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错到尾的“新资本论”
2014-8-16 曹长青
经济学著作,尤其是一部近700页的砖头,能爬上《纽约时报》和亚马逊网络书店的畅销榜,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法国经济学教授托马斯·皮克迪(Thomas Piketty)的《21世纪资本论》(Capital in Twenty-first Century)就在过去两个月来成为这样一个新宠。
这部被称为“新资本论”的专著有此幸运,当然与以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纽约时报》专栏作家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为首的一批西方左派“伯乐”(唯恐赶不上列车般)的热烈推崇有直接关系。克鲁格曼本人就连续写了四篇文章,称该书为十年来最重要的经济学著作。那么该书到底在哪里刺激了左派的神经,让他们如此兴奋?
十八、十九世纪,在资本主义起步阶段,由于矿山、机械、铁路、火车等重工业的迅猛发展,出现了一个所谓原始资本积累时代,产生了一些巨富(所谓镀金时代),带来了贫富的巨大差别。文化界相应而生的,不仅是巴尔扎克、雨果、狄更斯等作家展示穷人悲惨命运的小说,更重要的是,人所共知,产生了马克思的《资本论》。
《资本论》的宗旨就是要解决贫富不均的问题,它不仅主张消灭阶级差别,甚至要消灭私有财产,以此达到人人平等的公正、公义社会。按照这个美丽无比的乌托邦去试验,导致了人类有史以来最残酷的共产主义。
二十世纪,共产主义带来的地狱般的恶果和在全球的惨败,使“马克思主义”成了左派也避之不及的瘟疫般的词彙。但贫富不均、如何去“均”,依旧是左派知识分子梦魂缭绕要“解决”的问题。
左派分鱼,右派钓鱼
大家知道,左右派不同的关键在于:左派关注如何“分配”财富,右派关注如何“创造”财富。换句话说,左派关注如何“分”鱼,右派关注如何“钓”鱼。左派的理由是:必须平均分配财富,社会才有公义。右派的理由是:1、不创造出财富,拿什么去分?2、把勤奋智能者的钱,强行用税收方式分给懒惰者是不道德的。
这本“新资本论”一如左派惯例地盯著如何“均贫富”的问题,而不是关心创造财富。它被称为“新”当然只是换了新装的《资本论》。作者声称他没有看过资本论,但却被有心的美国经济学教授指出有70处引述马克思。
“新资本论”不只是老生常谈地强调1%的富人拥有全球近一半的财富是多么的不合理,而是把焦距集中在新一轮资本主义发展带来的巨富:像比尔·盖茨这类科技暴发户、对冲基金经理、高收入的大公司总裁等那些可能只占0.1%的人。
皮克迪说,他并不是宣扬要人人平等,只是指出,上述这些人的巨额收入,和普通工薪阶层差了天壤之别,是不合理的。
他还用大量数据去证明一个无数人的经验:投资回报率比薪水收入高。所以,巨富们靠投资获益,更加剧了贫富不均(新一轮镀金时代)。而这些巨富的巨额资产自己根本花不完,只能是留遗产给子孙,于是整体社会财富的大部分,就会被掌控在那些不劳而获的巨富子弟手中,形成一个由家族王朝世袭财富组成的“世袭资本主义”时代。
所以必须采取措施,遏阻这种财富集中在少数富人后代的现像。而遏阻方法就是大幅增收遗产税,不仅国内征,还要全球征财富税。否则这种不合理状况将导致社会不安,危害民主制度(潜台词,有可能发生动荡或革命)。
皮克迪宣称他并不反对资本主义制度,只是指出这个制度裡的不合理(但马克思的《资本论》也没直接说反资本主义,但是告诉你资本主义有多“罪恶”)。
乔布斯的贡献无可估量
回应“新资本论”的问题起码有两个层次:一是怎么判断“合理/不合理”?二是如果有不合理,什么才是“道德、可行”的解决办法?
首先怎么判断收入是否合理。像盖茨、乔布斯这类巨富,他们拥有的财富是一个人几辈子、几百辈子也花不完的。但是,他们的创造是多么巨大地改变了整个世界!这还用说吗?这个价值可以计算得出来吗?事实是:他们的贡献无可估量,但他们的财富却可以估量。
人们最不忿的是对投资公司那些基金经理,及大公司CEO等。基金经理们是无论基金赚钱亏钱,他们都照样抽成。CEO们则无论公司盈损,他们都年薪百万千万,还有丰厚红利;如果他们和员工的能力差别是10,那他们的薪水/奖金/红利的差别可能是100、1000。那么这个收入差别是靠什么来决定的?
