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 年，我们中国在大跃进以后，最危机的时期饿死了几千万人，渡过这个危机的办法其实非常简单，由少奇同志、小平同志、总理主持工作，实行了三治一包的政策，这样的政策一实施，全国人民吃饭的问题，市场上物质供应的问题，蔬菜、蛋、肉的问题都解决了，这个 “三治一包”的核心思想也就是放权和 让利。
        1978年，我们经历10年文化大革命，国民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中国经济朝哪个方向去发展？国民经济处于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小平同志推出了改革开放的思想，改革开放的思想就是要让民间去做更多的事情，就是要让民间去获得更多的利益。因为有这样一个改革开放放权让利的思想，我们中国经济出乎世人意料了出现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奇迹。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说徐徐仲勋同志在广东看到人民都跑光了，跑到香港去赚钱了，他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跑回北京找到小平同志说你要给我两样东西，我才能把广东的形势稳定下来。他说第一要给我钱，第二要给我政策。那么小平同志回答他，要钱我没有，要政策我可以给。所以中央这个时候主持发了一个文件，关于经济工作的各个部委的规定和文件，这个广东都只需要参照执行，徐仲勋同志拿了这个尚方宝剑以后，就在广东率先开始搞特区、搞来料加工，因为有了这样一个积极开放的制度，我们广东很快就成为了全国经济最繁荣，发展最快的地方。那么在很短的时期内，前面亿万人民，亿万民工背着铺盖上广东打工的民众潮的局面就形成了。大家都知道到广东就能赚到钱，到广东就能找到工作。     大家也知道我们中国原来一个外汇极其缺乏的国家，那么因为广东率先实行了开放的政策，广东在高峰的时候，外汇收入占到了全国的1/3到40%。那么除了改革开放初期，还有 1989年的时候发生了天安门事件，当时中国的经济也面临着非常严峻的考验，在这样的情况下，跨国企业纷纷撤资，中小企业分分关门，在这样的极其困难的情况下我们中国经济是怎么渡过难关的呢？就是在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来到了一个城市，这个老人讲了两句话，立刻就把我们中国经济的不利局面彻底的扭转过来了，这两句话是什么呢？年纪大一点的同志应该有印象，第一句话是：谁不坚持改革开放谁就要下台，这样的话全党没有一个人敢不坚持改革开放。第二个是你们能不能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这样全国改革开放的步伐就大大的向前推进。结果我们看到外资储备很快就来的，民营企业就起来了，我们中国经济前所未有的黄金时代就到来了。
        历史告诉我们，中国经济中无论出现多大的困难，我们都只有坚持改革开放，只有坚持放权让利这一条出路。虽然我们今天不至于幼稚到说市场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不需要政府，但是中国经济所面临的现实的问题是政府过大，民间的力量过于弱小，所以我们不能以美国市场经济中存在的问题为理由来进一步加强政府的干预和投入。我们不能以美国政府起这么多作用为理由，认为中国政府也应该起更大的作用，更大的进行干预。这里可以打一个比喻，就是美国政府多管多干预有它相当的合理性，因为美国的起点是不相信政府，不要政府，政府管得太少；而这个起始的条件在中国是不成立的，我们中国的起始条件是另外一个极端，就是政府无所不包，无所不管。所以如果要对症下药来解决各自经济中的问题，中国就相当于一个胖子你要告诉他少吃，减肥，有利于健康；从政府的角度讲，美国是瘦子，你这个减肥太厉害了，有损健康，应该多吃一点保持身体的健康。中国从政府的角度来讲，就是一个人已经严重的超重了，这个时候你再以美国那个要多吃来使它更健康的方法给中国开药方就是开错了药方，走反了方向。
