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评胡锡进关于人口与计划生育的最新观点

何亚福

最近，《环球时报》总编胡锡进在其微博以及微信公众号上发表了一些有关人口与计划生育的观点。我认为，他的这些观点值得商榷，下面试进行初步分析。

一、如果不实行计划生育，中国人口现在会达到多少？

胡总编说：“我不愿意今天的中国人口是20亿，而不是14亿。”胡总编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计划生育，今天的中国人口会达到20亿。但事实上，即使不实行计划生育，中国人口也不可能达到20亿，因为生育率会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而下降。例如，德国、俄罗斯等国不但没有实施过限制生育的计划生育政策，而且还长期鼓励生育，但现在这些国家的生育率都远低于更替水平。过去计生宣传说“实行计划生育使中国少生了4亿人”，这已经是夸大其辞了，但即使按照这种夸大其辞的说法，如果不实行计划生育，今天中国人口最多也只有18亿。

人口学家王丰和蔡泳合写的文章《4亿中国人是怎么少生的？》认为：“要比较计划生育与非计划生育对减少出生数的影响，应该直接考察经济发展等非政策因素对人们生育意愿与生育行为的影响。如果以泰国与印度尼西亚为例做一简单判断，结论也很简单，90%以上的生育水平下降是由社会经济变化所带来的。”这篇文章得出的结论是：“据我们的粗略测算，单就独生子女政策本身而言，该政策自1980年以来，至多只不过使中国少生了1亿多人。而其余的少生人口并不能归因于严格的生育控制。况且，这种‘少生’的得失，学界尚有争议，尚有待历史的检验。”

2013年1月18日，时任国家统计局局长马建堂在新闻发布会上说：“自从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我们国家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以来，对人口的控制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取得了很了不起的进步。我们用了30年左右时间，人口增长模式就到了一个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增长率的模式，少生了一两亿人”。

可见，如果从1970年代末起中国不实行计划生育，中国人口最多比现在多2亿。需要注意的是，这2亿人不是一下子增加的，而是从70年代末到现在这40多年里逐年增加的，平均每年多出生几百万人口。这2亿人的年龄最大的是40多岁，最小的是0岁。

如果中国现在多这2亿人，人口老龄化程度会大大降低，内需会更强劲。虽然这2亿人口中的成年人需要就业，但人口的增加也意味着就业机会的增加。近四十年来，中国人口的流动大趋势是从乡村去城市，从内地去沿海，都是从人口少的地方去人口多的地方找工作。

在通常情况下，人口增加并不会降低人均GDP，换句话说，人口减少并无助于提高人均GDP。事实上，1959-1961年，中国人口不到现在的一半，但那时中国处于所谓的“三年困难时期”。现在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是长三角和珠三角，这两个地区又是中国人口密度最大的地区。合理推论，如果中国现在多这2亿人，也就是增加大约14%的人口，中国的人均GDP仍然会与现在基本相当，但GDP总量将增加14%。

所以，如果当初中国不实施计划生育，现在中国人口的年龄结构会更合理，综合国力更强，发展后劲会更足，社会也更加和谐。

二、中国经济比印度发展得更快，是因为实施计划生育吗？

胡总编说：“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并且从与印度同等水平上将它一路甩开的这些年，恰恰也是中国实施计划生育的这些年。”

事实上，中国经济发展比印度快，并不是因为中国实施计划生育，而是因为印度的先天条件比中国差，以及印度在1991年之前长期实行僵化的经济政策。

从先天条件来看，印度比中国差得太多了。中国的汉族占总人口的90%，绝大多数中国人都使用汉语，而印度内部千差万别，宗教、民族、语言非常复杂，使用人数最多的印地语只占印度总人口的41%。从这次印度抗疫的失败，也可以看出印度联邦政府的低效和无能。

从经济政策来看，印度在1991年之前长期实行僵化的计划经济政策。例如，企业家如果希望经营企业，首先需要获得许可证，而其获取成本通常极其巨大。Infosys技术公司是当今印度最大的软件公司之一，成立于1981年，这家公司的创办人穆西后来回忆说：“我们花了整整18个月才拿到软件经营执照”，为了远离繁琐的申请手续，穆西把自己公司的技术人才派到国外去争取国际客户。此外，根据印度法律，超过一定规模的企业如果要解雇工人，必须经过政府批准。

如果有良好的经济政策，人口的快速增长并不会阻碍经济的发展。例如，从1850年到1950年这100年期间，美国人口从2300万增长到1.5亿，增加了5倍多；中国人口从4.3亿增长到5.5亿，仅增加了28%。在这100年期间，美国人口增长速度远远快于中国，同时美国经济发展速度也远远快于中国，可见，美国人口的快速增长，并没有阻碍美国经济的快速增长。

至于谈到计划生育对中国经济的负面影响，主要不是在过去几十年，而是在未来几十年。因为过去几十年中国人口的老龄化问题并不严重，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19年中国65岁以上人口只占总人口的12.6%，属于轻度老龄化。到2050年，中国65岁以上人口将占到总人口的近30%，属于重度老龄化。

严重的老龄化将拖累经济发展，例如，现在许多经济学家认为长期低生育率导致的人口老龄化是日本经济近30年来增长缓慢的主要原因。2013年，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在新书《李光耀观天下》中，把日本经济长期低迷的最大原因归结为人口因素，强调老龄化将使经济失去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