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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05

郝景芳:在想象和行动中,找到真实的自己

  这种倾向一直贯穿在她懵懂的童年和迅速变化的大学,让郝景芳每每提起笔又放下。多年以后,她恍然悟出:书写并不依赖于生存状态,因为书写本身就是一种生存状态。

  她不是没写过。初中时语文老师年轻而温柔,带着大家读诗读词,猜字谜,讲评俄罗斯文学,会在周记后面写诗一样的评语。她和几个女孩子因此成了至交,相互传看周记和点评。她说那是她人生里头一次发现有“我”这样的事物存在,也是第一次主动地想让自己向某个方向转变,而不是单纯地希望做“别人眼中的完美小孩”。

  高三时她获得了“新概念”一等奖,也只是把奖牌收进抽屉——完成了对初中那段美好时光的怀念。

  在《书写穿透时间的沙》里,她回忆起一个特别的时刻:

  2007年夏天,我在一座陌生的城市的街头游逛,路过一家租书店。走出店门,站在空无一人的燥热街上,阳光白晃晃地打在头顶,有点睁不开眼睛。我手里拎着袋子,里头装着很多年没有碰过的卷着边的漫画和通俗小说。

  在那一刻,我忽然静住了。仿佛突然之间打开了一道通向天空的门。我从抖动的空气中看到了时间的彼端,看到小女孩穿过菜市场,手捧花园。

  那幅画面里凝结着郝景芳少女时期的全部微妙和困扰。她曾像包法利夫人一样被阅读拯救,但也像包法利夫人一样被阅读负累。“我挣扎了很久才最终决定,我想写能够相通的菜市场和花园。”

  存世身份的改变:思想者到行动者

  曾经,郝景芳一心想做个安于书斋、埋头研究的思想者和研究者,也许年过五旬之后,才会像孔子那样以行动来改变世界,做个类似“森林图书馆”那样的项目。

  童行书院,把她的这个计划“唰”地提前了20年。

  8月,《北京折叠》获得第74届雨果奖最佳中短篇小说奖。各种邀约纷至沓来。她把邮箱里的邀请统统pass,但一家企业坚持,公益呢?

  她和清华好友西西原本筹措做亲子游或者儿童心理的创业项目。公益,那是远期的计划,因为没有本钱啊!

  “没想到有企业提出来愿意资助。”郝景芳和西西一合计,又和做儿童博物和户外、心理平台的朋友一碰,有了一个想法:在具有旅游资源的乡村开设城市家庭亲子游项目,拿这部分收入来为乡村孩子做艺术教育和心理辅导。

  她似乎被外在的力量和内心的希冀,推动着成了另一个给人以希望、并切实改变周遭的“老刀”。

  年底,她刚刚从贵州楼纳考察回来。在那儿,她亲眼目睹了家庭离散和孩子的心理创伤。

  山坳里的小希(化名)家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爸爸在村里打零工。儿子原本成绩不错,但妈妈离家出走,对他冲击很大。

  一开始交流时,小希只是两眼看着地上,一个字也不说。提到离家出走的母亲,他忽然眼泪夺眶而出。“我想到了妈妈离开的时候。”

  他爸爸反复地说:“别哭了,不要老是哭,现在阿姨过来了,你想要什么就说话啊。”

  郝景芳一面叫小希爸爸不要强行制止小希,一面安慰孩子:“这个世界上可能很多人都不会一直在一起。千万不要觉得是你自己不好。爸爸妈妈分开的理由可能现在你不懂,但是没关系,你一定要知道,妈妈走了,未来还在你手上,你还是可以靠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

