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学森先生向温家宝总理提出的问题即所谓“钱学森之问”,原是“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在有些人笔下却成了“为什么中国的教育培养不出大师”,这两个问题是有区别的,不能划等号。 其实,提出“为什么中国的教育培养不出大师”这样的问题,本身就是一个问题,本身就囿于与现成体制相关的特定的框框或特定的思维模式。 道理很简单:大师不是培养的。 打个比方说,园林树木,你可以说是园丁栽培的,参天拔地的千年老树,你也能说是园丁栽培的吗?“培养”云云,对于人才的成长,有其必不可少的作用,基础打得好的,日后方有可能成为大师,从这个意义上说,“培养”功不可没。然而,人们往往忽略,“培养”也有其负面效应,被培养者很难突破培养者的框框,很难摆脱培养者的窠臼。大师是在长期的学术研究和社会实践中造就的。大师是经过历史的检验而为公众所认可的。堪称大师的人,可能受过正规的教育,也可能未曾受过正规教育,却有其共同之处:他们都不会轻言放弃,总是孜孜不倦地从书本与实践中汲取养分以不断地充实自己,博古通今,学贯中西;他们都不会轻信盲从,总是不甘于跪倒在经典与权威面前,敢于质疑经典,挑战权威,提出自己的见解。包括教育体制在内的体制的改革,可以为大师的脱颖而出创造宽松的外部环境,却并不意味着什么人或什么机构就能够培养大师。 假如大师可以培养,随之出现的还有一个问题:谁来认定大师?让有关学术团体的专家们来认定(评审)大师吗?那么,这些学术团体的专家们首先就得具有比大师更高的学术水平,至少自己首先就得是大师;而且,只要学术团体本身受制于某种行政权力,学术团体的专家们认定的大师,很有可能就是具有相当行政权力的人——如今不是连教授以至院士的称号,也会被行政领导轻易获得吗?如让有关行政机构的官员们来认定(审批)大师,这些行政官员既有自己的价值取向与是非标准,认定的大师必定先得符合他们的口味,如此一来,这种评审与审批就会显得相当滑稽荒唐。如此认定的大师,只能囿于一个框子,那就怎么也“大”不起来了。真正具有大师水准的,或是因为无人慧眼识珠,或是因为本人退避三舍,反倒会默默无闻,说不定还会被当作异端打入另册。试想,曹雪芹在世时,有谁会把他当作大师呢? 大师不是培养的。我们可以等待、呼唤、尊重大师,不可能手把手地教出一个个大师来。明乎此,我们就应再作反思:为什么我们总想到培养呢?为什么总觉得什么好东西都该出于自己之手,都应按自己的蓝图催生呢?我们真有这么高明,真有这么神通广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