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权与交易费用的刀光剑影

——读张五常《中国的经济制度》

鲁滨逊一人的世界不会存在霍布斯丛林里的担忧，无需为防范偷盗和进行交易支付成本。如若只探究一人世界里的财富问题，经济学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社会科学的皇冠。真实世界里的人不仅要为防范财产被盗支付成本，而且还要为与人交易支付成本。稍举一例，苹果的买家要想得到满意的苹果，不仅要知道谁在出售苹果，还要清楚质量是否值得信赖，对于那些发生在交易行为之后的事情买卖双方都不得不顾及，你为此支付的成本便构成经济学的交易费用。

自由市场里的交易双方并不会对井然有序的秩序突发奇想，但那实在是神奇以至于惊人。市场里物品转移的方式为何是自由交易，而非抢夺、论资排辈或者其他？产权经济学家们认为产权被清楚地界定是市场交易的前提，阿尔钦讲产权是那样一种通过社会强制而实现的人们对某种经济物品的多种用途进行选择的权利。如果事前并没有界定清楚牧民车上的羊属于谁，那么争夺羊群的现象就会普遍出现，人们千方百计的增加投入和改善技术以便获得更多的收益，结果为其支付的成本会最终和收益相等，同时所有的人都不再去生产。罗纳德.科斯的洞见，认为在较低交易费用的情况下对财产权利的清楚界定将增加产品的剩余，促使社会的繁荣。

张五常是将科斯范式应用于中国问题研究的第一人，并被科斯认为是六十年代初期全力专注于产权和交易费用研究的四人之一。一九五九年张五常进入洛杉矶加州大学后，得到了导师阿尔钦、赫舒拉发，以及德姆塞茨等人的言传身教，其博士论文被认为是合约经济学的开山之作。张五常一生幸遇大师，早年与弗兰克.奈特、乔治.斯蒂格勒、罗纳德.科斯、米尔顿.弗里德曼、戴维德和蒙代尔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并得到重视；后转到华大与诺斯和巴泽尔等一同共事，并以原创性理论影响了道格拉斯.诺斯和巴泽尔；八二年受聘港大金融经济学院，于南窗观察中国的经济改革。两千零八年罗纳德.科斯于芝加哥举办中国经济研讨会，张五常应邀在会上发言遂成《中国的经济制度》一文。
张五常沿续弗里德曼以来的芝加哥学派经济学的 “科学的”或“实证的”传统，秉承科斯真实世界经济学风格，认为经济学的功效就是解释现象。作为张五常的封刀之作《中国经济制度》，被科斯称为可以和张的其他任何作品相比。《制度》一书凝结了张五常一生学术精华，即是研究中国经济的实证作品，又是张五常一生追求经济解释的一个总结。在该文中张五常认为，交易费用和产权的思维对于中国经济改革和制度变迁影响最为深刻和广泛：
1、权利结构界定着经济制度的本质。张五常认为权利的界定可以资产多寡、等级高低、法例管制、以受风俗或宗教的约束来界定。不同的界定方式意味着不同的合约安排，其交易费用各异，经济效力大相径庭。中国经济改革的重点，是要把等级界定权利转到以资产界定权利的制度去，这种合约安排降低了资源的租值耗散。

2、联产承包责任制是中国经济改革中将物品的使用权与所有权进行分离而形成一种独特的合约形式。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当局利益的前提下事实上清楚厘定了农民的私有产权(长时期的使用权并可以交换)，从而极大促进了中国农业的发展。执政者逐步减少了他们的操控，偏向于界定土地的使用权利。张五常认为该制度是邓小平说的“中国式的社会主义”的基础。

3、农业的承包合约应用到工业上在中国的制度安排下形成县际竞争制度。同层的地区互相竞争，因为县的经济权力最大，于是这层的竞争最激烈。又因为决定使用土地的权力落在县之手，竞争下土地的租值上升，经济是在增长。掌握土地权利的县之间相互竞争，形成工业上的分成合约。政策的制定如果不能保证分成合约被执行，经济增长将受到限制，因为管制导致租值耗散。该制度被认为是今天中国经济制度的重心所在。

尽管在上个世纪一些地区和国家先后独立的改革和发展经济，但直到今天许多国家任然被贫困所扰，恰恰当初并不被看看好的中国经济改革今天被称作奇迹。于是一个迫切的问题是如何解释在在过去三十年里取得的奇迹，而这远比预测的工作更为重要。三十年的改革中，罗纳德.科斯范式较早的被张五常推销到中国，期间大行其道，刀光剑影，值得庆幸的是在中国赢得了一批追随者和继承者。老人于南窗洞烛先机，笔耕不辍，集一生学术精华于中国制造的制度研究。“这样的文章，只要炎黄子孙继续图强，当传不朽矣！”

（张五常，《中国的经济制度》，中信出版社，2009年10月出版，定价：25.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