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南卡莱罗那大学政治学教授、《治理》期刊共同主编罗伯特•亨利•考克斯（Robert Henry Cox）日前接受FBK专访时表示，德国可再生能源发展的全球领先地位得益于技术创新和制度创新双管齐下。他相信，德国能够摒弃核能，如期实现能源转型的目标。

2014年7月，默克尔接任德国总理以来第七次访问中国，商讨中德两国可再生能源领域的合作是此行的重要议题。德国一直被誉为全球可再生能源发展最成功的国家之一，而其“能源转型2.0（Energiewende）”计划更是从国家战略层面将能源政策升级，将进一步减少德国能源消耗总量，并在2050年前将可再生能源占电力生产的比例提高到80%以上。

最新的《全球新能源发展报告》显示，全球石化燃料发电量已呈现下降趋势，新能源发电延续高速增长，新能源发电技术不断提高、发电成本不断下降、上下游产业更加成熟、应用方式更加灵活多样。国际能源署（IEA）预计，到2035年可再生能源占世界电力供应的比重将升破30%，成为仅次于煤炭的电力来源。

2014年复旦管理学论坛期间，《治理》期刊共同主编、南卡莱罗那大学政治学教授罗伯特•亨利•考克斯（Robert Henry Cox）接受复旦商业知识（FBK）专访。他指出，清洁、稳定的核能正为越来越多的国家所接受，而德国的做法更为激进，它对于核能废止与否的争议曾因执政党的倾向而摇摆，直到日本福岛核泄漏事故发生，核电安全成为全球及德国国内关注焦点，默克尔ZF终就关闭核电站问题达成一致。德国凭什么终结核能？其能源转型的领先优势何在？中德合作能为两国可再生能源发展带来什么？

2022年终结核能？

FBK：德国将“工业4.0”作为国家战略的同时，对环境保护和资源利用也相当重视。德国如何协调这两方面的关系？

罗伯特•亨利•考克斯：德国有领先的思维方式，认为实现工业化与环境目标的通路可以保持一致，并不冲突。一部分原因是，长久以来德国有放眼长远的传统——在战略上为未来打算，而不是像其他一些国家那样关注短期利益。所以，考虑长远的时候，协调两个目标就容易得多。

FBK：德国成为全球第一个宣布放弃核电站的国家。但核能发电目前约占德国总电力的四分之一，该计划对于替代能源的发展有什么影响呢？  

罗伯特•亨利•考克斯：这一事件背后有一段很有趣的历史。差不多在10年前，德国由社会民主党执政，他们主张停止生产核能。安格拉•默克尔当选德国总理后，否决了这些计划，核能生产依旧开放。因此，在这一问题上，德国分成左右两派。左派想要废除核电，右派坚持保留。近年来，右派当权，德国保留核能，直到福岛核电站事件发生。福岛的灾难几乎在一夜之间改变了德国关于核能的争论，一时间默克尔ZF特别强调要废除核电站。

另一方面我们要考虑到，核能对德国电力生产有24%的贡献，关闭核电站会带来哪些影响。为替代核能，德国有两项非常明晰的计划：其一，大幅增加对可再生能源的依赖。其二，提升用电效率。在核电站逐步关闭之际，减少能源需求和消耗，增强可再生能源和能源效率，双管齐下。不过，也有人认为德国最终可能会直接向法国购买核电。

FBK：您相信德国能在2022年顺利实现这一计划吗？

罗伯特•亨利•考克斯：我相信他们能够实现这一目标，因为，德国一贯的做法是制定计划，并总能提前将其付诸实践或超额完成。有关可再生能源的计划已经超出预期。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德国能够在2022年关闭所有的核电站。

制度创新与科技创新同行

      FBK：您能否介绍一下，近年来德国在发展生态产业方面的实践？

罗伯特•亨利•考克斯：最值得提及的是德国在监管上的创新，也就是那些重新引入ZF规程、激励各类企业成长的变革。其中的一项创新政策在德国被称为“上网电价”补贴政策（feed-in tariff）。事实上，“上网电价”政策起源于美国加州，而德国运用该政策推动了光伏发电的大幅增长。“上网电价”的运行机制是允许小规模发电，例如业主在房顶装配太阳能电池板，就可以为自家供电；若供电超出家庭所需，就可将多余的电能输送到电网，获得电价补贴。德国将其作为一项公共政策，一些人认为，这可能已经导致德国太阳能技术发电生产过剩。

FBK：自1998年，德国的风能发展就一路领先，太阳能发展也处于世界前列。总体说来，德国已经取得哪些成就？而哪些方面仍旧面临挑战？

罗伯特•亨利•考克斯：德国在学习和研发新的发电技术方面一直非常成功。这也使得该领域的材料工业成果丰硕，用于制造风力发电机的新型复合材质，在放电、承压更加经久耐用。

最显著的一项成果体现在，德国利用可再生能源发电的占比超过其他国家。德国雄心勃勃地建造更高效能的住房，降低相应的电力消耗和需求；又在欧盟推广更高的标准（2000年，德国“可再生能源法”出台后，欧盟各国相继出台了相关的法律规定），推动欧盟成员国努力实现可再生能源发展的宏伟目标。

FBK：您能否介绍一下德国可再生能源在建筑和交通领域的应用？

罗伯特•亨利•考克斯：在应用所有创新发明、新的建筑设计来减少能耗方面，德国具有雄心壮志。最好的一个例子就是德国国会大厦，它是联邦议院的会址，一栋建造于100多年前的老建筑。当初建造时并不高效节能，但如今它被加入了很多设计结构，包括开放的建筑穹顶，以气流交换降低建筑制热和降温的成本。德国建筑师还试验用植物墙隔离建筑。因此，德国轮番上演创新的活动，也将被世界其他地区所借鉴。

德国国会大厦的穹顶

FBK：德国也出现了能源产能过剩的问题，有什么解决方案？

罗伯特•亨利•考克斯：在技术和政策上，有风能发电技术、高效太阳能电池板和“上网电价补贴”等激励，这也带来了生产过剩的问题。于是，德国人采取“调整”的措施——减少造成生产过剩的补贴，调整监管体制并削弱激励机制。

FBK：默克尔近期访华，谈及节能、新能源和新技术方面合作。这将为中德两国带来什么？

罗伯特•亨利•考克斯：两国合作对双方都非常有利。某种程度上说，德国期望创造一个环境，本国的技术和创新得到采纳，并在其他国家或地区发挥作用。这不但有利于德国创新企业发展，也有利于像中国这样采用德国技术的国家。德国与中国在可再生能源方面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例如，中国制造商在生产太阳能电池板上就使用了很多德国技术，而此类合作可能会变得越来越重要。

FBK：在使用这种可再生能源的过程中，你认为中国会遇到什么样的挑战？

罗伯特•亨利•考克斯：我认为最大的挑战是将煤炭、化石发电厂构成的巨大网络，转变为风能或太阳能等多元化能源供给构成的网络。另外，在飞速发展的中国，能源需求巨大，应引进更多提升能源效率、降低能源消耗的技术。

2014.8.28 复旦商业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