        所以我们有世界经济发展史的教训，我们有中国自己几千年来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几十年来的经验和教训，我们最后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我们对当前经济形势的分析和判断应该说我们不要仅仅局限于统计数字，不要仅仅局限于已经回升气温这样一个表面的现象，我们要有危机的意识，我们要看到政府大对规模投资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我们国家现在非常正确的，党中央非常正确的提出要强调科学发展观，要强调可持续发展，最后我今天演讲的结束语，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在现代经济建设的历史上，在一个几百年的发展过程中，实现了可持续发展，使人均收入水平达到了几万元以上的国家有几个是在政府的主导下实现的，这个问题也不用我再回答了，大家都看得很清楚，所以要实现这个科学发展观，我们国家要做什么，我们要克服这次金融危机所带来的种种冲击，我们的政府应该做什么，我想都应该是清楚的了。
        再回到我今天的演讲题目，叫做《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唐太宗也教导我们要以史为鉴，希望我们要以此为诫才能够知兴衰，谢谢各位！
       
        罗卫东：感谢王一江教授非常有趣的故事，今天上午我们有五位中国经济学界的顶尖学者从思想史、从理论、从分析技术、从案例各个层面围绕金融危机之后的中国 经济发表了非常精采的演讲，他们的演讲一方面展示了各自学术的立场和素养，同时也表明经济学界多元化的一个情况，应该说表明经济学界是很有张力的领域，因为现在也有一个观点是说经济学目前面临的危机很严重，以金融学为代表的经济学陷入了一个困境当中。现在看来，每一次大的社会经济心态的变化都会导致经济学的一个飞越性的发展，在这样的一个困难和危机的过程中，我们“第九届 中国经济学年会”起始是担负着一个历史使命的，中国经济学家在这个过程当中应该有自己的思考，这个思考除了从思想史方面汲取资源以外，可能在推进实验 方面还要做更多的工作。刚才几位讨论的问题，在很大的基础上都要我们有实证 经济学更大的一个前进，才能有一个比较可靠的评论。因为上午樊纲教授讲的自由主义、货币主义的思想，之所以能够在80 年代开始的美国经济政策界的那么大的影响是和（英文）这些人做的货币史的研究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所以不能仅仅停留在这个层面，我们更加需要年轻的经济学家做一些更加扎实的、资料的、 实证的、实验的工作，我想这是我个人上午听了几位经济学家的演讲以后的一个感想，让我们再次为五位演讲嘉宾的精彩演讲表示感谢，当然也感谢各位参会着自始至终的非常专心的聆听演讲，上午的会议到此结束！

著名经济学家樊纲作主题发言：非常高兴，非常感谢再一次参加我们的年会，感谢给我这样一个发言的机会。 我想从经济危机说起，但是不想讲现在金融危机的短期的一些事情，既然我们都 是学经济学，都是搞经济理论的，我想从经济思想史和经济史的角度，我们来做 点现在的分析。
        经济危机、经济周期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反复出现的现象，那么问题是经济学的任务是怎么能够解释它？而且怎么能够碰撞的防止它？还不仅仅是应对它， 还要怎么防止它使它不再出现这些事情，比如说不再出现泡沫。但有一种说法，应该说在国际上这种说法还少一点，但我们国内最近这一年来，我反倒听到更多的这样的问题和说法，说经济危机，说你政府管来管去，你如果政府完全不管，让人们去想，去承受危机的打击和痛苦，承受危机的一切成本代价，让他破产倒闭、让他失业还是怎么样，那么人们有了这个预期，有了这个恶果的预期，人们会改变自己的方式，会承担这个后果的话，人们就不会再去搞这些泡沫，这些坏账和外债了，我多次听到人们提这样的问题，讲这样的话。什么含义呢？就是说出现危机是因为市场化还不彻底，是因为有了政府干预，是因为有了政府因此需要进一步的市场化，我也非常的同意陈志武教授讲的关于市场化的观点，我待会儿会讲市场化是什么含义。但是这里发生危机是因为没有实现市场的基本原则，让每个人承担自己的后果。但是如果我们稍微对现在的危机和历史上所有的危机有一点常识和基本知识的话，我们会知道这次危机就是因为要彻底的市场化，要彻底的让私人承担这个责任，格林斯潘为什么没有监管？格林斯潘自己的解释就 “是我当时我相信，我以为股东可以对这些证券公司实行约束，对投机行为实行约束，股东可以解决这些问题”。那么就是刚才那个道理，就是我彻底让你股东来负责，让股东自己来承担后果，结果怎么样呢？结果就是闹了一个历史上最大的金融危机。
