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气候变化与经济发展
气候变化是一个涉及环境保护、可持续发展以及资源能源战略等方面的全球性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世界各国在这一问题上利益博弈、谈判纷争不断。西方国家突出宣扬全球变暖的人为因素,其核心目的是通过建立国际“碳减排”规则,加强对发展中国家的控制。
我国现代地理学和现代气象学的奠基人竺可桢先生,在1973年发表的《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中曾指出,“历史时期的世界气候是有变迁的”。“我国在近五千年中,最初二千年,……年平均温度比现在高2℃左右。在这以后,年平均温度有2-3℃的摆动”。“从八世纪初到九世纪中期,长安可种柑桔并能结果实”。可见,“仅仅根据零星片断的材料而夸大气候变化的幅度和重要性,这是不对的”。地球已有46亿年的历史,气温一直不停变化。人类对气温的科学观测和研究仅有100年左右的历史,目前运用最先进的科学手段也只能粗略地推测上百万年的气温数据。在此背景下,我们对全球气温变化趋势的任何预测都可能失之武断,或缺乏充分依据。我们不应忽视人类活动对地球环境变化的影响,但全球气温的升高也可能与地球自身的周期性变化有关。人类活动的影响包括碳排放因素的作用需要慎重对待。
自国际气候谈判开启以来,发达国家始终坚持以生产排放为计量标准,对消费活动的碳排放则避而不谈,实际上是遏制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因为自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发达国家将传统制造业包括众多高能耗、高污染产业向发展中国家转移,已经在全球形成了“发展中国家生产、发达国家消费”的格局。如果建立起仅针对生产而不涵盖消费的“碳减排”规则,解决环境恶化、“全球变暖”的巨大压力就会落在发展中国家身上,对发展中国家的产业和经济发展形成冲击。个别发达国家一定要拉中国搞减排,但有些排放大国却始终不愿意承担减排义务;发达国家在向发展中国家提供节能减排技术和资金援助上也毫不积极。例如,个别发达国家针对中国的光伏产品征收高额反倾销税,如果它们真的关心“气候”、“减排”问题,为何要对中国的太阳能产品设限,不让它们的老百姓用上更便宜的清洁能源?同时,发达国家对于飞机这个高排放产品却不提限制,因为飞机是它们出口的强项。这充分说明它们保护环境是假,保护生产力、竞争力才是真。因此我们对于碳减排也要坚持科学合理的原则,绝不能以牺牲发展为代价,要在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间寻求平衡。
在当今国际形势渐趋复杂的环境下, 我们没有时间去慢慢调整结构、慢慢发展,要像邓小平同志讲的那样,七八年上一个台阶,抢先冲破敌对势力围堵中国的布局企图。破局之道只有集中精力发展经济、发展科技、支持创新,提高我们的国际竞争力。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日本经济长期停滞不前,尽管消费占到经济总量的约六成,但日本经济仍难见起色。如果我们也放慢投资、放慢增长速度,就有可能重蹈日本二十多年经济停滞的覆辙,在西方大力推动“再工业化”的形势下, 这将再次拉大我们与发达国家间的距离。
四、汇率和人民币国际化
美国是靠印美元度过金融危机的难关,因为美元仍是主要国际货币,让全世界替它分担了风险和损失。美元不是数量违约,而是价值违约,这就是它的经济和货币没有垮台的原因。因此它会不遗余力地捍卫其对国际货币体系的主导权。打压人民币也就成为必然。
2002年之后,人民币汇率不断成为西方关注的焦点。由于人民币汇率问题被政治化、多边化,成为转移个别发达国家国内压力的出口,但更多的是要遏制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很明显的就是,人民币对美元升值时,国际上从未有过意见;而人民币对美元贬值时,一定会有人指责人民币被低估。西方部分学者不断指责人民币低估是造成国际经济不平衡的主要原因,他们却故意回避了美元作为主要国际货币应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亚洲金融危机期间,亚洲货币全部大幅贬值,发达国家一再要求人民币不能贬值。我们顶住巨大的贬值压力,保持了人民币的稳定。这难道不是在要求中国人为“操纵”人民币的汇率吗?当有需要时,就把保持汇率稳定视为应该的;而不需要时,就把稳定汇率视为“操纵”,这是典型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中国在全球金融危机后开始看到,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存在诸多缺陷,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思路逐渐清晰,但受到的围堵也是明显的。