  听完郝景芳的话,小希的视线从地面转向她。擦拭了眼泪以后,他又转为沉默,眼睛看向地面。

  小希的老师说,小希长大的梦想是“当个修车的”。小希也曾经修好过自己的单车。郝景芳提议,此后引入动手类项目,让小希在实践中把心打开。

  楼纳当地已经在建设一个具有各种功能和概念的现代建筑社区,吸引城市消费人群。但郝景芳和团队着眼的是当地孩子的精神需求、心理建设,和文化历史氛围的重建。

  她强调不希望众筹,短时间有了热度,但很快会因为人力的断档而黄掉。“最重要的是要有人驻扎当地。我们的设想是,要在童行常设三个老师。除了两名做自然科学的,还有一名专职儿童心理教育,要有国家心理咨询师认证,能够对留守儿童、离异家庭和自闭的儿童长期跟踪、关怀。”

  她好几次提起村医。去湖北恩施回访基金会的儿童营养包项目,三十多岁的年轻村医领着她和同事进村调研。“全村百来户人家,他了解每家的情况,告诉我们这个孩子几岁了,原来在哪个村现在转过来的,谁家的老人身体不好……任何一个政策都是靠这些最基层的劳动者完成的。”她希望在童行,也能够通过培养村医来教会当地人育儿知识,但更重要的是能派人下去,和孩子面对面地接触。

  据《让北京不被折叠》报道,郝景芳承诺为派驻楼纳童行的教师开出和北京市场相当的薪资水平,每位老师做满两年左右还可以前往其他的童行书院进行轮换,因为书院都会建设在有旅游资源的度假村里,所以即便老师们在山村公益的第一线,也能享受到不错的住宿和生活条件。

  在郝景芳的感召下,清华的师兄、建筑师、儿童博物和户外游、机器人、心理教育和美育等各种平台和组织先后加入童行书院的建设,楼纳这个点有望在2017年下半年投入运营。她原本就特别关注社会不平等现象,而这一次则利用个人和周边力量,在并不平等的社会资源和阶层当中获得共赢和融合。“我原来就不同意那种所谓经济人的概念,并非每个人都是自我利益最大化地来做事。这个项目里可见,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在做这么有趣和有价值的事情,而且都是各有所长。”郝景芳笃定地说,“如果说这两年我心态的变化,就是从一个出世者变得更加入世了。”

  看待自我的改变:精神世界即全宇宙

  每次见到郝景芳,长至腰间的直发总是梳理得柔顺服帖,妆容精致而不失品位。在科幻作家江波眼中,身材娇小、声线纤细的郝景芳,有种“柔和的坚定”。好朋友青溪和郭娜也都说,郝景芳素来丰富又独立,爱好很多:“大学里她就非常活跃,拉提琴、跳国标,参加了从各系优秀生里选拔组成的思源社团,还是水木上篮球版的版主。”

  但曾有好几年,她也陷落在天赋不够的自卑和颓丧里。中学的学霸郝景芳到了大二考完数理方法,会因为考得差想哭,而满分同学的卷子“那么干净整洁,写满了云淡风轻的潇洒”。

  写完一部作品交给出版社和杂志编辑,她忐忑于对方的判断,有如紧张的鸟儿;参加完同学会回来,觉得这里紧张、那里不舒服。

  “我的纠结都是围绕着我要做什么事情,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过去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做的事情,我如何看待我自己……因为有这些怀疑和不确定,就会随时对生活很敏感,对于自己的能力也很不确定。”

  创作小说《生于一九八四》,起初便来源于郝景芳内心的困惑:“如果一切都是外界,如果没有任何一个想法是我自己的,那我还有自由可言吗?”

  书里的主人公沈轻云自小按部就班上学读书,被母亲安排进审计局工作,却并不领受这种安定。她以为能在爱人身上找到希望,却发现对方惯于评点江山却一样逃避内心。经过一次溺水和与“智者”温斯顿的交流后,沈轻云获得了顿悟。“其实自由不是不接收任何影响,而是你自己决定要怎么对待它们。自由不用逃到任何地方,你只需要接收并处理而已。”

  郝景芳的转变更多地来自于内心的聚焦。

  “你得要有勇气去把这层毛玻璃打开,然后找到自己到底是怕什么,到底在意什么。当一个人自身不确定,就觉得四周都是要改变自己的力量。一旦确定了,看其他人其他事就成了画。画里都是有趣的人。”

  12月,她在财新女性青年领袖论坛上发言。发言结束后,陌生的求合影和签名者、地方企业家以及合作的国际新闻平台把她围了一圈。一个中年女子一分钟里连着问了她三遍:“您微信加上我了吗?”