        我们来回顾历史，1936年是凯恩斯《货币通论》发表，标志着现代宏观经济学诞生，我们不说理论家的事，说1934年的罗斯福新政。罗斯福新政之前的市场经济，一两百年前的市场经济是没有政府宏观调控的，联储是没有那个职责的，当时的总统胡佛，人家问他是不是来管的？他说我用什么工具管？他除了相信市场可以调节以外，他说没有工具管，因此在那之前的一二百年的市场经济是完全私人自己承担责任的，是没有政府和宏观调控的。结果是什么呢？就是当年马克思说的那句话 “七八年来一次经济周期”。所以早期的市场经济包括这次的 市场，包括大箫条，包括这次的经济危机说明了什么问题呢？说明经济危机本身是一个市场的问题，是一个市场失败的问题。用凯恩斯的话说，他认为经济危机、经济周期就是因为企业家的这种精神，企业家就是我们刚才所说的私人、股东、企业主，不是政府。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从经济学的基本层面上来看不是政府。 我是学思想史出身的，我记得我从一开始学经济学学的就是市场是有问题的。后面的所有的这些大经济学家都在讲市场有问题，我们怎么来解决这些问题使市场 更好的发挥这些国际规则，同时使它更好的波动，宏观经济学也是这么诞生的。 我觉得这一点是需要我们把话说清楚的，我们搞市场化改革，我们搞市场，为什么我们要搞市场？我们过去的是计划经济，这个问题我待会儿会讲。不是因为市场是十全十美的，市场是会出问题的，经济危机、经济波动本身是会产生的，而且它是会在私人制度企业的基础上是会发生的，这件事告诉公众，告诉我们的学者，市场经济好不是因为它十全十美，而是我们在设计的各种方案当中它是相对而言最好的，它不是十全十美的，经济学的最优、最大、最好也是在这个相对的情况下，它比起别的更好一点，比起计划经济要更好，但是它不没有问题的，我们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历史上很大一部分经济学家就在研究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怎么解决经济周期、 经济波动这些问题，而跟它带来的这些灾难，包括贫富差距扩大的这些灾难。那么第一方案是什么？是人类真正解决的而且付诸于实施的最大的方案是什么。计划经济怎么来的，计划经济是针对市场经济中的两大问题来的，一个是贫富差距、 一个是无政府状态、经济周期。这还不是说过去的金融危机产生的计划经济思想， 现在的经济危机也在不断产生计划经济思想，不仅是中国的计划经济思想在泛滥， 世界上计划经济的思想也在重新崛起，但是可以想一下，这些极端的后果，极端的这种完全自由市场产生的后果导致的是一些国有化，当然美国的国有化大家不 要相信美国国有化的，国有化是为了来应对现在的这些坏账的问题，当然其他的 一些国家社会的思潮，计划思想应该的思想在恢复。市场的无政府状态，我不信任你的精神，那我们联合起来搞，这是当年的话。
        最近计划经济思想在全世界都在谈，我前天刚收到两个美国朋友给我传的东西，他说这个非常好，很有创意。我一看就是现在必须要让中国人货币升值，来解决这件事情，来解决现在的世界的失衡问题。但是人民币升值，中国经济增长率可能会受到影响，那么怎么能使中国继续增长呢？要允许中国采取产业政策 对某些不出口的产业进行补贴，原话就是 “It shoud be allowed”，就是中国人应该被允许搞产业政策，搞计划补贴来发展不向美国出口的产业。哈佛的教授 来教导我们要让我们回过头来搞产业政策、搞补贴、搞扭曲，那不就是扭曲吗？ 最后又短缺、卖不出去，通货膨胀，最后是财政赤字和通货膨胀，回过头来又会 说我们 stupid。当然后面就是利益了，这个调整的重担就落在我们身上了，反 正美国坚决就不调整，假定美国不调整，所以一切调整都要由我们来承担，而且这个调整变成了又计划经济手段来调整，来违反市场原则的办法来条件，这时候 allowed。