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求真务实，实事求是

　　2003年那场可怖的SARS瘟疫至今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事实上，人们幷没有也不会忘记“求真务实”、敢于讲真话的蒋 彦永医生。2003年4月，蒋 彦永医生公开站出来说，有关当局在SARS问题上掩盖真相、说假话。讲真话，在中国有时候很困难，也需要极大勇气（不然，早就可以有人站出来说真话了；而被誉为“学界良心”的吴敬琏老先生公开打电话向蒋 彦永医生致敬，则可说是讲真话“非常不容易”和“需要极大勇气”的一个侧面证明）。在暴虐的SARS瘟疫问题上，是否求真务实讲真话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因此，蒋 彦永医生被一些人誉为“SARS英雄”。讲真话也能成为英雄，这或许说明我们的社会离“真”、“实”尚有不小的距离。这一命题的另一个例证是2003年末和2004年上半年执政党所掀起的“求真务实”运动。如果这一问题不是到了特别严重的地步，居高不下的失业率、“三农”问题、巨大的金融呆/坏帐、拆迁过程中的诸多触发以至台海局势等一大堆重大而棘手的问题急待解决，执政党和政府却去发动一个“务虚”的、“不着四六”的“求真务实”运动，这不是太荒谬吗？显然不是。“求真务实”，“实事求是”，是执政党一贯以来的倡导，也是人民一直以来的企盼。 　　无需证明的是，求真务实极端地重要。不求真务实，浪头掀得越大，祸害往往也越大，人民往往也越遭殃。求真务实绝不是武断地、先入为主地去认定“某种”就是“真”、“某种”就是“实”，不让人争论，不允许人证伪。“求真务实”的落脚点关键在“求”和“务”上，因为任何个人及组织都不可能是真理的天然占有者，都可能与“真”、“实”存在或远或近的距离。所以，带着怀疑的精神去探究真实才是最重要的，用北大老校长胡适先生的话说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只有通过不断的求证，我们才可能离真实更近，离谬误更远；只有不断地“求真”、“务实”，我们才可能离幸福和繁荣更近，离痛苦和灾难更远。 　　2004年初春，蒋 彦永医生又一次说出了他认为是自己真心所想、真心想说的话。他书面“建议”：人大、政协、执政党和政府应就十五年前发生的一件重大事情之真相重新进行调查和评定，因为它确实牵涉到许多至今仍然十分重要的事情，例如官员腐败问题、公民权利问题、公器使用问题等等。对于这件事情而言，作为人民共和国一位普通公民，由于各种局限，我们绝大多数人确实不可能完全接近真实的发生，因而也就不能完全肯定地说“怎样怎样”就一定是真，“怎样怎样”就一定是实。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我们至少应当支持蒋 彦永医生那种“求真”的精神。因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如果没有“求真务实”的精神和作风，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绝不可能有什么“远大前途”，绝不可能有什么“光明未来”。在我们指责日本不向德国学习，不深刻反思二战中自己的所作所为时，我们是否也应当对自己过去几十年的历史做深刻而充分的反思，例如十年文革，例如1989年事件，甚至包括过去十五年中国社会与经济发展的利弊得失等等。如果我们回避探究历史的真实，不就真实的历史做深刻而充分的反思，我们如何能够保证历史悲剧不会重演。要反思历史，自然必须首先还历史以真实面目、本来面目，幷且在任何时候都允许幷鼓励人民对历史进行力所能及的证实和证伪。“求真务实”必须首先充分地“求真”。只有在充分“求真”的基础上，才可能谈得到“务实”。若没有充分的“求真”，我们对什么去“务实”？向何处去“务实”？怎样去“务实”？ 　　求真务实在社会各个层面上都是极端重要的。政府是否实事求是，企业和社会公众是否遵循“诚实信用”的行为准则，是决定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社会经济发展能够走多远，能够走多快的一个重要决定因素（自人类有史以来从来没有哪个“假冒伪劣”猖獗的社会可以走向真正的繁荣富强）。当然，这也直接决定着我们每一位公民的福祉和苦乐。 　　2004年3月召开的人大和政协两会，“求真务实”、“以人为本”、“重视公民权利”、“切实着手解决‘三农’问题”等缕缕春风迎面吹来。2004年9月，中 共十六届四中全会胜利召开。这一切都让国人欣慰，让国人振奋。现在，中华民族终于争取到了难得的和平发展时期。这是几乎每一位国人都倍觉珍惜的（也应当充分地珍惜）。维护国家和平、促进社会发展，应当是我们每一位公民的责任。但是，我们绝不可以在“稳定压倒一切”的大旗下，压制“求真”的行为（甚至思想）。在“和平”的大原则下，求真求实绝对不会导致不稳定；相反，压制求真求实，拒绝求真求实，掩耳盗铃地追求表面的稳定，才真正在制造幷积聚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不稳定，况且我们越来越复杂而艰难的改革本来就充满着巨大风险。如果再拒绝幷压制求真求实，则无异于盲人瞎马，对于正处于全面改革发展中的中国而言，这才是真正的“非常之危险”。“求真务实”，当首先从“求真”开始；“求真”，首先从“讲真话”开始。 　　今天，在执政党、政府和全社会都大力倡导“求真务实”风尚的时刻，这应当是中华民族光荣、正确而幸运的时刻。“求真务实”，当从我们每一个人自觉做起，也更应从执政党自觉做起，从政府自觉做起。“求真务实”“实事求是”，当成为我们每一个人及每一个社会组织的首要言行准则。 后记与说明： 　　以上是笔者在2004年3月份写的一篇小文章，一方面表示对“求真务实”精神的典范——蒋 彦永先生的敬意，另一方面更希望国人以及在中国大地上的所有社会组织都能够真正以“求真务实，实事求是”为说话、行为之准则。不想三个月之后，却传来不幸的消息——蒋先生和蒋夫人失去了自由。又一个多月后，外电报道说蒋先生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但幷没有外出的自由。其实，回头看来，中国最近这二三十年来（甚至一百年来），无论经历怎样的挫折和影响，中国社会走向更开放、更文明、更自由、更富强的步伐事实上从来没有停息过。历史潮流，浩浩荡荡，任何个人、组织都不可能够阻挡。慈禧太后、袁世凯乃至曾经不可一世的实施一 党 专 制的国民党诸流，都已经无一例外地进到了中国历史的“垃圾堆”。因此，我们应当对中国走向真正的文明富强充满信心。在此过程中，我们绝对不能忘记那些为了这一远大理想冲锋陷阵的战士，尤其是冲锋在第一线的勇敢而令人尊敬的战士。没有这些勇敢的人一轮又一轮的冲击，不合乎社会发展要求的旧思想、旧观念、旧体制是不可能自动消失的。当然，我们还有许多的路要走。谨以此旧文纪念这些战士和英雄们，幷与诸君共勉。 （责任编辑：孙金洲、王桂苹、苏芳）

（李健，北京大学金融学博士、复旦大学理论经济学博士后、上海财经大学财经研究所副研究员） 　　本文发表于《中国经济评论》（ISSN 1536-9056）2004年第12期，总第四卷，（总第3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