营、新前营2营;巩军原有中营、前营、右营、左营、水雷营,增募后营、新右营2营;护军增募前营、后营2营。威海卫驻军包含水雷营在内,共达18营2哨。
但这支军队并不受海军提督的节制。其统领戴宗骞为人贪吝苛刻,屡屡克扣军饷,令士兵甚为不满。丁汝昌出于防御威海的考虑,曾劝说并挪用海军费用为刘超配的巩军垫饷,反而引发了戴的恼恨。时局艰危若此,前线将领竟还有如此私心,着实可恨可叹!
至年底,朝廷已经对军事局势绝望。御史安维峻此时再次上奏,公开斥责李鸿章,称其在日本有私财,故不欲战,倒行逆施,日盼倭贼东来。更言市井间传言和议决定出自太后、李莲英,力言祖宗法制不可违变。最后更要求明正李鸿章跋扈之罪,以慰天下。
这一议论颇多不实之词,但却反映了相当一部分人的看法,尤其其锋芒直指慈禧太后,显然胆略非凡,一时间安维峻名满天下,待其被革职发军台效力时,访者萃于门,饯者塞于道,大名鼎鼎的北京源顺镖局掌柜大刀王五亲自护送其前往戍所,一时轰动京城。
就在处置安维峻的同日,朝廷任命湘系的刘坤一为钦差大臣,节制防剿各军,随即着手试图夺取海军指挥权,然却被李鸿章以各种理由顶了回去。前线将领勾心斗角,后方大员们也是明争暗斗,若还不败,才真的是没有天理了!
李鸿章这一计划应当说是有可行性的。原因就在于威海卫的防御体系甚至较之旅顺口更为完备。其主要炮台选址布局均选筑在临海丘埠之上,甚得地势之要,正面防御交叉严密。北山嘴炮台为北岸海防第一台,炮位依山势分高、中、低三层布置,既可凭高击远,又能形成立体火力;横向不仅与黄泥沟、祭祀台两座炮台构成交叉炮火,纵向且与刘公岛之黄岛、公所后两座炮台炮火交织,封锁北口海面。皂埠嘴炮台则为南岸海防第一台,为威海卫要塞规模最大的炮台,与鹿角嘴炮台、龙庙嘴炮台遥相呼应,同海中之日岛炮台、刘公岛之东泓炮台、南嘴炮台南北呼应,组成交叉炮火,封锁南口海面。特别是日岛地阱炮台,踞南口航道中央,左襟刘公岛诸台,右带南岸三台,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且炮台多为新式炮台,炮位、兵房、弹药库三位一体,并因地制宜将三者合理地融为一体,增强了炮台的隐蔽性和抗破坏能力。兵房、弹药库为地下式,一旦有警,炮兵可通过地下坑道快速直达炮位,弹药也可源源不断地供应。几乎不受敌炮威胁,生存能力大为提高。在弹药库与炮位之间,或铺设窄式铁轨,或设置滑轮提升装置,可将弹药快速及时地输送到炮位上去,切实保障弹药供应,增强了炮台防御水平。
除此之外,因为威海卫炮台修建较晚,所安装的火炮均选择当时最先进的德国克虏伯后膛钢炮或英国阿姆斯特郎大炮。尤其是安装了阿姆斯特朗最新式的地阱炮则,其“坎地为台,上施铁盖,适与地平,人伏地中,其炮以水机升降,用意似颇精密。”
昌等现惟力筹死守。粮食虽可敷衍一月,惟子药未充,断难持久。求速将以上情形飞电各帅,切肯速饬各路援兵,星夜前来解此危困,已救水路百姓千万人生命,匪特昌等感大德云。(《李鸿章全集》)
此时的刘公岛陷落已经迫在眉睫。10日下午,丁汝昌、刘步蟾下令将搁浅的“定远”用水雷炸毁,又令“广丙”向搁浅的“靖远”发射鱼雷。当日午后,刘步蟾来到卢毓英的住处,恰好看见“定远”枪炮大副沈寿堃写下“千古艰难唯一死”之举,乃推案一笑,吟“伤心岂独息夫人”之句而出,当夜,刘服鸦片自杀。(本材料取自卢毓英《卢氏甲午前后杂记》)
此时坐镇天津的李鸿章已经五内俱焚,却是无可奈何。清军各部派系复杂,烟台以东的清军和南方调来的援军归李秉衡节制,威海守御为淮军负责,彼此各不相干。威海清军拼力血战,周边的清军却视若无睹。