以前是你有问题，你没有走市场没有走完，要regulation，韩国出了 问题，印度尼西亚出问题了，你们有危机了还要继续 regulation，现在有了摩 擦和有这个问题的时候，要让中国回到计划经济的角度。这个思潮是有原因的， 就是这些市场产生的摩擦，产生的这些矛盾，最后使人们趋向于计划经济这种思 想，所以说历史上不是偶然的。我们人类早晚会走一次不是从苏联开始中国跟着 走一遍的计划道路，只要市场经济继续发展下去，人们一定会走一遍，试一遍计 划经济的道路，试过头再回过头来。有的国家还没有走到到底还要往下试，作为 一种方式。当然现在的理论也证明了在宏观波动上也可以解决一些问题，前苏联 也基本解决了宏观波动的问题，但是扼杀了千百万人的创造力、资源配置无效， 因为不能通过价值价格来监视人们的行为，使现在的人们认识到我们不能搞计划 经济。市场经济也有问题，但是市场经济跟计划经济相比之下要更有效率更好，我觉得这是我们要把这句话说清楚，再说一遍，不是因为市场经济是十全十美的， 而是它是相对最好的。
        但是又要回到周期性波动，马克思搞了计划经济以后西方经济大箫条，就产 生了第二个解决方法，就是现在人们普遍才用的解决的方法，就是凯恩斯主义。 我觉得凯恩斯主义从经济学的角度上应该有区分，但是从基本的思想上，应该是 现代经济本身，现在市场理论本身是一种思想。什么思想呢？就是我不改变，我 不摧毁市场经济私有企业制度，私有财产制度为基础的市场经济的基础，用我们 现在的话说叫做配制资源基本的机制。我在上面加一些东西，加一个宏观调控的 机制，就像让政府做其他公众服务一样做一个宏观调控和金融尽管等等这些作为 市场监管的一个补偿机制，不消灭市场经济。以市场经济为基础继续搞市场经济， 但是让市场经济更理性一点，少一些抱怨，使它更稳定。这一点我看我们要认识 到。所以最近我跟一位著名的经济学家讨论的时候，我说你想搞市场经济，现在 真正要搞市场经济就不是再去搞，回到早年的完全自由的周期性的经济危机中去， 而是我们吸取人类的经验教训，我们吸取这些理论已经解释的问题，我们加紧宏 观调控，这也是我们这几年研究宏观经济学的一个基本的道路。
        那么在这儿，说到这一点，就是我们要认识到现在这些问题需要这种综合的 方案，这种所谓第三条道路来加以处理了解决，因为人类的历史上，加上这一次 本身市场又是一次反复。前几年就是一次反复，人们把过去的都忘了，因为几十 年没有出大金融危机了，特别是美国几十年没有出现金融危机了，特别是美元成 了世界货币了，他就把这件事忘了，把市场可能出现的风险忘了。结果大家到了 要否定任何政府的干预和服务的这条道路上了，我这次得到的教训是这样的。
        那么回过头来，在这儿也要说，我就说真要搞市场经济就得信服凯恩斯主义， 因为它是不放弃市场的原则的，要放弃它的话最后又要走会计划经济。这些天大 家议论的比较多的问题就是关于国有制的问题，“国进民退”的问题，我多少讲 一句。市场经济的基础是私有统治民营的企业制度和财产制度，你可以有历史的 原因，你也可以有一些发展阶段的原因，包括早年的行业垄断，早年的市场经济 国家也有很多是国有企业等等，但是长期的趋势我说我们要改变一种思维方法， 改变我们的一些经济哲学。经济哲学是什么呢？我们不仅不要与民争利而且我们 政府不要去承担市场本身的一些风险，投资是有风险的，现在再扩大包括房地产 这些都是有风险的，国有资产如果要安全的话，也不要投到风险很高的产业里面 去和民营私人资本争利去。一个国家要真正的长治久安，政府的职能是收税的， 提供公共服务，包括提供宏观调控这样的公共产品，而市场的真正的主体应该是 私有制度。我们要通过现在的眼光，现在的制度，包括金融的外部性这些东西来 看待这个市场，而且我们从过去的 30 年，过去我们还在市场经济的初期，我说 我们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个人反对很大的政府，政府什么都干。但是我也反对政府完全没有任何社会保障和宏观调控，这样的市场经济最后也是走不动的，最 后会引起利益的反弹，包括有人说就让市场去优胜劣汰，就让危机去让人们到及 破产，这样会导致无辜的小企业小民失业、破产倒闭，因此的失业问题会使人们 反弹的。因此现在为什么很多极端的思潮在兴起，这时候使我们认识和理解到， 为什么十八、十九世纪的哪些极端的思潮在兴起，这是有原因的，这是社会博弈 的一个长的过程，这是一个社会群体的问题，会通过各种方式表示自己的利益诉 求。所以我说我们现在讲市场化是讲现代市场，是在人类历史的基础上，在人类 发展的基础上，我们不再去重新走一次弯路，这样才能够发挥后发优势，我们才 能走得更快一点，我们发展的更快一点，我们才能够追上发达国家。所以在这里 我觉得我们要多学一点思想史和经济史，经济学不可能作为实验室的实验，我们 唯一的依据是已经发生的这些事实。
