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动态学》是约翰·斯德曼在MIT多年科研和教学的成果结晶，被各大院校作为系统动力学的经典教材。读书百遍，其意自现，打算按照全书结构，分七篇，把全书再嚼一遍，也方便有兴趣的朋友把这些文章作为该书的导读。这篇文章就是这个嚼书系列的第二篇：系统思考工具箱。系统思考常用的工具有两个：因果关系图（causal loop diagram）和流位图（stock and flow diagram），流位图是因果关系图的量化，本文先介绍作为基础的、也最为常用的因果关系图。
在商业动态学的第一篇中，我对斯德曼百般推崇，但总觉得有点空，不够形象，所以翻了翻相册，找到了一张老照片。下图中间这位大叔就是约翰·斯德曼，如果你在国际系统动力学大会上遇到一位白色络腮胡的John，一大堆粉丝找他合影，那么就是他没错了。斯德曼和蔼可亲，十分关心年轻人，会议期间经常到海报展示的地方去给年轻人提建议。
一、基本概念：正/负因果链、强化/平衡反馈环
因果关系图，顾名思义就是用因果链描绘的变量之间相互作用的关系图，用因果链把变量连接起来，常用于捕捉、探询和交流人们的经验和认知（capturing, eliciting and communicating）。
首先，构成因果关系图的节点是变量，而不是事件，如“人口数量”，而不是“人口数量增加”。其次，因果关系图表示的是结构而不是行为，描述的是变量A与变量B的作用关系，只有当这些因果律被触发时，才出现行为。因此，节点用名词表示，而不是主谓结构。
其次，需要区分相关关系（correlation）和因果关系（causality）。相关关系体现历史行为的相关性，并不代表结构和因果关系，比如去年各个地区的冰淇凌销量和犯罪率正相关。在系统思考中，考虑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比如在图2中，人口数量增加，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导致出生率比预期增加，进一步导致人口数量增加。因果关系有两种，一种是正因果链，用带加号的箭头表示，A和B同向发生变化，即A增加导致B比预期增加，反之亦然；另一种是负因果链，用带负号的箭头表示，A和B发生反向变化，如死亡率增加，导致人口数量比预期降低。需要注意的是，对于因果链的描述是“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和预期相比”，限定了条件和比较对象。
个变量通过一条不重复节点的因果链回到原点就构成了反馈环。如图2中，人口数量——>出生率——>人口数量，构成了第一个反馈环；人口数量——>死亡率——>人口数量，构成了第二个反馈环。根据反馈环的作用性质，如果一个变量发生变化后，经过一个反馈环，这个变化扩大了，就称这个反馈环为强化反馈环（reinforcing loop）, 用字母R表示；反之，如果反馈环抑制变量的变化，这个反馈环就称为平衡反馈环（balancing loop），用字母B表示。强化反馈环的作用是强化初始的变化，可以是正面的也可以是负面的，取决于起初的扰动，如图2的生育强化反馈环，在人口数量减少时会进一步减少出生率，从而导致人口数量比预期再次减少，而在人口数量增加时，导致出生率增加和人口数量比预期进一步增加。类似的，平衡反馈环的作用是抑制初始的变化，作用同样可以是正面的和负面的。
二、画因果关系图：面向问题，一环扣一环
商业动态学的建模一般划分为五个步骤：问题提炼（problem articulation）、原因分析及假设（dynamic hypothesis）、系统建模（Formulation）、模型测试（model testing）及政策制定和评估（policy formulation and evaluation）。系统动力学是面向问题建模，而非面向系统建模，主张抓住问题的关键因素，而不是把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考虑进来，因此问题提炼是建模的关键一步。问题提炼一般是观察某一个或一组绩效变量，找出现状或发展上的差距，比如下图所示，业绩发展下滑或陷入停滞，与所期待的快速增长的差距成为待解决的问题。
根据绩效变量，寻找影响这个变量发生变化的反馈环。寻找反馈环并没有确定的路线图，北京学而管理咨询有限公司总裁邱昭良博士提出了“环形思考法”[3]，根据问题（项目延期）逆向找出原因（出错返工、效率低、工期过紧和人手短缺），再顺着因果链找可能的结果（加班、疲劳、生病、项目进度加快），最后把原因和结果之间的关系找出来，连接成为回路。环形思考法的优点是十分完备，向上向下找变量时十分全面、避免遗漏。
类似的，台湾逢甲大学的杨朝仲老师提出了“八爪章鱼觅食术”[4]，问题就是目标和现况之间的差距，而寻找反馈环就像章鱼觅食一样，是寻找措施，形成产出从而改变现况的过程。八爪章鱼觅食术非常形象，容易有代入感。
上述两种方法各有所长，环形思考法全面缜密，而八爪章鱼觅食术生动有趣。然而，两种方法没有充分考虑到不同反馈环之间的嵌套关系，其实反馈环是一环扣一环、相互影响的。在此，我们可以想象一个蝴蝶的图案，“蝴蝶有两翼，有利必有弊”，在蝴蝶的左翼上画强化反馈环，在右翼上画平衡反馈环。先根据措施1画出强化反馈环R1，而R1可能带来副作用B1、B2，为了解决B1、B2的问题，又有其他措施R2、R3，循环往复，一直到因果关系图捕捉了解释绩效变量的所有关键因素为止。
三、蝴蝶的两翼：政策和政策抵抗（policy resistance）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许多政策（蝴蝶的左翼）都没有实现预期的目标，原因就在于蝴蝶的右翼——政策抵抗。政策抵抗，即福瑞斯特的“补偿性反馈”概念[5]，指由于人们的反应或自然规律的作用，导致政策的效果被稀释、延迟甚至倒转的情况[6]。
举个栗子。为了提高人口出生率，罗马尼亚在1966年出台了限制流产的政策，并限制避孕产品的使用。政策出台的前两年，出生率快速提高，从每千人14人提高到40人，然而好景不长，之后连续下跌，到了90年代跌至每千人11人。调查发现，原因在于人们在新政策环境下，不得不到非法诊所就诊或使用走私的避孕产品，导致生活水平的进一步下降，更少的人选择生育。
政策抵抗的启示。犹如硬币的两面、蝴蝶的两翼，政策抵抗总是和政策相伴而生，而且常常出现先改善再急速恶化的现象。没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灵丹妙药，更多的是不同平衡之间的取舍，在解决当下问题的同时，需要看到别处、他日，才能避免“好心办坏事”。
参考资料及注解：
[1] Business Dynamics特指用系统动力学的方法来分析商业领域的动态问题，是系统动力学的应用学科，清华大学出版的中文翻译本将书名翻译为“商业动态系统”，未突出该内容的学科属性，故本文翻译为“商业动态学”。
[2] Sterman,
J. (2010). Business dynamics.Irwin/McGraw-Hill c2000.
[3]邱昭良. (2018). 如何系统思考.机械工业出版社.
[4] 杨朝仲. (2017). 系统思考八爪章鱼觅食术在商业分析、项目管理之应用. http://www.shu.edu.cn/info/1062/58300.htm
[5] Forrester,
J. W. (1961). Industrydynamics.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6] Meadows,
D., & Randers,
J. (2012).The limits to growth: the 30-year update. Routled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