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暂时把目光投向现实的生活,回到我们所存在的,
现时社会和时代背景中来;这不仅是为了认识我们自己,
还因为我们需要了解,除了作为这总体模式的组成部分,
我们是否在真正意义上存在;抑或像乐曲中的音调一样,
只作为特定乐曲的特定组成,在音乐演奏的特定语境下,
由特定乐器演奏出来才存在;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个问题,
当然,如果仅作为一个纯粹的物理事件那就毫无必要了。
第一个问题:社会是什么?如果马克思的回答是正确的:
以共同的物质生产活动为基础而相互联系的人们的总体;
那么,社会就是构建在生产关系基础之上的人类的关系;
如果的确是这样,社会也就必然是人类关系的外在表现;
进一步说,它表现为基于人类物质欲望及其行动的积累;
它既为了人的欲望拼凑而成,又对人的欲望进行着调整;
那么,人与社会的冲突本质上就源于人自身的内在冲突;
换言之,我们之间的关系显现着社会关系,我们的矛盾,
必然在社会的背景中显现,我们是什么,社会就是什么。
然而,我们应该知道,社会本身并不具有人格化的特征;
当社会随时代的进程而发展,其重心逐渐转向了规则化、
机械化、限定性、官僚制;社会通过一系列的限制手段,
要求所有的成员服从于它,不允许任何个体的独立存在;
而只是仅仅保留了任何人,都能代替任何人的那种存在;
换言之,每个人都必须接受社会的铸型,成为它的工具;
它带给人的并不是自由,并且在最终将人类的自由绞杀。
控制着经济生产和分配的人也控制着思想的生产和分配;
一直以来,我们都沉浸在那些所谓的权威提供的思想中;
我们试图寻求他们的认同,籍此来满足自己内在的欲望;
我们不得不否认真实自我,以便为所谓的信仰让出空间。
当火热的感官扰乱了我们的理智,并压抑着意志的时候,
尽管,我们心灵本身还是自由的,但我们却听命于感官,
服从于欲望,迫不及待地渴望得到我们尚不了解的幸福;
我们把目光倾注于它臆造的幻像,并以为是把它找到了;
尽管那里并没有我们所要的幸福,但幻像还会延续下去;
对那些幻像一意孤行的追求,导致了自我的封闭和扭曲。
为了顺应社会,我们通过表现或是展现作为个体的自我,
而并不是以“内在的自我”来使自己适应这个现实社会。
内在的自我被掩盖在社会的各种企图之中,并被禁锢着;
在我们的头脑中,始终被那些不属于我们的声音充斥着;
这便是我们在权威的重压下,形成的对“成为”的渴望;
我们渴望这个,而不是那个,便是认同或者谴责的开始;
我们行事,我们观察——全然不是依照事物本来的样子;
而是以一种能够被使用和操纵它们的观点或方式来看待;
仿佛我们的一切思想和行为都是来源于我们自身的观念。
我们被抛入了名利与野心的旋涡之中,并被它们驱赶着;
我们急于实现被赋予的愿望,并保护自己免于受到攻击;
我们总是把他人当作假想敌人,并接受这样的生活哲学:
生活就是一场斗争,在这场斗争中,荣誉只属于胜利者;
我们显得卓有成效,也笨拙摆出,我们把幻像当作现实,
而且,深为我们的现实主义和操纵现实的灵活性而骄傲。
在这样的时代里,现实主义表面上处于异常高涨的状态,
实际上,现实却丧失了;正是人们意识到了现实的丧失,
才产生了人类心灵的危机和哲学活动,难道不是这样吗?
意识形态与社会中资源和权力的不公平分配联系在一起,
它根植于有缺陷的现实,同时,又在帮助掩盖这一现实。
社会实际上已被利益的冲突所撕裂,但为了不让它崩溃,
这些对立被掩盖以思想观念,这些思想观念为社会权力、
或经济权力的不平衡分配而辩护,努力将社会描绘成为:
有凝聚力而非冲突的;但这毕竟是一个令人觉醒的背景。
在这种背景下,这种无情的使人不成其为个人的空气里,
那些能成为他们自己的人苏醒了,他们追求严肃地生活;
他们寻找隐藏着的现实;他们盼望认知可以认知的东西;
他们试图通过他们对自己的深入了解,抵达问题的根源。
但是,就连这种思想也常常被规则化和限定性而转化为,
一种不严肃的现实蒙蔽,转化为一种嘈杂和伤感的声音。
进而,他们要求对存在进行亲自体验的意志,竟转化为,
对生计性的东西进行体验的满足;要求返归自身的意志,
竟转化成为一种对原始性的追求;而对价值的鉴别品评,
也转化成为对既存价值秩序的背叛,因而显得暧昧不明。
任何对意识形态的考察都难以避免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
即所有关于意识形态的观点本身就是意识形态的;因此,
无论在理论还是实践上,更具洞察力的方法都是必需的:
我们确实都已经卷入到既真实而又强有力的意识形态中,
但是对这个事实的理解至少能防止我们变成它的牺牲品。
尽管,置疑不一定能使我们得到我们一直所寻求的答案,
但是,它最大的好处,就是使我们可以摆脱所有的陈见,
并且为我们提供最简易的道路来让我们的心灵脱离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