        市场经济不是刚搞，市场经济已经搞了几百年，人的基本的利益关系和 诉求都是一样的。所以如何在借鉴历史，借鉴前人思想家的思想发展的过程，给 我们以启迪让我们来面对现在的事情，使我们中国的事情做得更好，也是我们不 断学习，少争论一些已经争论过的问题，少又回到人家几百年前已经争论的问题。 我们再争论还不如把这些争论的东西先学一遍，先吃透，下一步的发展我们可以 更经济一点，更有效率，我就讲这些个人观点，供大家参考，谢谢大家！

陈志武教授作主题报告
        罗卫东：我们第二块的会议内容马上就要开始，今天上午的主题报告一共有五位报告 人为我们奉献精采的主题报告，他们分别是陈志武教授、樊纲教授、洪永淼教授、 黄明教授、王一江教授，每位报告人报告的时间是 20 分钟。下面我们请陈志武 教授第一个做报告，然后根据刚才的顺序第二位是樊纲教授。陈志武教授是非常 著名的金融经济学家，现在担任耶鲁大学管理学院的金融学终身教授，同时还是 国内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特聘教授，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特聘教授。他在金 融市场、资本市场方面的研究非常著名，而且在金融政策的评论方面也有着非常 重要的影响，在中国的金融机制改革方面发表了很多重要的见解，他的一些作品 我们都可以在书店里面看到，譬如最近的《金融的逻辑》，大家可能都非常熟悉， 下面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陈志武教授给我们做主题报告！
        陈志武： 各位来宾，各位领导，上午好！首先非常感谢浙江大学，也非常感谢中国经 济学年会理事长和各位理事今天给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因为我以前可能也没有 到浙江大学有这样的机会说话，所以今天算是第一次。我知道我们的主题是 “金 融危机后的中国经济”，我要讲的主题可能跟这个看起来有一点远，是 “市场化 的发展对中国社会结构和对社会转型产生的一些影响”。当然这个话题表面上看 直接并不是跟金融危机有太多的关系，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我个人觉得对中 国社会来讲，不管有危机也好还是没有危机，以往我们都会看到有任何一点事都 会在社会上产生非常大的影响。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中国社会的情绪、耐 心为什么这么少，这么脆弱？我今天想从我们研究经济和金融的角度来跟大家分 享一下。
        如果我们去回顾一下中国过去 30 年经历的这些方方面面的变化，也许我们 能够理解除了方方面面的一些抱怨和一些不公平，还有权力过度膨胀带来社会的 严重的不满的原因之外，的确也存在很多别的原因。比如说关于市场化改革，当 然这个话题在七、八年以前提的比较多的，但是在中国的语境之下，以往我们对 于市场化这个名词的理解，一般都是把市场化这个名词理解为相对于政府权力来 讲，市场随着需求的关系在变化，来引导资金和引导资源的配制。但是实际上我 们稍微仔细的去观察一下，在中国社会过去 30 年发生的变化除了相对于政府、 政府权力而言的市场化改革之外，实际上还有更根本性的，一些更基础性的市场 化发展，而这种基础性的市场化发展跟政府权力可以说关系不是太大，而跟以往 我这里说的社会道德、价值，对人的经济行为产生影响的这种权力，这种power。 相对于这些权力而言的市场化的变迁，实际上是从几千年的中国历史来看意义更 加深远，对整个中国的文化和社会结构，特别是我要强调的这样一种解放每一个 中国人这方面的意义是深远的。我顺便说一下，在过去几个月我讲的几个概念就 是，每一个中国人，特别是 77、78、79、80 级的大学毕业生，我们每个人每天 在想的可能就是杨小凯当时说的中国向何处去？解放中国，解救中国。但是我觉 得我们今天应该把重点放在解救中国人，把个人从方方面面的约束中解放出来。