11日夜,丁汝昌得到消息,山东巡抚李秉衡已经由烟台移师莱州,他明白陆援已经绝望。此时岛上军心浮动,大势已去。丁汝昌命令残舰突围烟台,无人响应,派人用鱼雷轰沉“镇远”,炸毁各炮台,也无人理会,丁汝昌明白,对于他来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12日上午,“广丙”管带程壁光持有丁汝昌署名的投降文书,乘蚊子船“镇北”悬白旗至日本舰队阴山锚地,向日军接洽投降事宜。丁汝昌本人服鸦片自杀。同日自杀的还有北洋护军统领张文宣,“镇远”护理管带杨用霖。杨是北洋海军中唯一未经学堂正规培养而从基层一步步晋升而上的军官,其人血性刚烈,曾为琅威理评价为最有可能成为东方纳尔逊的人,在大东沟海战中为防范有人降旗投降,曾亲手将战旗钉死在桅杆上。此时在刘公岛一片乞降的气氛中,他以手枪自戕。而他所发出的,是北洋海军的最后一枪。
程壁光将投降书送至日旗舰“松岛”上,全文如下:
革职留任北洋水师提督军门丁为咨会事:
照得本军门前奉贵提督来函,只因两国交争,未便具覆。本军门始意必战至船没人尽而后已,仅为保全生灵起见,愿停战事,所有刘公岛现存船只及炮台军械,委交贵营。但冀不伤中西水陆官弁兵勇民人之命,并许其离岛还乡。如荷允许,则请英国水师提督为证。为此具文咨会贵军门,请烦查照,即日见覆施行。须至咨者。
右咨日本海军提督军门伊东。光绪二十一年正月十八日。(姚锡光《东方兵事纪略》)
其后经数日盘桓,双方达成投降条件。16日上午9时,程壁光缴出威海卫海陆投降军官及洋员名册和兵勇军属统计表,以及不再参与对日作战的宣誓书。共计投降5124人,其中陆军2040人,海军3014人。
17日上午10时,日本联合舰队正式占领威海卫港,俘获北洋海军的“镇远”、“济远”、“平远”、“广丙”、“镇东”、“镇西”、“镇南”、“镇北”、“镇中”、“镇边”10舰。
下午4时,被卸去火炮的“康济”练习舰载运丁汝昌等人的灵柩及官民千余人航往烟台,自此,曾经烜赫一时的北洋海军烟消云散,近代中国的海防强国之梦也就此破灭了。
甲午惨败,清流党人怒骂海军误国,一时间甚至耗资千万创办海军本身都成为了罪恶。
从1874年到1895年的21年间,北洋海军曾是洋务运动成就的代名词,然而也仅仅21年的光辉,北洋海军即全军覆灭,其中教训,不知后人又应当是怎样的记取。
李鸿章曾言:
十年以来,文娱武嬉,酿成此变。平日讲求武备,辄以铺张靡费为疑,致以购械购船悬为厉禁。一旦有事,明知兵力不敌而淆于群哄,轻于一掷,遂至一发不可复收。……知我罪我,付之千载。(李文忠公尺牍《复新疆抚台陶》)
我办了一辈子的事,练兵也,海军也,都是纸糊的老虎,何尝能实在放手办理?不过勉强涂饰,虚有其表,不揭破犹可敷衍一时。如一间破屋,由裱糊匠东补西贴,居然成一净室。虽明知纸片糊襟,然究竟决不定里面是何等材料。即有小小风雨,打成几个窟窿,随时补葺,亦可支吾对付。乃必欲爽手扯破,又未预备何种修葺材料,何种改造方式,自然真相败露不可收拾。(吴永《庚子西狩丛谈》)
另一位时代的旁证者赫德则在致金登干的信中说:
恐怕中国今日离真正的改革还很远。这个硕大无朋的巨人,有时忽然跳起,呵欠伸腰,我们以为他醒了,准备看他做一番伟大事业。但是过了一阵,却看见他又坐了下来,喝一口茶,燃起烟袋,打个呵欠,又朦胧的睡着了。
这实际上意味着“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洋务运动思想彻底破产,垂死腐朽的帝国不想作根本性的改革,怎么可能起死回生!而这恐怕更不仅仅是晚清一朝的悲哀,其根源难道不在于阻碍中国社会进步的根本性的中国式的社会、思想的病态么?
时局至此,国事已然危艰。李鸿章再次应诏抵京,准备出任议和大臣。李鸿章久历宦海,自然知道赔偿军费、割让领土、放弃朝鲜都是必然的,无论何人去日本谈判,都必定被千古唾骂,指为汉奸,但他不去,又有何人能去呢!与此同时,日军在东北继续进攻,牛庄、营口、田庄台相继失守,增援的湘军一败涂地。
但战争至此,日本也已经精疲力尽,深恐西方列强插手,因而同意议和。
十年前两人曾在天津一晤,彼此都是国家复兴运动的开创者,何等的昂扬意气,亦有惺惺相惜之情,十年后两人再聚,却已是天差地别,回首往事,历史真的是如此无情与残酷!