人民币虽然被纳入SDR篮子,但也丧失了一定灵活性。今后人民币汇率如有大幅波动,就会受到IMF的制约,甚至制裁。人民币要走向国际化,背后的经济和贸易实力是第一位的。当前要做的就是心无旁骛发展经济,而货币和汇率应保持灵活性。
五、工业化与后工业化问题
西方鼓吹中国应减少投资的说法中一个重要论点就是:中国已完成工业化,进入后工业化,增速和投资要降下来,这是自然的。西方计算工业化的主要指标可能是多种多样的,如人均GDP,产业结构的比例,工业产值占GDP的比重等指标,但这些指标并不全面。
中国几乎可以生产所有的工业产品,但生产这些产品的设备,从纺织到核工业,高端的设备几乎全部是进口的。一旦外国封锁这些设备的出口,我们生产这些产品的能力会受到严重影响。在不少产品上我们不具备自主知识产权。所以,中国的工业化是初步工业化,还是受制于人的工业化,离真正意义的工业化还有很大的距离,自称进入“后工业化”是肤浅的自赏。
中国必须加大对这些高端设备的研发与制造的投入。只有中国自己能全部掌握这些核心技术,才能算完成了工业化。
六、如何应对误导的策略
目前,西方国家在意识形态、政治制度、经济发展及社会问题上处于二战以后最混乱的局面,这种局面不会多次出现。为了抓住发展的机会,我们必须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几年我们的GDP增长在下降,劳动生产率增长放缓、投资效率在下降。如果不能培养出新的、先进的产能,经济就有长期陷入低迷的危险。而投资是创造先进产能的重要条件,现在投资在下降,说明培养新的、先进的产能的力度有限。
美国胡佛研究所研究员拉里·戴蒙德(Larry Diamond),在《外交事务》杂志2016年7、8月号发表题为《民主在变弱》一文,文中说:“中国几十年的经济增长证明一个国家无需自由化也可以实现繁荣”。作者对“民主”失去影响力很担忧,但他也认为民主在一些国家的影响力还是上升的,如尼日利亚、突尼斯及缅甸的例子;同时又认为“威权模式的资本主义也失去了一些光泽,因为中国的增长已显著下降,而油价的下跌已削弱了俄国和其他石油生产国的力量”。从这里可以看到:第一,经济增长的快慢已被西方部分学者看作是社会制度优劣的标准之一;第二,西方的部分学者希望看到中国经济增长放慢,以证明中国的社会制度是失败的。他们之所以热衷于对中国的事务指手画脚,有很强的目的性,就是要阻止、延缓中国的发展。只有将这些问题联系起来,才能清晰地看到其中的逻辑。
中国必须坚定地捍卫自己的国家利益。我们的国家利益,首先是发展的权利和发展的利益。我们的经济工作仍要坚持“三个有利于”标准。只要是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有利于增强我国的综合国力、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就应该放手去做,而不是被外界舆论或“质疑”所干扰。
(一)投资力度必须加大,商业性投资的决策要交给市场和企业,让企业真正发挥市场主体的作用。由于我国基础设施方面还有很大的投资需求,无论是铁路、城市管网还是公路及清洁能源都有大量投资空间。在当前经济下行压力大的情况下更需要政府加大投资力度,既可防止经济下滑又可以为今后的发展打下基础。有些项目建成以后可以分情况出售给市场经营体按商业原则运行。目前国际上也出现了利用私人资本做公共事业的说法,对这方面的理论与实践也要注意研究。
(二)去杠杆要给企业注资。资金的来源可以由中央和地方两级政府发债,所得资金给国有企业注资。适当增加政府的负债,减少国企的负债。发债可由央行购买。美欧日的央行都在做这类事情,不会引起通胀,因为企业会把部分借款还给银行,资金从另个渠道又回笼了。同时也要考虑阶段性地为企业减税费,增加其资本金。
(三)支持中小金融机构的设立,试点把大型银行的二级分支机构有步骤地法人化,但不允许他们跨区经营,使之变成支持小微企业、民营企业的主力,也可以用股份制商业银行的分支机构试点。实行中要按有关法规办,有必要也可由全国人大通过临时性法规。
(四)要发展和加大对高端制造业的投入,要有特殊的人员、财务、投资相应政策,以便产生实际效果。
(五)去产能应有配套政策,有些产品如水泥、平板玻璃可以大量转移出去,包括一部分钢铁产能也可以转移出去,发展中国家急需这些产能。但要有政策支持,例如低成本的资金、税收优惠、国外风险的覆盖等。还要大力支持产业的集中,这其中也要认真研究一些产业的民营化问题。例如应研究钢铁、有色等行业是否应鼓励民营化。
在发展中切记被误导,要坚持自身的判断,坚持走自己的道路。如果我们不能跳出为我国经济发展所设陷阱,那就很有可能落入一些发展中国家那种发展停滞的状况,长期不能自拔。当我们的绝对实力还无法与发达国家相提并论时,要保持应有的灵活性,牢牢地抓紧经济发展这个原则不放松,坚定不移地增强经济实力,并在这个基础上大力发展军事实力。
(作者李若谷,中国进出口银行原董事长兼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