        关于市场化的改革的范畴或者是范围，当然我们可以从很多方面去理解，比 如说刚才我们休息的时候樊纲教授跟我和陈平教授讲的一个话题，就是关于市场 化，以前的市场化和现在的市场化在价值和价格的这些方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我 跟樊纲教授说了一句话：“不管交易是以货币来结算还是以人情、友情来结算都 是市场交易。”从这个话题来看，我们仔细的去了解一下，实际上在今天中国这 个社会，以人情、友情作为单位交易结算的支付手段的这些内容越来越少。
        我们 80 年代读大学的时候，老师和学生之间经常你今天给我搬家，我明天 骑着自行车帮你送到火车上等等。那些我们也是在朋友之间，人际之间做了很多 交易，但是都是以友情、人情作为结算单位，就是我欠了你的人情要用人情来结算，本质上是一样的，结算单位不是以货币，而现在这些方面的市场化改革对中 国社会产生的影响确实是非常深远的。比如像搬家公司，出租车行业等现在这种 规模。从某一种意义上原来以友情、人情实行的交易都给货币化了，当然在文化 和社会学者里面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其中很多人认为中国社会越来越没有人情味 了，我们越来越不习惯在观念上和我们的以往对人际关系的最高境界方面确实是 产生了一些冲击。当然我想更具体的讲一下市场化的发展在过去几十年对中国社 会的影响，特别是使得中国社会变得越来越脆弱，对这方面产生的影响是非常深 远的。比如就以家庭，特别是以夫妻关系作为一个例子，我们在以往的经济学教 科书里面，都把一个家庭看作一个生产单位，一个Production unit。如果我们 看一下中国的经典文化产品之一的《黄梅戏》里面的《天仙配》 “夫妻双双把家 还”的词，其中一段是 “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抵 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从经济的角度来讲，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夫妻的关 系组成了一个家庭以后，首先就是生产意义上的一个组织，一个Production unit， 这个以生产为主要目的或者是以生产作为主要目的之一的夫妻关系、家庭关系， 在过去这些年实际上经历的挑战和转型是非常大的。
        我这里给大家看几个图片，一个是上面一堆夫妻在赶着鸭子，下面左边是一 对夫妻在种田、插秧，另外一边是一对夫妻在文革的时候骑着自行车。那个境界 之下的中国社会、中国的夫妻关系或者是家庭结构。如果仔细的想一想，前面我 们也跟一些朋友在说的一些话题，就是原来儒家的家庭观念，特别是三纲五常， 以家庭作为基本生产单位，它很多生产活动跟当时的生产性质关系很紧密。今天 我们大家去想想，比如说生产单位就不用说了，即使是农村，随着每年 1%的新 的农村人口进入城市，这种城镇化的发展使得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没办法像传统的 家庭夫妻，自己的子女等等，从小每天从早到晚都是在地里一起干活。像我小的 时候在湖南农村的时候，要花很多的时间跟我的父亲、母亲和其他的兄弟在田里 干活。那种境界下的夫妻生活，家庭生活，现在就越来越不太现实，因为大家都 进入城市以后到工厂和公司里面去工作。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比如有一个简单的 指标去看夫妻之间在不同的朝代的差别，宋朝、唐朝的时候开始，平均每年有多 少个小时在一起，按照这个指标来看，过去 30 年，中国夫妻每年花费的时间的 数量下降的非常多。原来有的夫妻杂货店，但是夫妻杂货店也慢慢随着家乐福、 沃尔马、国美这些店出来了以后，对夫妻每天因为生产每天花在一起的时间产生 了很大的影响。另外到后来企业规模化出来以后，就不仅仅在商业领域夫妻店越 来越少，在餐饮领域也是随着麦当劳那些不同的连锁店、公司化的连锁店出现， 就使得中国的夫妻和家庭彼此花在一起的时间是越来越少。