4页23日,俄、德、法三国照会日本,要求其放弃辽东半岛,即“三国干涉还辽”事件,日本被迫向列强让步,但索要了3000万辆赔款。这或许是李鸿章所能取得的唯一成果吧!
纵评甲午战争,教训之沉痛前所未有。
1、对战争根源、战争形势判断完全失误,战争未曾开始就先输一筹。
鸦片战争以后,发生在中国沿海的中外战争,事实上是两种文化体系之间的冲突,具体表现为新兴工商业资本主义国家与传统农业
然而,历史上一直以中国为师的日本,鉴于中国的失败,从此抛弃了东方战略文化传统,开始尽学西方,展开了明治维新。“拓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方”,将海军发展作为日本的“当务之急”。尽管日本与中国的近代化海军发展基本同时,但日本一开始就以谋取海外经济、政治利益为目标,确立了与中国完全不同的外向型、进攻型的海防战略,公然提出“强兵为富国之本,而不是富国为强兵之本”的理论,1870年制造琉球事件,1874年侵犯台湾,1880年后屡屡侵犯朝鲜。1882年,日本将中国列为第一假想敌国,1887年出笼《征讨清国策》,1894年挑起甲午战争。反观中国,19世纪60年代后,中国的统治者认识到海上威胁,却从未将海洋作为生财之道,也从未想将海军用于海外扩张,李鸿章说,“将来器精防固,亦不宜自我开衅。彼族或以万分无礼相加,不得已而一应之耳”。恪守传统礼教的清廷不可能对西方和日本发动战争的根源有清楚的认识,对入侵者的战争目的、战争决心及其战争动员力量有正确的认识和把握。
2,对制海权的认识囿于传统,未曾树立明确现实的海权观念。
中日两国都曾经遭受海上外敌入侵,海军海防都是政府着力经营的重要事业。然而,李鸿章力主创办近代化的海军海防事业,源于他对时局的基本评估。在1874年的海防大讨论中,李鸿章指出:“洋人论势不论理,彼以兵势相压,我第欲以笔舌胜之,此必不得之数也……历代备边,多在西北,其强弱之势,客主之形,皆适相埒,且犹有中外界限。今则东南海疆万余里,各国通商传教,来往自如,麇集京师及各省腹地,阳托和好之名,阴怀吞噬之计。一国生事,诸国构煽,实为数千年未有之变局”。尽管其明确地认识到了中国当时所处的前所未有的列强环伺的险恶局势,但他对于国防战略的基本主张却是陆主海从。他说:“敌从海道内犯,自须亟练水师。惟各国皆系岛国,以水为家,船炮精练已久,非中国所能骤及。中土陆多于水,仍以陆军为立国根基。若陆军训练得力,敌兵登岸后,尚可鏖战;炮台布置得法,敌船进口时,尚可拒守”。1897年,李鸿章在《筹议购船选将折》中说:“况南北洋滨海数千里,口岸丛杂,势不能处处设防,非购置铁甲等船,练成数军,决胜海上,不足臻以战为守之妙……中国即不为穷兵海外之计,但期战守可恃,藩篱可固,亦必有铁甲船数只游弋大洋,始足以遮护南北各口,而建威销萌,为国家立不拔之基”。唯独没有舰队决战海上,争夺制海权的观念。
这种消极防御的海军战略,曾经导致中法战争中福州船政局所属军舰坐困于马江,结果却是被法国舰队全歼的惨痛悲剧,也决定了北洋海军在甲午战争中必然失败的结局。
3、缺乏总体战略规划,只是被动应战,屡失战机。
19世纪60年代后,清廷确立了“无事时扬威海上,有警时仍可收进海口,以守为战”,实行海口防御的指导方针。为此,清廷建立了近代化的北洋海军,却不知近代化海军正是“以攻为守”的。事实上,中国传统的“守战”理论本身就提倡积极防御。在海防大筹议中,更有“能战而后能守,能守而后能和”之说。然而,清廷在30年的海军建设中,一直以“专守防御”为指导思想。1888年北洋海军成军后,便停止了外购舰船的海军经费,认为其海军力量,攻人不足,“自守则有余。”北洋海军还重点建设了旅顺和威海两个基地,目的是共扼渤海门户。除了港口建设外,重点加强炮台建设,使之成为“以守为战”的要塞。
1894年丰岛战役后,清廷担心“海上交锋,恐非胜算”,进而决定“海守陆攻”的战略和“保船制敌”的方针。至大东沟海战后,北洋海军更是放弃争夺制海权,坐视日军在辽东半岛和山东半岛的登陆,完成对旅顺口、威海卫两大海军基地的合围,在客观上使局势完全倒向了日本一方,最后导致北洋海军的全军覆灭和中国在战争中的失败。
4、国内顽固势力强大,无法从根本上改造政治架构适应新兴资本主义时代和资本主义秩序。
资本主义的经济制度对于国家机器是有相当的要求的。近代中国,随着洋务运动的兴起,清政府也添设了一些机构,如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北洋通商大臣、南洋通商大臣、海军衙门等等。然而,从中枢到地方,几乎没有人认识到整个的国家思想、国家体系都需要转变。