事实上,收入差别是否合理几乎没有尺度去衡量(人和人之间能力或努力的差别,经常就是那么一寸,但赶不上的人,就像距离千山万水那么遥远地永远赶不上,这里排除其它不正当因素),我们就算收入上的巨大差异是不合理、不公平的。那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权力交给谁?
“资本论”当然是要交给ZF,它号召要用遗产税、财富税这个武器,消灭财富的不平等——对收入50万美元以上者收80%的惩罚税,然后还要对富人再全球征税。
伪善左派要权力
皮克迪教授说他不反对私有财产,但如此做法不就是要逐步剥夺私有财产吗?剥夺财产就是剥夺权利,剥夺权利就是剥夺自由——这是一条清晰明确的通向奴役制的道路,哈耶克早已写得清清楚楚,但马克思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去看哈耶克。
除了用国家力量“合理合法”抢劫创造者财富的行为完全不道德之外,ZF分配的弊端更明摆着:首先,建立各种发钱的低效率官僚机构,他们本身就是一笔庞大的支出。其次,闭着眼睛胡乱撒钱,能把钱撒出去就行,因为必须把钱撒出去,才能保住养活他们自己的ZF机构的存在。再者,ZF越撒钱养懒汉,就制造越多的赖在ZF身上的寄生虫。
ZF的功能,应该仅限于“阻止坏事”——军队(保护国民不受外敌侵略)、警察(保护公民人身和财产安全)和法庭(调节纠纷),而不应去“做好事”。
坏事有限,ZF就有限。而好事无穷,ZF就可以无限扩大——今天是食品卷、免费教育,明天是免费养孩子、免费医疗,后天就是免费营养品、免费度假,免费看球,免费听歌……富人有享受的权利,穷人凭什么没有?
ZF越给,穷人拿的越仗义。世界上永远有相对意义上的穷人,今天的穷人标准是有一万块钱,一百年后穷人的标准可能是“只有”一百万。永远没完,于是ZF就永远扩大。到最后就是大家一起“共享”共产地狱。
全球征税是乌托邦
那难道老弱病残就不应该有人管了吗?左派义正词严地谴责,右派就是没有同情心。事实上,右派绝不是没有同情心,而是右派相信,人的天性里面有巨大的善良和同情心,社会上的民间机构、慈善捐款等等,足够照顾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弱者,会比ZF照顾得更好,更有效率,用不着ZF多操心。事实上,ZF不是真操心,而是那些权力者要通过扩大ZF而扩大自己的权力。
“新资本论”作者说他并不是要扩大ZF,与此同时他却要求ZF承担教育、医疗等等社会福利功能。不扩大ZF,扩大税收,怎么增加这些项目?抛开他的意识形态,就凭如此随便的论调怎么叫学问?
再比如,他那个全球征税的建议,不仅那些歌颂他的左派们都认为完全没有实施的可能性,连他自己也认为是乌托邦。既然是乌托邦,为什么要提出呢?这就是典型的左派虚伪——只管提出美丽愿景,表示我多么占据道德高地,多么正义无比。至于能否行得通,那就不管了。
“新资本论”还指出,由于ZF权力介入,导致很多巨富并不是像盖茨那样靠自己的智慧和能力而成巨富,而是靠跟权势挂钩,得到特权、优惠、方便等而暴富。这是事实,就像中国有人因跟权力的近水楼台,得到批文、建筑项目、贷款等等而暴富,并不是靠个人的优秀。比如一些华尔街金融机构,的确是因跟ZF的各种关系而得到巨额收益,其CEO等的薪水、红利等成百上千万。
政经分离才是正道
这的确是相当严重的问题。但这个问题,恰恰彰显了ZF和经济密切联系之恶。明摆着,ZF干预经济的权力越大,官商结合的倾向越严重,不合法谋暴利的人就越多。真正的解决办法,只有大幅缩减ZF对经济的干预,最后彻底和经济脱钩——政经分离。当ZF不再和经济活动有关系,那么商人就没有可能通过政治权力来谋求经济利益。没有了“批文”,就没有了通过批文而发横财的机会。
政经分离了,也就不存在“分配”财富的问题。那不仅层层管“发钱”的官僚机构立刻没有了,官员的权力也立刻大幅降低。选举时就不再是那些用承诺扩大福利撒纳税人钱的政客上台,而是谁更有能力给公民提供安全保护谁上台。