当然我知道我们在座 的大家可能不是搞经济的平时比较关心收入、利润等等这些经济指标，但是从社 会学、人类学的意义上大家仔细想想，这些生产组织的变化，规模化的商业，对 中国人的家庭关系也产生了非常大的冲击。这个是从生产的角度来理解家庭过去30 年的市场化的发展，以及对中国最核心的社会基本单位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我们也可以来理解，把家庭、家族或者是夫妻之外的家庭做一 个更广泛的延伸，到家族的范围之内，家庭跨时间、跨空间的价值转移的内部金 融交易市场，这个方面的中国的传统家族所发挥的人际金融交易（价值交换）这 种功能都发生了非常大的冲击。比如最近中央电视台要出一个新版本的《四世同 堂》，但是我知道从某种意义上可以反映出我们的愿望，就觉得原来四世同堂是 家族式的境界。这种理想化目标，特别是今天随着我们对儒家文化兴趣的上升， 这种愿望越来越强烈，我们越来越觉得要回到原来的那种四世同堂的境界，但是 从客观的角度来讲，尽管很美好，但这种愿望是越来越不容易实现了，越来越不 现实了。主要的原因我在在《金融的逻辑》一些章节里面提到的，我们可以把人 的经济需要，除了温饱吃、住、行和今天的生存需要之外，可以跨度、延伸到跨 区、跨时间、跨空间的价值交换的领域，当然这就涉及到一个人际的金融交易的 一些安排到底以什么形式来实现？那么什么样的形式的安排最后给我们提供的 生老病残的一些生活保障和生活安全保障的程度会很不一样。简单的说，大致上 我们现在可以看到，人类社会就是解决跨区的风险交易，跨空间的资源共享的交 易，实现方式主要有四种：一种就是由家庭、家族来实现跨区的风险配置，人际资源的互相分享，跨区的 进行交换的安排。 二是以社团组织，像教会、庙会等等，这些也是很重要的在传统社会里实现 人际价值交换的一种方式。第三就是金融市场。第四种是由政府来通过公有制等等所谓要素分配来实现。
        对于这四种不同的实现方式，在中国社会现在都大致上特别是近代都经历过 这些不同方式的尝试。因为时间关系，我只顺便强调一下刚才讲到的四世同堂的 这种境界今天之所以越来越变得不是那么可以重新再恢复和重新再实现，主要的 原因就是原来我们用来支持四世同堂、三纲五常的这些感情秩序和孝道文化等这 方面带来的对于个人的权力产生的冲击或者说产生的约束使我们现代人越来越 不愿意再重新恢复的东西。

我想最后说一下就是今天随着金融市场，不管是保险行业还是政权行业，基 金、养老基金行业越来越发达，提供的这些产品越来越丰富了以后，给更多人， 特别是城市的中国人，也包括农村的中国人提供了相对于家庭之外的，可以说是 更好的一些替代性的安排。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的家庭定位从原来以生产和风 险交易为主要目的，慢慢地发生了变化，现在的话一些经济交易功能慢慢的由从 家庭里面解放出来，剥离出来，由金融市场来完成。当然这个时候，特别我们是 搞经济学研究的就会想到一个问题，那如果 “夫妻双双把家还”的这种境界越来越不现实，从生产的角度来讲越来越不现实，从风险交易的角度来讲，四世同堂 实现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小，在这种时候，中国的家庭以后靠什么东西来定位？中 国家庭的功能靠什么东西来说这个是代表了一个最理想的家庭，最理想的境界？ 要我看的话，大致上我们可以把家庭的功能分为两个角度来理解，一个是生产和 风险交易功能，第二个就是情感的交易功能，感情交换、感情交流的这个功能。 但是这两种情况随着中国的市场化的发展越来越深化，特别是金融市场越来越发 达了以后，家庭的生产和风险交易功能越来越被淡化了。
        我们知道，感情交流市场化的程度到目前为止是非常低的，尽管现在可能也 有不同的服务网。像美国有一些9字开头的电话，可以一分钟付上一美元或者是 十美元打电话，跟一个陌生人进行对话，把你心里最苦闷的事跟他讲，以这种方 式得到慰藉。但是总体上，更深层次的情感交流还是没办法通过市场交易来完成， 主要的原因我想相对于货币化而言，在感情市场、感情交流这个领域里面我们现 在还没办法找到类似于货币的大家都能够公认、都能够进行感情交流结算的价值 标准。我们知道现在很多的朋友之间，比如今天我觉得我给了你五份人情的帮助， 你明年你觉得你还给了我 20 份的人情，但是我觉得明年你可能只是还给了我 4 份人情，而今年我给了你 5份人情的支持，所以这样一来，使得情感领域里面的 度量非常难做。