  一直努力营造的那个宁静的小环境就这样被侵扰,她既未主动迎上、也没有全然躲开。她依然每天清晨4点起来写作——且只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写完也不再执着于他人的反馈;个人公号上的亲子文章,她坚持每周更新一到两篇,连配图也全是自己手绘完成。中国农村经济和朝代变革、人工智能的发展、适合孩子的天体物理普及读本,这些都在她写作的todo list上。她的朋友都感叹于她的时间管理和“能量值”。

  “我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就够了,这或许是老天爷的礼物。我不觉得疲劳。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安然地接受现在的自己。”郝景芳抿着嘴,眼神像孩童的眸子一样清亮。“因为你的精神世界就是你的全宇宙,你自己来分析、判断、处理,我怎么来处理外界一切的声音、一切的要求束缚。你的精神世界越庞大,越有自主权,那你在任何环境下都是自由的。”

  看待世界的改变:向婴儿学习纯真

  “到30岁通透起来。这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问她。

  “可能是人到而立,有了自然的转机。嗯,再想想,和我做母亲也有很大的关系。”她又补充了一句。

  “在那之前,尽管我学习了很多知识,但始终没有彻底想清楚宇宙与生活的关系。直到怀孕生宝宝,像是经历了一场了无痕迹的修行,很多事情如安静下来的水面,突然映照出清晰的图案,将从前支离破碎的光影都连接起来了,我忽然明白了一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之间的关联,宇宙、自我、写作、小孩。”

  她从他人身上观察到,从学生时代开始,我们貌似都在对抗:在校时对抗学校的纪律和父母的要求,毕业之后对抗摸不清方向的迷茫,对抗日常生活的平庸和巨大的生存压力。有一小部分人干脆放弃掉一般大众所孜孜追求的大部分生活,做一个离世者。

  那么日常生活是否是人生精神追求的阻挠?郝景芳说:万事万物,并不存在谁比谁高尚,谁比谁低劣。重要的是我们的观看,而不是画本身。

  她说女儿三四个月时,注视世界的目光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她开始集中注意看事物,有时候皱着眉头,看得出琢磨研究,小手会尝试性地接触事物,用笨拙不熟练的手指跟随目光,探索世界。让她感兴趣的不仅仅是玩具,而且是一切一切。她喜欢听金属盒敲击桌面的声音,喜欢伸手将布从表面掀开,喜欢用手抚摸木头椅子表面的花纹。哪怕是看一个电话架上的笔筒,也能让她手舞足蹈欢欣很久。”

   她忽然意识到,从小到大,在成长的过程中,人们真正遗失的不是什么梦想和情怀(很多时候人的梦想只是变形为其他更为蓬勃的欲望),而是那种对万事万物充满好奇的注视的目光。

  一个人自己还是婴儿的时候,有纯净的目光,却没有知识和观念的工具,而当他长大,用知识和观念将自己武装得严丝合缝的时候,他已经看不透这副武装,而成了武装的傀儡。人写字的时候想着这行字未来能带来多少赞誉,吃饭的时候想着如何吃才能节省时间。人总以为自己可以和未来打交道,因而对未来充满谄媚。甚至连孩子的玩耍,也要联系未来她能如何提升技能。可是人并不能和未来打交道。

  其实人不需要焦虑未来,只要人活过了每个此刻,未来会自然而然到来。当你真的接受此刻,当你乘坐地铁就只是乘坐地铁,而不是焦虑于目的地,那么生活就全然安静了。

  有时候文艺和梦想会输给生活琐事,那多半是因为人对自己的所爱了解不深。因为还不够了解,所以低估了自己的能力。每个人都有能力穿过生活的海洋,如果说人需要离世,那要离开的不是肉身,而是眼睛。(文/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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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5 17:16:04
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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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1 20:03:03
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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