目前ZF瘦身都非常艰难,政经分离当然更难,但却绝不是乌托邦。政治和宗教的分离经历了二千年漫长的历史,终于在所有西方民主国家都得以实现。政经分离,看似比政教分离更困难,但只要它是正确的、符合人类生存发展天性的,就一定有实现的可能。
这本“新资本论”提出的所谓“世袭资本主义”时代,更是故作惊人之语。即使有那么一个世袭财富阶层,也完全没有什么可怕。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从来都不是富人制造的,而是ZF。民间的仇富心态更绝不像这个皮大教授渲染的那么严重。我们看即使在中国那个致富机会极端不平等的现状下,民众的仇富心态都不那么严重,而在致富机会远比其它国家平等的美国,仇富心态就更低。
事实上,普通民众从来都不那么仇富。是“新资本论”作者这类的左派知识分子在一路煽动仇富心态,他们才是要造资本主义反的真正祸根。
马克思的《资本论》导致的共产主义给人类带来的巨大灾难,绝“不是”有目共睹的。无论是苏联的古拉格、中国的大饥荒、还是今天北韩的饿鬼,西方左派就是打死也看不见(根本不看)。至于共产主义把多少亿人的灵魂扭曲成魔鬼,西方左派就是在地狱里也会闭上眼睛,继续做和满目天使跳舞的梦。
今天,在资本主义大潮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在全球蔓延的时候,一个上述那种西方左派睁眼瞎,法国的大学教授托马斯·皮克迪(Thomas Piketty,也译皮凯提)所著的《21世纪资本论》(Capital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被称为“新资本论”)问世,立刻被他的左盲同行像在汪洋大海中抓住一根稻草似地热捧。因为这本书用新的数据,再次把全球贫富不均、要向富人扩大收税的“左声”弹出了“新调”。
当今最勤奋笔耕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就连续写了四篇文章歌颂这本新资本论。这位当今凯恩斯的《纽约时报》专栏作家,被统计在他的文章中引用马克思语录最多,难怪如此热捧他的反资本主义小师弟。
除这位目前最有名的马克思大弟子之外,从美国的《纽约时报》,到英国的《卫报》,再到法国的《解放报》等等左媒,对这“新资本论”,简直像世界杯足球赛场上的啦啦队那样狂热——终于有了一个踢资本主义一脚的“球星”呵!
如此阵势下,这书立马登上亚马逊网络书店和《纽约时报》畅销榜。台海两岸媒体当然也是一如既往地最爱跟着西方左盲们嚷嚷(否则不就“没文化”了么),于是这“新资本论”还没变成汉字,就成了华文世界颇有点名气的小红星了。
遇到“三斯”应该三思
如何看待这本书,取决于你在哪个框架下,或者说,左派右派,你属于哪个阵营。
如果你赞成马克思(共产主义)、凯恩斯(ZF控制经济)、罗尔斯(John Rawls,均贫富)这“三斯”的社会主义理论,那你就会赞同皮克迪的《21世纪资本论》,因为他们的思路是一样的,都是强调“平等”,想通过ZF(公权力)重新分配社会财富(高税收,高福利,大ZF等)。
如果你赞成洛克(个人自由)、哈耶克(市场经济)、诺奇克(Robert Nozick,权利大于善)这“三克”的个人主义理论,你就会强烈反对这个“新资本论”。因为“三克”强调的是“自由”,要限制ZF权力,保护个人权利,认为“自由的价值高于平等”。
道理很简单,只有在自由下,才能获得相对的平等。人的智商(能力、机会等)差异很大,这世界怎么可能有绝对的平等。最高喊平等的共产社会,权力高度集中,实行计划经济,结果不仅阉割了生产力,导致整个社会赤贫,同时製造了政治特权阶级,把所有公民变成奴隶,成为最不公平、最残酷的社会。
马克思的巨著《资本论》认为资本带来利润,利润代表剥削,由此推论资本主义是不平等的、罪恶的。但他无视的是,没有利润,就不会有人去发明创造。取消了利润,就等于取消了产品(动机)、取消了市场。最后大家一起受穷。
