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问题

      指挥者想建造一座房子。现在，有多个可供采用的方法。在这个指挥者看来，在房子的利用方面，它们中的每一个都各有利弊，并导致不同的使用期。它们中的每一个也都需要投入建筑材料、劳动，并占用其他生产期。统治者应当采用哪一个方法呢？他无法把投入的各种材料和劳动简约为一个共同标准。因此，他无法把它们加以比较。他无法给等待时期（生产期）或服务期赋予一个确定的数字。简言之，在比较花费的成本和获得的利益时，他无法求助于任何数字运算。他的建筑计划表现为一个庞杂的物品清单。它们指的是具有各种各样物理和化学性质的材料，以及具有各种各样物质生产力的机器、工具和工艺。但是，他们的所有陈述都互不相关。没有办法把它们联系起来。

       设想面对这个项目的统治者的困境。他需要知道的是，这个项目的执行是否增加福利，即是否增加可供利用的财富，同时又不减少他认为更为紧要的需要的满足。但是，他收到的报告没有一个有助于这个问题的解决。

       为便于论述，我们先忽略选择生产什么消费品时会陷入的困境。我们可以假定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不过，要生产特定的消费品，可以采用的生产品种类之多和生产工艺的无穷多样性令人窘迫。每个工业的最有利地点、每个工厂和每个设备的最优规模都有待确定。我们必须确定它们中的每一个使用什么动力，以及选定的一种动力用什么方法生产。每天都有无数这类问题产生。每一种情况都有特殊条件，需要针对这些特殊数据给出合适的具体解决办法。统治者的决策中必须对付的因素个数远远大于技术描述中可供利用的生产品的个数。它们中每一个的地点以及为了利用它们而建设的资本设施的耐用期也是必须考虑到的事情。统治者要对付的不单单是煤之类的东西，而是在不同地方已经运行中的数千矿井、开挖新矿井的可能性、它们中的每一个采用的不同采煤方法、不同地方的煤的不同质量、用煤生产热力、电力和无数衍生产品的不同方法。可以说，现有技术几乎可以让我们生产任何东西。例如，我们的祖先仅仅知道木材的有限个数的用途。现代科技增加了大量可能的新用途。木材可以用于生产纸、各种纺织纤维、食品、药品和多种其他合成产品。

      今天，为城市提供清洁水的方法有两种。一个是古老的方法，用水渠把水从遥远的地方引入城市。另一个方法是在城市附近把水化学净化。我们为什么不在工厂里用合成的方法生产水呢？现代科技能够轻易解决其中的技术问题。普通人会不加思考地把这样的项目当作纯粹的愚蠢行为加以嘲笑。然而，今天人们不采用合成的方法生产饮用水的唯一理由是，用货币进行的核算表明，它比其他生产方法成本高。兴许，将来有一天人们会这么做。没有经济核算，你就没有办法在可供选择的方案中做出理性选择。

       的确，社会主义者反对说，经济核算并不绝对可靠。他们说，资本家有时在经济核算中出错。当然，这样的事情现在发生，将来也总会发生。这是因为，人类行为总是指向未来的，而未来总是不确定的。最周密的计划也会因为有关未来的预期落空而失败。然而，这是一个相当不同的问题。今天，我们按照现有的知识和我们关于未来情况的预期进行计算。我们面对的问题不是统治者是否有能力对未来情况做出预期。我们要牢记的是，统治者无法按照他自己现在的价值判断和他自己现在对未来情况的预期进行计算，无论这些价值判断和预期是什么。如果他今天投资于罐头工业，兴许，消费者口味或关于罐头食品的营养观点将会改变，使他的投资成为不良投资。他如何能够在今天找出最经济地建设和装备一个罐头厂的方法呢？

       如果20世纪初的人们当时预见到即将发生的汽车运输和航空运输的进步，有些铁路就不会在当时建设。不过，当时的铁路建设者，按照他们当时的评估和预期，当时的市场价格反映的消费者的价值判断，知道必须从各种可能的方案中选择哪一个。统治者缺少的正是这一见解。他像公海上一位不熟悉航海方法的水手，或者像一位中世纪学者受命完成一台铁路机车的技术操作。

       我们假定了统治者已经下定决心建造一座工厂或房子。然而，为了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也需要经济核算。如果要建设一座水电站，他必须知道这是否是生产所需电力的最经济方法。如果他无法计算成本和产出，他如何知道这一点呢？

       我们可以承认，在一个社会主义社会的初期，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依靠此前资本主义时期的经验。但是，晚一些时候，条件越来越多地改变了，怎么办呢？1900年的价格对于1949年的统治者来说有什么用呢？1980年的统治者能从1949年的价格知识中得到什么帮助呢？

        “计划经济”悖论是说，它无法计划，原因是没有经济核算。所谓的计划经济是不经济。它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系统。根本不存在为了最大程度实现最终目的而合理选择手段的问题。所谓的有意识计划恰恰消除了有意识的有目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