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要看看美国社会，可以看得出来，情感领域里 面的市场化程度是非常难的，所以大家可以看到美国人对于家庭投入的时间，相 对于中国来说我觉得是远远更多的，是其中更多的一个原因，情感是很难市场化 的。当然生产交易，物质交换这些东西随着市场化越来越深化的发展，完全可以 不需要通过婚姻来实现这些目的。当然这个话又说回来，之所以大家没有听说说 芙蓉姐姐，我过去也写过一些文章，个人（individual）在中国社会的兴起，实 际上跟市场化的发展，跟金融市场的关系也非常大，时间关系这个问题不再展开。
        但是最后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下，实际上以后中国市场化发展的空间非常大的， 必要性也非常大。比如这里我跟大家分享一下香港中文大学方博宏教授和他的一 些合伙人做的一些研究，他这个研究最终是要回答什么问题呢？就是看看泰国最 大的 150家家族企业，这些家族企业的老板的子女和亲戚从 1991年一直到 2006 年，在发生婚嫁的时候，这些家族企业的老板的子女到底是嫁给谁？其中他们发 现，33%的家族企业老板的子女婚嫁往往是跟政治联姻，47%左右是商业联姻，就 是把自己的子女跟其他家族企业的子女联姻，通过这种商业联姻也可以达到某一 种意义上家族企业之间并购的效果，只有20%左右的婚姻是真正的以爱情为基础 的婚姻。然后他们仔细的再去分析发现，需要政府批准的这些行业，这些行业的 家族企业大概有93%的要么是为了政治去结婚，是为了政治关系和政治权利去结 婚，要么就是为了商业联盟去结婚。越需要政府的基本审批的行业，受到政府管 制越严的这些行业的家族企业，越会倾向于用自己的子女的婚姻来作为交易的工具，作为交易的手段来达到拉近政府关系或者是拉近商业关系的这样一些目的。 我之所以要跟大家说这个，是因为我们知道中国是一个关系社会，但是关系社会， 特别是政府管制越多的社会。到最后如果你要是喜欢那人文价值，人文的关怀是 你非常在乎的东西的话，那你想一想，正因为这些方面的相对于政府权力市场化 程度越低的社会，包括泰国、中国、台湾这些地方，越是会把自己子女的婚姻， 这一辈子的幸福作为牺牲品，作为交易的工具，为了实现商业上的发展。
        大家想一想，要是在美国的话，我们可能没有听说过巴非特或者是盖茨 要把他的女儿嫁给谁为了实现微软和其他公司在商业上要达到联盟的效果，也没 有听说过美国 CEO 把自己的子女嫁给哪一个政客的儿子或者是娶哪个政客的女 儿，以这种方式达到经济上的目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会发现职业经理人市场， 包括政府管制的一些市场化程度的高或者低最终对个人的生活的幸福，配偶的婚 嫁的选择的空间都可以产生那么多的影响。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会发现 中国以后的市场化的发展的前景和必要性还是非常高的，而且还有很多的更深层 次领域，需要更进一步的市场化。那么通过这进一步的市场化的改革，让中国人 更多的被这些方方面面的利益诉求解放，从这个约束空间中解放出来。最后我觉 得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正因为中国过去在 30、20 几年那么短的时间里面经历了 那么多的转型，特别是在我们的生活空间，生活的圈子都发生那么大的变化。在 这这么短的时间中，经历了那么多的冲击和社会结构的断裂、断层，在整个中国 社会今天我们看到的大家都比较急躁，都比较没有耐心，一有什么事儿都容易冲 动，我觉得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是可以理解的，就是因为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发生 了这些变化幅度和广度确实是太大了，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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