投资高回报是经济之轴
今天这本“新资本论”洋洋洒洒七百页,也是全篇围绕著“平等”,集中论述了一个理论:在当今资本主义社会,投资回报率超过了经济增长率,导致财富更加集中化,也就是富人更富,穷人更穷,社会严重贫富不均。
“投资回报率超过经济增长率”是事实,这不仅没有错,而恰恰是刺激市场经济发展的核心。只有回报率超过靠自己劳动挣的钱,人们才会去投资;而工厂得到大家投资(集资)的钱,才更能发展(包括僱更多的人),于是繁荣起来,大家人人获益。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新资本论”的作者刻意(故意)只强调富人投资,回报巨大,于是加倍地富。但他回避的是,并不只有富人可以投资,而是人人都可以投资。哪怕你只挣100块钱,也可以省下50块去投资,赚回500块,5000块。美国已经有一半以上的家庭有投资。任何人愿意去学习、去研究,愿意冒风险,都可以去赚那个超过自己薪水的投资回报。这才是一个人人平等的机会。
两年前美国公布的最富有400人,全部是靠投资发财,无一人是靠薪水。这当然导致贫富差距,但这是最公平的差距,因为投资者投入了智慧,投入了心血。你想今天花两小时看NBA,明天彻夜看世界足球杯,后天就成巴菲特了,那就做梦吧。
惩罚勤奋 奖励懒惰
你说这世界就是不平等,张三他爹给他留下一百万,他拿去又投房地产,又投什么苹果、谷歌的,结果几年一眨眼,他变千万富翁了。可我是单身母亲养大,连爹都没有过。我做公务员年薪五万,除了养活老婆孩子加老母,勒裤带一年能剩一万存银行就不错了,结果我到死也没有一百万,怎么可能在财富上跟张三平起平坐?这实在太不平等了。所以张三他爹死的时候,国家就应该把张三爹的钱大部分都收回来(遗产税),重新分配。这样我们这些没爹的孩子才可以跟张三平等,这样做才是一个有公义的社会。
这话好像正确无比,这正是“新资本论”的核心理论。真的,经济学实际上一点都不难,那本英文近700页的砖头,就是用一大堆数字,证明你上面那顿抱怨(所以你稍微动一点脑,也成一个经济学家了),然后皮克迪教授就按照你的意思,指明了让全球变成公义社会的道路:对那些巨富们,除了在本国纳税以外,还应在全球再徵税。而且,对年收入超过50万美元的人,应该再收80%的处罚税。也就是说,高收入有罪,必须罚款。
我们就算他那“全球征税”的天方夜谭可以实施,就该对那个脑筋超智的张三惩罚一下。于是张三死的时候,那一千万自己花掉一百万,被罚了八百万,剩下的又被全球稽查队给搜了去。结果呢,他儿子得到的遗产,就跟你儿子的差不多了。终于人人平等啦,你儿子很高兴。
张三的儿子一看,我老子每天像打仗一样紧张地奋斗了一辈子,既不能吃两辈子的饭,更不能活两辈子的命,连给他儿子留点奋斗的资本都不行,而且勤奋努力是要遭罚的,所以我这辈子可不那么傻了。于是吆喝着你儿子,哥俩一起天天彻夜看世界杯去了。结果你儿子这辈就大家平等地喝西北风了。
如果资本主义国家的多数人都没有法国那皮大教授那么聪明,也磨磨蹭蹭建不起什么全球稽查队,于是全世界的人们还按照目前这种法子活著。你一看没办法,只有靠自己拼命努力,才能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张三,于是你努力学习钻研,然后信心十足地把银行那一万块拿出去投资,几年后,一万变三万,三万变十万。
张三看你聪明,约你合伙投资,几年一眨眼,你还没老,也成百万富翁了,把儿子送进私立好学校。成就的自豪感让你享受幸福晚年。你儿子看老子白手起家照样发达,于是再接再厉。几年后,你儿子跟张三的儿子一起开自己的游艇去欧洲旅游了。
与此同时,李四更牛,从他爹那儿继承了两百万,可就是好吃懒做又炫耀,结果不到几年,把家底挥霍个精光。当你挑灯努力终成百万富翁的时候,他跟你赤条条来人间时一样无产了。此时,法国皮大教授举着“新资本论”来了,必须把你那一百万分给李四和他儿子五十万,这样才平等,这样的社会才真正有公义。