具体的分析,这又和中国人2000千年来的国民性分不开。今已延续了千余年的科举制为例,早在鸦片战争前,魏源就尖锐地揭露实行科举取士,“其造之试之也,专以无益之画饼,无用之雕虫,不识兵农礼乐工虞士师为何事;及一旦用之也,则又一人而遍责以六官之职,或一岁而遍历四方民夷之风俗;举孔门四科所不兼,唐、虞九官所不摄者,而望之科举兔册之人。”然而,科举制仍然是晚清最重要的取士手段。甚至在兴办了大批新式学堂以后仍然如此,迫使李鸿章不得不专折上奏请准新式学堂的学生也参加科举考试。这样悲哀的闹剧其根源就在于“中国文明的特点是统一和连续”、“人们历来把中国历史解释成是一再重复的王朝循环史,……凡是王朝的创立者总是一个有才干、有魄力的活动家,但是几代以后,在宫廷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其子孙后裔,很可能变得软弱无能、放荡不羁。虽然有时会出现一个强悍的统治者或一个能干、忠诚的大臣来设法阻挡这种堕落,但总的趋向是朝下坡路走,直到成功的起义推翻王朝,重新开始大家所熟悉的循环。不过,比王朝循环更为根本的是所谓的经济管理的循环。这种循环是从每个重要王朝刚建立时所共有的安宁和繁荣开始的……每个王朝在它建立约100年后都开始面临财政上的种种困难。”而“国家是社会的主要管理机构。它的性质和运作方式对国民的行为方式的影响非同一般。”这也正是从康梁等维新运动领袖到当代史家都认为洋务运动所以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学西方没有抓住根本的内在原因。
5、门户之见,派系纷争中毁灭了中国近代最重要的一次自救努力。
晚清党争贯穿始终。如果可以概略的将晚清的官僚士大夫们分为洋务派和顽固派的话,恐怕其复杂也是难以想象的。如顽固派本身也分为所谓的清流党人和守旧贵族等等诸多流派,洋务派内部也分为湘系、淮系等,各个派系之间既有冲突,又有合作。其间穿插了复杂的人事关系网、利益关系网。甚至各个派系内部的当权派与非当权派、中枢与地方、陆军与海军,海军内部之间也都存在着种种矛盾。作为清政府的当权者,慈禧太后和皇帝都并非很了解洋务运动的本质,所能做的仅仅是延续传统的统治手腕,利用派系间的矛盾、纷争控制政局,不使一派独大。这样做的结果国固然保证了朝局的基本稳定,但却导致了各派之间严重的不信任和对立。且太平天国后,事实上已经出现了地方军阀的割据倾向,中枢也很难保证上令下达。以甲午战争为例,名为中国与日本之战,实际上只能说是日本倾全国之力打败了李鸿章的淮军。朝鲜作战,出动的只是淮军各部,东北驻军不少,却根本无人理会。威海卫作战,山东大军布置于烟台等地,距离威海为不过咫尺之遥,就是不发援军,让威海卫自生自灭。清流党人战前高喊减免军费,防止李鸿章等人权利过大,导致军备驰坏;到了紧急时刻却要高喊开战,根本不顾自己国防败坏的事实,仅仅是为了所谓的清名,实际上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中国世上从来不缺乏这种党争内耗,国家就是在这种内耗中慢慢耗尽自己的精血和力量,至于军队,或者更直接的说北洋海军,不过是这种内耗中既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的悲剧代表罢了。
而在外交上,甲午惨败掀起了列强对中国的再一次瓜分狂潮。借“三国干涉还辽”德国、俄国先后以各种借口强占了胶州湾、旅顺口,英国占领了威海卫,法国占领了广州湾,福建则成为了日本势力范围。一时间中国沿海的重要军事港口均落入列强之手,这对于中国近代海军的发展造成了重大的障碍。
赫德记载说:在这段危机四伏的日子里,翁同龢曾来拜访他,问他是否还有时间去做以前他所建议的加强中国国力的措施(改革、陆军、海军、财政、吏治),“我告诉他们,一切取决于他们将来能实实在在的做些什么。如果他们决心明天开始就正经的着手改革,今天的损失是无关紧要的;然而若是根本无意于推动改革,今天的损失就毫无意义,只是向狼群投掷一片片的肉,使他们暂时不追上来,直到把马累死为止。”
险恶的形势再次将中国逼向了变法改革的大门口。1898年,为新思想已经此起彼伏。公车上书、百日维新爆发。然而,慈禧立即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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